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御驾长汀殿 ...
-
长汀殿并未像薛锦兮想象中的那般因萧桓的气愤变得一片狼藉碎碴子布满地。
不但不狼藉，萧桓此时坐在桌边独自饮酒的样子反而还有些和谐，出去满地跪着的宫人不看。
薛锦兮跟着卜婆垂着头瑟瑟索索走进去行了一礼，只听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就把所有人屏退下去，只留下她一人。
萧桓不好喝酒，他怕自己一旦喝了酒会误了什么事，但是在他开心和不开心的时候，还是会放纵自己饮醉，在萧湄身边。
他说他信任她，她便也信了，现在看来，那份信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她离开将军府回宫，取衣服耽误了片刻，翻墙耽误了片刻，再去了一趟绛英宫耽误了片刻，可这么算上来，萧桓离开将军府回宫的时辰不会比她晚多少。
看来，裴云季不太买皇上的帐，惹得皇上不高兴了。
可是，他不高兴来这里做什么呢？
“你叫锦兮？”又一杯酒下肚，他才抬起头来看她。
薛锦兮看他一眼，又慌忙低下头去，重重地点了点头。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薛锦兮心里“咯噔”一声，心想着她现在是不是萧湄的模样，再怎么样他也不能能认出来，猛然跳动的心才平缓了一些。
抬起头来歪着脑袋上下看了一眼萧桓，薛锦兮裂开嘴露出一个笑容，又低下头去绞弄自己的衣袖。
“你和锦岚长得倒是一点都不像。”薛锦岚生得温婉动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而她却是生得五官清秀小巧玲珑，只能算作是小家碧玉。
“坐下吧。”他又说道，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
薛锦兮乖乖在他对面坐下，咧着笑抓起桌上的甜点就往嘴里塞，萧桓淡淡看着她，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什么表情。
眼角不时瞥一眼萧桓，为怕他察觉什么只好用痴傻来做掩饰，好在他应该没有怀疑，只是又斟了一杯酒饮了下去。
他有些变了，眉眼还是从前那副眉眼，只是眉宇间的从容恬淡敛去了，添了几分逼人的威严和犀利，他贯穿的浅色调的衣服，也换成了深颜色。
“后宫庭院数以千计，没想到最安静最闲适的，竟然是你这里。”这话像是对薛锦兮说的，但实则是他在自言自语，薛锦兮嘿嘿笑了两声，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
“你知道吗？朕万人之上，可那又如何，朕心里有很多话，可是再也没有人可说了。”他停了一会儿，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好一会儿才饮完杯中的酒，一把将坐在对面的薛锦兮拉到了自己边上，薛锦兮心里惊了一下便也定了下来，面上却是惊慌的神色，手脚并用要逃开，被他死死按住。
这么说有些夸大，他并未用多大力气，只是薛锦兮力气小挣不开罢了。
“别怕，朕不会对你做什么。不过，你能听懂朕在说什么吗？”看着怀里依旧在挣扎的薛锦兮，萧桓自嘲地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你怎么会懂，你若是知道朕在说什么，朕却不会说了。”
手上的力气放开，薛锦兮手脚并用离开他的怀抱，迅速地躲到了桌子底下。
这是一个痴傻的人惯有的思维和行动。
头顶传来一声笑，只见萧桓修长的指间挑起桌布弯下身子，另一只手上拿着酥饼，那模样像是在想将一只受惊的小猫从桌子底下引出来。
“吓着你了，乖，出来吧，这里还有许多好吃的。”
薛锦兮看看萧桓，又看看他手里的酥饼，确定他不会再像方才那样，才慢慢地钻了出来，伸手接过酥饼往嘴里塞。
这种酥饼她没有吃过，应该是萧桓特意命人做的，味道竟是不错。
“你能听懂宫人说话，也能听懂朕说话吧？”萧桓温言温语对她说话，脸上勾着浅浅的笑，让薛锦兮一时想不透他的想法。
“今日朕去了将军府，那裴云季仗着功高，很显然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不过，他对另一个人倒是挺客气。罢了，朕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薛锦兮松了口气，还以为是被他认出来了要来戳穿她装傻的把戏，一晚上心跳骤起骤落，可别吓出病来才好。
不过他虽然这么说，也难免不是在怀疑她。
现在的萧桓不是以前的萧桓，他的话不可尽信。
毕竟，经历过一次身死之后，现在的她只是薛锦兮，带着萧湄的记忆的薛锦兮。
门外响起了叩门声，跟在萧桓身边的大太监声音尖细，道：“陛下，薛贵人的宫人来问话，陛下可是要摆驾漪兰殿？”
看来是他的銮驾进了关雎宫，薛锦岚做好了接驾的准备却迟迟等不到人，这才差人来问了。
不过，萧桓向来不喜欢被人猜透意图，更不想有人妄想左右他的想法，薛锦岚这么急着派人过来，可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果然，萧桓脸色微微变化了一些，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变化，但是这么多年陪在他身边的，他不高兴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摆驾去建章宫。”声音沉沉依旧没有什么情绪，手中的杯盏被重重放在桌面上，他起身拂袖，将右手背在了身后。
几乎是下意识地，薛锦兮拉住他的右手，以往每次他这样只要她拉着他的手晃一晃，他的脸色就会好看一些。
