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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相托 ...

  •   “如何了?”原本清亮的男声被压得极低、极轻,带着怕惊扰了什么的小心翼翼。

      “禀殿下,燕主昨日来的月事,想必是疼了一夜未睡,但又未曾说。今晨挣扎着要去上朝,让阿芥给按下了,天亮后才好些,正睡着。”曾薜亦低声回报着。来人正是欧阳明日。

      “嗯”欧阳明日轻轻颔首,又转头看向于阳殿的大门,楠木巨门紧闭,纹路细腻的凤羽在朝阳照耀下熠熠生辉。

      曾薜看似温顺和善,实则寡情冷淡,但看着欧阳明日担忧的神情,心里竟生了动摇,于是轻声说道:“燕主的身体一直是殿下给调养的。前几个月并未如此,此番也不知是不是我们衣食住行伺候得不合宜。还想麻烦殿下入内给燕主瞧瞧。”

      欧阳明日的目光没有从殿门上移开,但也并未应答曾薜的话,郎朗目中,忧思难掩。

      “燕主说过,公主府内,殿下来去自由、不必通报。”曾薜又补充了一句。

      欧阳明日被说中心事,倒也不显尴尬,坦然一笑,说:“二娘子通达,倒是明日迂腐了。那有劳二娘子了。”言毕,从身后小僮手中拿过了一个红木食盒。

      “燕主浅眠,我就不随入内了。殿下请。”曾薜的手掌贴在门上,轻轻一推,那巨大的楠木门缓缓打开,竟没有一点声响。因上官燕素来浅眠,以是于阳殿的门窗都润以桐油,地板上则铺了羊毛毯,平日就寝也只留曾薜或曾芥在殿内值夜。

      欧阳明日闪身而入,楠木门在身后又缓缓关上。

      绕过洞庭山水屏,再穿过两道帘幕,欧阳明日才来到内室。

      内室正中铺着一张团凤织金红毯,红毯正中躺着一只毛色雪白的拂林狗。这室内极暖,那狗儿伸长了四腿、半暝着双眼,很是怡然自得。

      察觉有来人,那狗儿也不起来,只是懒懒地睁开眼看了看,突然又一个机灵地站了起来。欧阳明日连忙伸出手做轻拍的手势,示意那狗儿不要吵闹。那狗儿便乖乖地立在室中,等着欧阳明日一步步走过去,然后蹭了蹭他的靴子,一副温顺讨好的样子。

      欧阳明日慢慢走到了床前,床前有两只铜鹤相对而立,吐出缕缕青烟。欧阳明日便隔着这烟雾,看着侧卧而眠的上官燕。

      花梨木床榻极大,她半蜷着身子侧卧,只占据了很小的角落,完全被笼在了欧阳明日的影子里。上官燕身形较一般女子高挑,平日里又多着宫装礼衣,总显得气势凌人、贵不可侵的样子。此刻却如一只小猫般蜷卧着,睡颜安宁,叫人看了不由心生怜惜。

      那跟着来的拂林狗稍稍退后了两步,亮晶晶的眼睛先是打量了下欧阳明日,又看了看睡着了的上官燕,突然纵身一跃,蹦到床榻上,滚到了上官燕的怀中。

      欧阳明日阻止不及,手悬在半空中,神情有些哭笑不得。

      上官燕并未睁开眼,只是把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把狗儿往怀里搂了搂,轻声曼语道:“就知送你来恼我。”她平日里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此刻却带着浓浓的睡意与慵懒,还有几分意味不明的娇嗔,衬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散乱的发丝,有着摄人心魄的美。

      欧阳明日自是动心的,他不是在这一刻动的心,他很早之前就动心了,不止动心了,还把心交了出去。不过此刻他的神色不止有着深情,还带着几分宠溺与喜悦,因为,那只拂林狗,是他送的。

      似是察觉到光影有异,上官燕慢慢睁开了眼睛。

      金腰十三銙,鱼袋白玉琢,除了位列文臣之首的燕王殿下还能是谁呢?

