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晴》云渊

8、第 8 章

　　转眼间，已是十月份。

　　丰收的季节，金色的季节。

　　高三的学业太重，周末不休息，晚上全体上晚自习。

　　每个人都被凝重的气氛压抑着，变得沉默了许多。

　　星期五的晚上。

　　影在日记本上写着：“自文理分班以来已是一个多月了。天涯虽很远、海角却很近，而我们也已一个多月没碰过面了。很奇怪我并不常常想起他，也许是学业太重了吧。但是，明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希望能够看见他，哪怕只是一眼、一句话，也足够了。”

　　星期六的早晨。

　　影特意比平常早走了十五分钟，远远地等在凡每天上学必经的路口。

　　影知道凡每天都是同一个时间出门，想要碰见他实在很容易，只要算好时间。

　　没多久，凡出现了，他骑着自行车，穿着一身红色的运动装，迎着清晨的太阳，引人注目。

　　影慢慢地骑车跟上去，犹豫了一会，才摁响了车铃。

　　凡转过头看见影，愉悦的笑意从眼角扩散到嘴角：“早！”

　　“早。”

　　凡放慢速度，和影并排行驶。

　　“很久没看到你了，都在忙什么？”

　　影笑：“大概忙的内容和你一样吧？除了看书就是做题。”

　　“呵，的确如此。”

　　“和新同桌相处的如何？”

　　“还不错，琴是个快乐的人，很能感染人。”

　　“恩，那就好。”

　　在车棚停车子的时候，影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递给凡。

　　凡不解，“什么？信吗？”

　　“嘻，信？莫非你很希望收到信吗？”

　　“嘿嘿，该不会是封情书吧？”凡调皮地眨眨眼。

　　影的脸微微一红。

　　“做什么白日梦呢？这是生日贺卡啦，祝你生日快乐！”

　　“咦，你怎么知道的？”

　　“连这个都不知道，岂不是白白坐了近一年的同桌？更谈不上是好朋友了？”影笑，拿起书包朝教学楼走去。

　　凡展开清雅淡香的生日贺卡，生日快乐歌的音乐从贺卡里传出来，影的字迹组成了一句话：“老同桌，十八岁日生快乐！yours friend 影”

　　凡冲影离开的背影开心地喊：“谢谢你。”

　　影头也不回地，举起手做了个“ok”的手势，算是应答。

　　下午放学的时候。影还在教室里做习题。凡忽然推门进来，径直走到影的旁边坐下。

　　“怎么，你一个人坐？”
　　“很奇怪？”

　　“刻意这样的？”
　　“是啊。别的同桌怎么也比上你，所以干脆不要同桌了。”

　　凡笑：“不会吧？”
　　“是不是有点感动？要不你来文科班好了，我不就有同桌了？”影俏皮地笑，打量着凡肩上的书包：“怎么，是要回家吗？”

　　凡点头：“你还不打算走吗？要不我们一起走？”
　　影笑，“好啊，一起回。”

　　出了教室，两人正准备下楼梯，身后突然传来琴的声音：“凡，你是要回家吗？”
　　影和凡同时转头。

　　琴期待的看凡：“我有一道题不会，能不能耽误你一会时间，帮我看一下？”
　　凡抱歉地冲影笑，“要不你等我一会。”
　　“没问题。”

　　影随着凡重新走回理科班。
　　凡回到座位上，开始认真地看题，不一会就和琴小声地讨论了起来。

　　影站在窗边看低年级的男孩们在草场上踢足球，眼角余光却不时地扫向凡和琴。

　　那里曾是影和凡的位置，如今却换做了琴和凡。而此刻，他俩正头挨着头，专注地讲题，那种情形，让影突然觉得好笑，甚至涌起一种奇怪的想法：“不知道，十年以后当我想起今天这一刻，会是什么感受？会笑自己傻吗？到那时还会不会有我今天的百种滋味？”

　　题终于讲完了。

　　琴说：“等一等，我和你们一起回吧？正好同路。”
　　影不掷一词，而凡亦没有开口反对。

　　回家的途中，三人同行。

　　琴快言快语地和凡说着趣闻轶事，影不搭腔，即便想搭似乎也很难插话。影在一旁讪讪地笑，想起去年的时候，自己、敏、凡三人常常一起同行的时光，那时的自己似乎也很少说话，总是敏和凡在快乐地一问一答。

　　那时候，她和凡中间隔敏，而今天隔在中间的却是琴。

　　也许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永远不会有交集，只是当时谁都不会知道，还执着地以为总会有守到天长地久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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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底，学校举办为期三天的冬季运动会。
　　许多高三的学生为了缓解学习的压力纷纷报名参加。
　　比赛不是目的，放松和宣泄才是目的。