萧桓被拉住的手颤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薛锦兮，后者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下意识做出这样的举动，忙把手上啃了一口的酥饼递得高高地，咧着嘴笑着喃喃道：“吃……”
他的眼中似乎飞快闪过了一丝失望的神色，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开门出去。
待到萧桓的銮驾走远，习秋和习冬才进来伺候她就寝，熄了灯火之后，她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今晚原本计划去找公羊镜跟她里应外合弄垮薛京的，想不到现实远远地偏离了计划，现实遇上裴云季再是遇上韩玠和萧尧，现在连萧桓都来了。
抬手狠狠打了一下自己的拉住萧桓的那只手，清脆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若不是她装疯卖傻糊弄过去，恐怕萧桓会起疑。
只是，虽是一个很平常的举动，方眼皇宫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胆子在他生气的时候这么做，万一他念起了萧湄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倒是不好办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在如何帮萧尧逃出宫去以及如何扳倒薛京，还是有帮助的。
怎么样才能扳倒薛京以及其他的萧桓当年的帮凶，为皇帝哥哥个萧氏皇室报仇，削砍萧桓的左膀右臂；怎样才能从偌大的皇宫里，从萧桓的眼皮子底下把萧尧和韩玠弄出去，这实在是两个大
难题，薛锦兮辗转着思来想去，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大概是心里念着事情，即便是睡着了也醒得特别早，以往为了远远在御花园瞧一眼韩玠她会起得特别在即便是大冷的天，可今日未免太早了一些，天还是暗的，透过窗子可以遥遥看见挂在天边的星星。
窗子里灌进来的风特别冷，薛锦兮往被子里缩了缩，没有什么睡意。
外边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一没一下地，听声音应该是早起的宫人在打扫院子。
昨夜，似乎落雪了。
宫人勤快打扫的时候，也是他们最无聊嚼舌根子的时候，比如此时窗外的二人就一边打扫着一边谈论昨晚萧桓来这里的事情。
听说，昨夜薛贵人扑了一场空之后大发雷霆把宫里贵重的东西统统摔了一地。
听说附近几个宫的主子知道了皇上驾临长汀殿纷纷觉得不可思议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听说萧桓去建章宫是因为皇后白日里被裴云依刺激了一下动了胎气。
皇后有孕？这她倒是不知道，到现在为止她也就进宫第二日请安的时候见过皇后，那时她是坐着的，看不出来身孕。
若是皇后诞下皇子，那就是储君，将来的皇上，后宫之中的腥风血雨向来无形，裴云依和江伶都不会让她顺利产下龙子的。
谈论的声音骤然停止，听请安的动静，薛锦岚来了。
这个时辰鸡都没开始打鸣，看来昨晚没睡好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房门被推开，冷风灌进来的瞬间被窝里的薛锦兮打了个激灵，瑟缩了一下继续装睡。
有一句话说得好，一个装睡的人是没有办法叫醒的，寒风不能，怒气冲冲来兴师问罪的人也不能。
薛锦岚几步到了窗前正要掀开被子，被云珠和小兰及时拦住，才免了薛锦兮要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在冷风中继续装睡。
“看来我的好姐姐睡得不错啊？！”
“娘娘，我家主子向来睡眠质量好，娘娘还是不要打扰主子休息了吧……”小兰小声说道。
“睡眠质量好？也是，她一个傻子没什么好想的自然睡得好。”薛锦岚酸言酸语地讽刺一通之后，命人把云珠和小兰按在了地上。
“我问你们，昨夜陛下为什么会突然来长汀殿？！”
“这……陛下天威难测，想去哪里岂是我们知道的。”云珠低声作答。
“陛下来这里做了什么？你们可有人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肯定是你们这些奴才，不然本宫派人前来请陛下，陛下怎么会去了建章宫！”
听这问话，显然接下来就是要开始打她的人了，萧湄自小在宫里长大，耳闻目睹了这些后宫女人们之间的伎俩，心中再清楚不过。
“看看孩子……锦岚……体贴……会明白的……”被窝里，薛锦兮探出一个脑袋，断断续续说了一句话。
胡诌的一句话。
“陛下当真这么说？”薛锦岚怒火明显消去了一半，看着半梦半醒的薛锦兮，觉着她的话不像有假，这才挥退宫人。
“本宫来这里问话的事，不可以说出去，若是本宫听到有谁在嚼舌根子，就切了他的舌头！”
“是……”云珠和小兰急忙应声。
萧桓说她大方得体，她若是罚了长汀殿的人在这里示威，传出去到了萧桓耳里自然有毁她的体贴形象，她会就此作罢，这一点，薛锦兮是掐得准的。
再次看了一眼睡过去的薛锦兮以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又警告了一遍长汀殿的宫人，薛锦岚这才放心地离去。
得体大方，温婉动人？薛锦兮摇了摇头，在后宫磨洗过之后，没有哪个人会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御驾长汀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