      “来了很久了?”上官燕慢慢支起身来,想起刚刚醒来时的样子,不觉有些尴尬,只盼着他什么都没听到。

      “才到。”欧阳明日也不多说什么,上前拿过引枕让她靠着,然后退回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悬着金线细细地上官燕诊起脉来。

      知道他撒谎,也意识到他肯定看到了只是不想让她尴尬,上官燕反倒越发尴尬起来。扭过身子想去拉床头的丝绳唤侍女来,只听得欧阳明日说:“有什么事,唤我去做就成了。”

      “屋里有点闷,开个窗吧。”

      欧阳明日闻言站起身来,但并不急着去开窗,而是把面窗的罗帐都放下、将帐沿细细掖好,才转身去把雕花大窗打开一半,然后拿青石小狮子倚着。

      上官燕看着欧阳明日的背影,想起了十八年前,那个拿着小竹竿为她放帘帐的小男孩。

      “你这屋里的熏香确实有些浓。”欧阳明日俯身调节了铜鹤熏炉的机簧,上官燕则在他转身的前一刹那收回了目光。

      “阿芥身子一直没好利索,一个月里又有半个月宿在我殿里,横竖我也不讨厌这味道,也就由着他了。”过往的回忆让上官燕的表情柔和了很多,语气也不似以往铿锵冷然。

      欧阳明日撩袍坐回床边矮凳上,道:“我看过他给自己开的一些方子,都没什么问题,也算久病成良医了,好好调养着不会有大问题的。倒是你,听二娘子说,已有三天没好好休息了。朝堂之事没那么重要,一年前的那伤毕竟没好全,你要好好注意身子。”

      “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别让我……我们担心。”待欧阳明日坐近了,没有了刚才的慌乱,上官燕才察觉到他眼底泛着浅浅的青黑、嘴唇也有些苍白,不由脱口而出。却又觉得言语太过亲近些了,不待欧阳明日回话,立马把话支开去,道:“今日早朝下得有些早呢。”

      察觉到她言语间的关心与担忧,欧阳明日心底还是欢喜的,但也明了她的尴尬,所以并不把这喜悦表露在脸上,只接着她的话回道: “议完修律、征丁和赈灾三事后,我就先出来了。”

      欧阳明日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拿出了一个小瓷盅,用指腹隔着盅壁试了试温度,然后递给上官燕。他早朝路上就接到了她身体不适的消息,待皇宫小厨房里把东西做好,便匆匆出来了。

      “这是什么?”上官燕接过瓷盅,发现居然不是药。

      “红枣姜汁酪。还加了点其他药材,不过应是吃不出来的。”她的身体他最都清楚,这东西早就备下很久了。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呢。怕她吃苦,变着法儿哄她吃药。上官燕拿着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心里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又或者说,这半年来,那段一直压抑着不敢回首的记忆,确实是越来越活跃了。

      欧阳明日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看她低头吃酪的样子,一如十八年前的乖巧安静。

      立下那个誓言后的十七年里,他不能守着她,却从未有一天不想她;他知她在彼处性命无忧,却依旧时时刻刻挂念她的喜怒。

      只是不料,他势在必得的君子之争,却是以她带着对手上门求救而开启了机关。

      他知她素来心性冷淡,便对她雨夜突至的求助起了惶恐,惊慌失措之中,便提出了那样无理而显示了他的脆弱的要求。

      似乎只有占有,才能免于那样患得患失的惶恐。

      只可惜,这一场争夺,身心俱失,落败当场。

      生平第一次输,就输掉了一生中最在意的东西。之后的得失,于他而言,就再也起不了什么波澜了。

      “你出来得这么早,那这早朝岂不是要吵成一团?”察觉到欧阳明日的分神,上官燕一边说着话,一边想起身把瓷盅放在床边矮几上,却被回过神来的欧阳明日一把接过,然后换上了一条丝帕。

      “也该一点点放手了,都一年了,皇上的进展有些慢。”欧阳明日利落地把一切收拾妥当,又拿过檀木手炉递给上官燕。

      “傅言的事,有劳你了。” 昨日早朝后,本该发到傅言手上的调令被吏部尚书送到了欧阳明日手中,狼毫挥洒,侍御史变成了宫苑总监丞。

      上官燕摩挲着手中的檀木手炉,又补充了一句:“燕王殿下确实好心思。”

      调巡按燕地的监察御史为看管皇家宫苑的总监丞,实是一举多得之举:首先,从正八品上到从七品下,从实权肥缺到清水闲职,明升暗降,表面上是弹劾有功,但所有人又能看出来这是对傅言的惩戒;其次,傅言违逆恩师之意,与御史中丞合在一处作乱,实在不适合继续留在御史台;再次,不让他巡按燕地,也给上官燕和欧阳明日省了不少麻烦;而最后一点则是……

      “难道不也是你的心思么?”欧阳明日笑着答道。

      是啊,确实是她的心思,她和他是一样的心思。其实,要处置一个傅言,大可不必那么费心思。七弯八绕地把这个被权臣的“一手遮天”打压得不行的年轻人放到宫苑,是因为那是被拘在皇宫里的皇甫仁和最喜欢去的地方。

      傅言弹劾陈汤,确实事发偶然。但上官燕和欧阳明日却有意顺水推舟,把这个刚直不阿、不畏强权又怀才不遇的年轻人培养成皇甫仁和的心腹。

      一举把“二府”都得罪了,能依靠的人便只有皇上了。这便是上官燕和欧阳明日心中所想,也会成为傅言心中所想。

      想必这两个嫉恶如仇的年轻人,是能走到一起的吧?

