《刺菊》烟寒沙沙

2、墨水

　　15岁的时候我喜欢上一个同班的男生，那个时候喜欢却不敢说，虽然不再害羞，却有着天然的自卑与胆却，太过自爱，害怕伤害。也曾鼓起勇气想倾诉衷肠，可惜在举起实施行动前打消了念头，其中有自己的原因，也有命运的纠缠。
　　有一次，很巧合的，我们两个人一同被分配在一同打扫教室卫生，那天我穿了一件纯白却肮脏的校服裤子，和一件墨绿色的绣花衬衣。夕阳在渐渐的没过地平线，天边被抹的一缕缕的嫣红，云朵害羞似的一朵一朵的层层重叠。窗外的树叶正在一片一片的飘落，有的还带着一半的绿色。有扫操场的同学弯着腰，一点一点破坏这美感。
　　他突然说扫地不是女孩子干的活，我来，你休息吧。
　　然后我感觉我的心被戳痛了，钝钝的痛感，伴随着的还有心跳和脸红以及荷尔蒙的兴奋刺激。
　　那个缓慢而沉重的下午，我静静的坐在桌子上，看着他一点点打扫教室的每一寸角落，夕阳散发的柔和的光打在我的脸上，也许也会看起来像镀金一般，我闭上眼，风悠悠的吹乱我的短发，让我沉浸在一个美妙而冗长的梦境中。
　　恍惚间，门，慢悠悠的被推开了。一个衣着鲜艳打着5个耳孔穿着崭新牛仔裤的廉价而华丽的女孩站在门口，高昂着脖子，踱步走进来。他手中的扫帚瞬间滑落在地上，扬起一片触及膝盖的灰尘。
　　后来我是如何独自打扫完整个教室的？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当时夕阳瞬间淹没地平线，晚风灌进来，伴随着沉默的尘埃味道和远方的饭香。
　　再后来我偶尔想起来这个画面感觉很恍惚，好像是隔绝了红尘的前世.
　　那天下午独自打扫了整个教室以后，我便不再和他说话，我知道，自己原来的想法太过幼稚，我们决不可能有结果，可是心里还是有难过，15岁的我站在自己的第一个岔路口，恨他还是不恨…..
　　虽然我想了一个晚上也丝毫没有涅槃彻悟的迹象，不过生活还是以自己的航道飞速的前进着，虽然因为犹豫再也没有彼此说过话，心中微微有些淡漠，时间却在以自己的方式飞快地跳跃，悄悄地在我们不知道的隐秘角落累计我们遗忘的情感。
　　然而爆发的方式，是沉默的反面。
　　撒旦是条红色的龙，他赐予我们毁灭与永生的力量。
　　在一天的晚上，因为疲劳而倦怠并无所事事的我突然想起了他的脸，顺带想起了他身边那烟视媚行的妖娆女子。厨房的门被风吹的乱响，吱呀吱呀的声音摄人心魂，我感到心烦，砰的一声狠狠甩上厨房的门，心中感到一阵畅快，厨房门便开始疯狂地噼啪作响，一如疯狂的小骏马在草原上奔驰。
　　我忽然心中再次感到难过，便觉得世界都抛弃了我，于是再这黑暗又更黑暗的地方跪下来，乞求着谁的帮助，乞求他带我脱离所有的困惑与哀愁，乞求离开光明，乞求将仇恨兑现。
　　第二天早晨，我挂了两个大大的眼袋，母亲眼神微诧，却奇怪的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斜了我一眼，昂着头晃晃悠悠走进厨房，还放了个屁，母亲端出一碗红色的奶茶，说这是补的，多喝点。瞧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做什么下贱的事了吧，哼，和你父亲一样，都是蠢货，蠢货，蠢到家了，别瞪着大眼出气啊，你是牛啊，难道要我喂你啊？也不看看自己配不，哼~。
　　喝汤是一件静默的事情，我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早晨，并不至于呛到或者气愤，反而觉得今天阳光照进来的角度格外温馨。早晨的风很弱，好像已经气若游丝苦苦支撑。
　　第三节课下课，忽然发现他没有来上学。
　　第二天他还是没有来上学。
　　第三天我问别人为什么他没来，得到了他生病了的消息，放学时老师号召大家去看看他，于是被同学们一起拉去。去的时候临近傍晚，便知道最多看你一眼而已。不过似乎还是可以慰藉自己偶尔的思念。
　　看到再病床上软弱无力的你，我那一瞬间是真的难过了。
　　可是与你交谈才知道原来你只是得了阑尾炎。原来不是什么严重的病。虽然痛苦，却并不会危及生命。可是你为何要表现得如此痛苦来博得我们的同情…..心中原本柔情似水的思念，一瞬间再次结冰。
　　于是我对你的怨念，困惑，哀愁，依旧….于是我再次无法自控地诅咒你不得好死。
　　帅气如你，眉宇间的英姿依旧，身体却像一条蜿蜒的佝偻的蛇，软绵绵地在床上平平地摊开。闭上眼睛忍受疼痛的你，依然有掩饰不住的温柔的气息和柔弱的美感。我知道不能打扰你的休息，只好匆匆离去。其实心里，一路都想你….
　　可惜这是我最后一次感受你的美丽。
　　一周后你永远的消失了，据说是罕见的术后肠粘连加感染。我的心，一直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