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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新友故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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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满追着前头的队伍已有一天了。
昨日偶然间瞧见了这支有百十多人,她心中觉得有些不对,便一直跟着。可是苦于分不清是敌是友,所以她一直不敢贸然上前。
何满本想一路跟他们找到大本营后再作打算,不曾想他们竟在半路便停了下来。
于是她也只好勒马停步,只啃了几口干粮,便继续盯着对方的动静了。
一夜无事,一夜细思。
何满已打定了主意:若仍瞧不出对方身份,她便直截了当地上前去问,是友便同行,是敌——能斩他两个也便不算她亏。
眼见着对方收了帐子准备起程,她也两步跨上马,准备继续观察。
然这时路边却忽然闪出个人来,唬得她一下便攥紧了手中的刀。
“什么人?”
一阵尘土落下之后,显出的却是个书生样的人来。只是这面庞看着十分清秀的书生,却是随身带着把利剑的。
他望着何满,脸上布满警惕,手随意所搭之处,却是拔剑最方便的位置。
“你又是什么人?”他问道。
“我是从京中到此处做买卖来的,然而不知为何,城门却关上不让进了。我无处可去,不觉间,便到此处了。”
何满信口说出的话算是半真半假,那人却是信了的样子,松了一口气。
他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近些日子西夷闹得厉害,也难怪他们不放人进城。”
“那么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在这边塞做押行的——就平时两地跑着押镖那种,同行的都叫我一声‘山头’。最近西夷闹得太过了些,所以我就舍了家业,准备投军去。”
“投军?营里不是向来不受外兵的吗?”
“那是以前,这回京城里的沈家特地派了人来,要收这里人做插军。我这便是打算去。”
听了这话,何满瞬间便想明白,自己的归宿该是什么了。
她望向林山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却已率先开口了。
“如何?要同我一起走吗?”
很显然,面前之人已经看穿自己这个没带货物的“商人”在撒谎了。但何满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将头点下了,她相信这人不会是敌。
“我的队伍在前面,一起走吗?”他再次问道。
这话让何满犹豫得久了些,但她到底还是点头了。
反正就算是有危险,她也逃不掉,干脆就去好了,若是不幸判断出了错误,对方是敌的话,也许她还能赚一个人头。
到了军营,林山头为队伍里一百一十八人做好了登记后,也顾不上先歇上那么一会儿,便赶忙转到马棚里去了。
阿桃果然在那儿,正拿了个刷子为马理着毛。
“今天骑马也累了,去歇歇吗?”林山头没有上前去,只远远地站着问道。
“也好。”阿桃将刷子放下走了出来。
阿桃今天特地收了车轿,同他们一起骑马走的。她自己是骑得很自然的,但他却总是放不下心来的。即便安安然然到了这地方,他也还是在意着,一心想让她去休息的。
看着阿桃走在自己身后半步的地方慢慢跟着,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林山头感到几分安心,但也有些无奈,只好自己提点什么东西出来当话头。
“今日你叫我去探何满……是什么意思?”
“……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这种时候,怎么会有普通人家的女孩子穿成那样在路上走的?还是个带着把利器的女孩子。”
“何满……是女子?”
“嗯,男人可长不出她那样的一双脚,半大不小的,那是小时候裹过足,后来又拆掉了的。阿兄没有注意到吗?”