      “其实陈汤的事,你大可不必如此。”欧阳明日沉吟了一会,开口说道,想起昨天她在早朝的那一跪,他心里就泛疼。他不该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我知道,你是怕司马将军也牵扯进来,但我能拦得住的,你要信我。”欧阳明日飞快地掩盖了语气中的失落,定定地望向上官燕。

      但心中的失落又岂能掩盖得了?他承认,他是嫉妒了。他嫉妒她能为了护着司马长风,不惜在朝堂上行如此大礼。

      一刹那,他竟有些分不清,他不想她那么做,是因为怕她受了委屈多些,还是因为不愿她为司马长风如此牺牲多些。

      终究,他还是存了私心。欧阳明日有些厌弃这样的自己。

      “你不要瞎猜。”注意到他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失落,上官燕近乎本能地反驳道。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不由惊住。是不忍看他伤心?还是,真的有那样被深藏的心思,连自己都不曾察觉?

      上官燕不愿细想,继续说道:“燕幽失陈汤,则四方危矣。”

      “不还有我吗?”欧阳明日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对人情世故无不洞明,上官燕在朝堂上的举止谋划他也看得分明,但上官燕的反驳,他却看不明白,不过心下莫名宽慰许多。

      “唯有你守帝京,我才能放心打南中。”上官燕回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这个想法,竟是那样的自然,全然不用思考,不用排兵布阵,好像已经这么筹划了许久。

      欧阳明日闻言一愣,看着上官燕果决的神情,喜悦之情在内心一点点晕染开去,他声若铿锵,振聋发聩,道:“我欧阳明日就此立誓,来日你挥师南下,我定保粮饷不绝、肃慎不侵、帝京无忧。”

      窗外,一片金鳞闪耀,敛着寒光的铠甲转身远去。

      每次对上欧阳明日的承诺,上官燕总是手足无措的,只得把话题转移开,问道:“天气渐冷,伯父伯母可好?”

      知道她一贯的逃避,欧阳明日也不勉强,顺着她的话说开去,道:“今夏就把山庄里的火炕全翻修了一遍,他们更得了理由不回王府住了,两个人在城外落得自在。”

      “闻得伯父在西山猎了只白虎呢,真是威风不减当年。”一身功力尽传给了欧阳明日的欧阳飞鹰,拾起了年轻时打猎的嗜好,环城四山猎了个遍,身体倒也越发康健。

      欧阳明日定定地看着上官燕,然后站起身来,退后一步,长揖至地,道:“公主,多谢。”

      上官燕也不拒绝,坐得笔直地受了欧阳明日这一礼。这二十几年的恩怨情仇,就都随风散了吧。

      “那十五年里,一门心思想着找回少主,并不曾细想。近来这半年,才渐渐缓过神来。伯父确实有错,但也并不全是他的不对,那样的形势下,谁都会动手。以前我只当是我爹顾念兄弟情谊,才让我不要报仇,后来想想,我爹心里何尝不是有愧的。”上官燕屈膝坐着,绸缎被面隆起了一座小山,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檀香手炉,语气淡淡的。

      欧阳飞鹰,出身寒门而雄霸燕幽,靠的是怎样的雷霆手段。但在谋朝篡位这件最重大的事上,却偏能做得如此“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如果说上官家是凭借自己数百年的积淀才得以保全,那司马家两位公子的存活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若是半天月怀着对殷蓉的忿怼想养大她的孩子,然后加以摧残报复,这还能理解。但偏偏是欧阳飞鹰以那样的借口拦住了半天月的刀锋。司马氏两位公子确实难得,一人是练武奇才,一人是天纵英才,但从哪抱个孩子来养不好,非要留着这会反噬的刀在手里?