　　那段日子有流言说，琴和凡恋爱了。

　　影听了，只是摇头。大概像凡那样的男孩，任何一个女孩和他在一起，别人都会说他们是在恋爱了。他并不是多情的男孩，只是更能容忍别人的心思而已。

　　运动会第一天。
　　运动场上的凡，还是那么轻易地就能吸引别人的目光，更是影心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
　　影和许多同学站在跑道旁边为凡加油助威。
　　影的手里拿着一瓶没开盖的矿泉水，她想等凡下来的时候亲手递给他。
　　但是，在凡下场的同时，影看见琴拿着毛巾和水瓶迎着凡跑去。
　　隔着一段距离，不知道琴对凡说了什么，很快凡便朝琴露出了那特有的温暖的笑容。
　　影默默地转身，走到助威人群的另一侧，扭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出奇的淡而无味。

　　运动会第二天。
　　女子八百米比赛。琴是报名参赛的一员。
　　影坐在看台上看比赛。
　　远远地望见凡等在终点，手里拿着毛巾和水瓶。
　　女子八百米比赛结束了。琴朝凡走去，并接过凡递上的毛巾和水瓶。随后他们一起走到操场的草地上，琴坐了下来，而凡蹲在旁边帮她捶腿。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很可笑的话题，笑声传的很远。
　　影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去，一眨不眨地，不由地看的痴了，看到最后连他俩什么时候离开自己的视线竟都不知道。

　　运动会第三天。
　　那天几乎没有高三学生参赛的项目了。影在操场上晃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可看的了，决定去女生宿舍找梅要回她借走的复习资料。
　　刚走到宿舍门口，就听见琴开朗的笑声从里面飘出来。影犹豫了一秒，还是伸手推开了门，却意外地第一眼就看见了凡，除此之外里面没有第三个人。
　　琴的笑声在看见影的时候，戛然而止。
　　而凡的脸上还有着来不及消失的笑意。

　　影不看琴，只是怔怔地瞧凡。

　　那时，影的耳边突兀地响起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声，一声、二声、三声，几乎震的影有了眩晕的感觉。

　　影扯开嘴角傻笑，呐呐地说：“梅不在么？我找她有点事呢。”

　　不等凡和琴有所反应，影猛地转身，重重地关上门，像受了惊吓般快步离开。

　　走出没多远，迎面和红撞了个满怀。

　　红扶住影问：“影，怎么了，你脸色好难看？走，到我的宿舍坐一会。”红拉着影去了她的宿舍。

　　宿舍没别的人，影坐在红的床头，低着头一动不动。

　　红倒了杯水递到影面前，影不接也不开口，表情呆滞。

　　红伸出另一手在影面前晃了晃，“影，你怎么了。”

　　影慢慢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

　　红愕然地，不知所措，“你……发生了什么事？”

　　影无声地笑了起来，浑身颤抖，而泪却更汹涌地泛滥着。

　　红看着影又笑又哭的样子，不由紧张地摇着她的手：“别这样，影，别这样，你这个样子让我害怕。你到底怎么了，说出来吧，说出来会好受点的……”

　　影挣开红的手，把脸埋进手掌里，竭力控制着自己突发而至的情绪。

　　慢慢地，影安静了下来。

　　擦干眼泪，影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红。而红在旁边茫然地瞅着她。

　　影努力地朝她笑，“没什么事，就是心里难受而已，哭出来就好受多了。没吓着你吧？”

　　红摇摇头，担心地样子：“你真的没什么事?”

　　“真的没事。但我要先走了。”影不想这样狼狈地对着红，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红的声音：“影，你一向自由自在、波澜不惊，我们大多数人都觉得你是一个没有烦恼的人，连我也这么认为，我是真的希望你没事。我还是希望你能像我印象中那样无忧无虑的好。”

　　影停下脚步：“谢谢，我会的，至少以后我会这样的。”

　　在红不解的目光中，影迈着沉重脚步走了出去。

　　那一天起，影再没有和凡碰过面。

　　影再没有在路口刻意地等过凡了，放学时影再没有四处张望着去搜寻凡的身影了，听见别人提起凡她会快步走开，绿色的日记本被锁在抽屉的最深处不再被翻开，有凡的地方谁也不会看见有影出现。

　　如果可以从头开始，影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在十六岁的那个秋天看见过凡。

　　如果时间可以抹去许多记忆，影希望时间能将十六岁时凡在草场上跳跃的那一瞬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