“没……她既是女子,如何能让她跟着我们上战场,我……”
“阿兄不必如此忧虑,何满可不是个简单的女子,从她手上磨出的那些老茧中也可以看出一二,留着定有用处的。”
林山头没有作答。
他在回忆,回忆何满的样貌,却只能忆起一个清瘦的影子,五官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只能分得出嘴是嘴、眼是眼,拼都拼不起的。
于是他干脆不想了,左右阿桃是决不会害他的。
因为正想着事情,林山头全没注意到面前迎面而来的一队人马,还是阿桃拉着他避让到一边去的。
低头回避的那一瞬,林山头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抬头望时,只见着一个光头的汉子正急慌慌地下了马,向他这边跑来。
刀疤一路从安山寺赶到京城,只用了五天,正好赶上沈将军出征的时间。
他一回到队伍里,立刻便被回复了原职,还受到了重用。
这算是在他意料之外,虽然他明白沈安的意思,但对于刀疤这样一个无功的负罪之人,这样的安排比赏金赐银的更能鼓舞他。
为了回应沈安的这一份尊重,刀疤十分主动地领了先锋的职儿,同沈安一起先领了一千人的队伍换轻装向边塞赶去。
到了这边,沈安先去寻了派到这儿来招纳插军的人,安置的任务便落到了刀疤的身上。
他们带的人其实并不算多,但军营里确实是挤不下了。
无奈之下,刀疤只好由自己带个头,领着剩下安排不到住处的百八十人转到马棚后面那一片临时棚子里去挤一挤。
无论如何,那地方还可以遮风挡雨,比些个一吹就立不稳的帐子好些。
一路往后头行去,刀疤眼瞧着路边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帐子,偶有几个人走动着,更多的却是缩在自己那一方小天地里安歇,他皱了皱眉,默然不语。
很显然,这么懒散的一群人不会是编制内的队伍,约莫就是沈安招的那些个插军。
他倒是没想到,愿意来的人有那么多。
不过,既然沈安要招军,安排得至少得周全些,别人是怀着满腔诚意的,他却泼了一盆冷水去浇火,这如何能行?
刀疤一面想着如何同沈安说明眼前的状况,一面带着人走着,不经意一回头间却发现路边竟站了个熟人,心下一愣,只唤了一声,便赶忙下了马跑了过去。
“林兄,许久不见。”
林山头望着眼前的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待到想起是谁时,面上已满是笑意了。
“刀疤?确实是有些日子不见了。”
“林兄今天是……?”
“带着人投军来的,你……”
“打战来的。”
几句话,立场便清楚了。
刀疤叹了口气,又转而笑道:“需要我带你去见见沈将军吗”
林山头用余光向着后头扫了一眼,阿桃早已自己退下去了,于是他点了点头。
现在的处境,其实让林山头很是苦恼,能有个引路的人,最好不过。
刀疤带着林山头去见沈安,将林山头引荐给了他,他立刻便给林山头派了个职位,各处都打点得好好的。
这个结果,三个人都很是满意。
沈安早便在盘算了。
这次来投军的人,除了林山头的那支队伍,便只剩零散的五、六个人了。他的军队人很多,这么几个人显然是不够领路的。
而那支队伍,又是如此的不可控。这么一群称得上训练有素的人,若是用错了,被反咬一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所以沈安在顾虑重重之下一时不敢有所决定。
刀疤的出面,算是一重保障,到时候将人分散开去用,想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
林山头辞了刀疤,转头便先钻进了阿桃的帐子。
阿桃正盘着腿坐在地上,却是换了身男装,正擦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这样的她让林山头一时有些怔愣,还是阿桃先听着动静,抬起头来问他的。
“大哥?有什么事吗?”
“今天……不,不,没什么事。”
林山头慌慌地说了两句不成话的回答,下意识便退后了两步,正欲转身离去时,却听得阿桃又轻轻地开口了:“今天那人同……阿兄,是个什么关系?”
眼见着阿桃还是那么个平静样子,林山头才是定下了心神,阿桃则已是站起身,倒了碗水端过来。
将碗中的水饮尽之后,林山头找回了平日的语调,笑着答道:“那是我旧时的一个朋友,现在倒又可以一同作战了。”
他叹了口气,忽地便沉默了许久,然后便一股脑儿地将今天的事儿详细地说与阿桃听了。
认真地听完之后,阿桃只是蹙起了眉,叹口气,向着林山头说了一句话。
“大哥,我们怕是要分开作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