      欧阳飞鹰,不是个好人,却偏是个优柔寡断的坏人。他为了丁雪莲和皇甫忠联盟,却容皇甫忠一再推延婚期;他想要皇位,却在上官云和司马逸把皇甫忠推上皇位后,只是心怀忿忿而一直没下谋反的决心;他被半天月诬陷勾结神月教,为求自保不得不反,但亲手杀的,却也只有皇甫忠一人。但凡他在哪个节点上多狠点心,都不至于落得最后的被动和难以收拾。

      而即使到了最后,亲自对她、司马长风和皇甫仁和痛下杀手,更多的是因为有了儿子吧。因为有了欧阳明日,即使知他智谋过人,也还是想把权杖上的尖刺一一剔除,再交到他的手中。

      想做忠臣却又起了怨恨,想做逆臣却又难忘旧情,这是成就功业的大忌讳,欧阳飞鹰全都有了。

      “我想你也应该发现了,其实那年,半天月诬陷欧阳伯父的阴谋并没有成功,先帝不过顺水推舟想要夺伯父的兵权,而我爹保持了沉默。”一个拥燕幽雄兵、又对皇位怀有野心的人如何能不成为皇帝的心腹大患;而一生磊落潇洒的上官云,却被那桩婚事给戴上了镣铐,他不惧兵临城下,但却在嫉妒与猜忌的挣扎中度过了余生。

      “即使在那样的形势下,我也不会动手。”欧阳明日望向上官燕的眼神很是清澈。

      “什么?”上官燕原本微低着头,听了这话,一下子抬起头来。

      “你若信我,又有谁能奈何得了我;你若不信我,我束手就戮便是了。”他和她,都拥有废帝自立的实力。他不在意外面某些言论的甚嚣尘上,对于部下提出的建议也以铁腕扼杀,他无此心,但还是要给她一个承诺。

      上官燕以一样的眼神回望着欧阳明日,一字一顿地说:

      “性命相托,此生不疑。”

      此厢诺言铿锵,在凤栖宫外、交泰池东的留芳亭里,则是茶香袅袅、四下寂寂。

      “既追及不上,方参军不若饮了此杯再走?今秋白露,方从越州送来,香气虽有所欠,但味道和淡与春、夏不同,值得一品。”曾芥说着,右手揽袖,左手执一只白瓷茶杯放到了方旸面前。杯身白润敦圆,茶汤温黄透亮。

      司马长风见上官燕未上朝,欧阳明日接欧阳小楼几句耳语之后也匆匆离朝,心下不安,待散朝之后便立即赶来,方旸因午后要随司马长风一起去军中,便一起来了昭园,恰逢曾芥正在凤栖宫外,便请来一同饮茶。

      未料釜中清泉方过三沸,司马长风便大步流星出了宫门,上了一乘小艇,飞快地朝出口而去。

      方旸看着交泰池南岸的升鸾台,司马长风匆匆弃舟登岸而去,身影倏而不见,只得收回目光,执起茶杯,道了声:“多谢。”

      方旸饮了此杯,念及司马长风的匆匆离去,心中仍有不安,又见曾芥并不遣左右去过问此事,不由开口问道:“某见三郎神态安然,莫非对将军匆匆离去早有预料?”

      曾芥一笑,如春风过化,道:“燕王在于阳殿内。”

      方旸一愣,苦苦笑了一声,道:“三郎此举,未免有失宽厚。”言语中有责备之意。

      曾芥也不恼,只是一边接过上官燕晚间的食谱细细看着,一边道:“司马将军来去匆匆,芥身子疲弱、行动不便,如何来得及言说?”言语平淡,既非自傲矫作,又不请求宽宥。

      方旸见曾芥拈笔删减食谱,神色专注,心下微动,道:“一月前从三郎这领受的兵书,将军甚爱之,尤其是那本《京畿防要》,将军可谓爱不释手。至于曲谱,将军虽不擅管弦,但曲意合景蕴情,也是极为难得。三郎费心了。”

      曾芥闻言微微抬眼,目中光华流溢、笑意盈然,暗蕴几分赞许和认可之意,方旸一时有些失神。但见他将食谱交给身后侍从,低声交代了两句,才转过身来,道:“此乃公主授意,芥不过依言而行,将军喜欢便好。至于曲乐,不过宜人耳目罢了,不擅管弦,假手他人以赏也无碍。”字句平稳,远不及方才那个眼神意味深长。

      “将军初涉兵事,虽天赋异禀,但后天终有所欠,故日夜习而不倦。”方旸一顿,然后微微压低了声音道:“将军恐失颜于公主之前,男儿心性,三郎应知,还望多予援手。”

      “这是自然。”曾芥笑着又给方旸斟了一杯茶。

      注:
      二娘子:唐朝时,称呼主母和小姐具为“娘子”。不过,称呼男主人一般是“阿郎”,少主人是“郎君”。
      拂林狗:就是哈巴狗啦,唐朝的达官贵族很喜欢拿来做宠物的。“拂林”指的是东罗马帝国。
      金腰十三銙,鱼袋白玉琢:唐代,一品官员,腰带上的銙(装饰品)用金玉制,共十三个;鱼袋,唐代官员出入宫廷的凭证,一品官员应该是金制的,给公子来个特殊的玉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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