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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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界还是那么荒凉，永夜一般的寂静，让人仿佛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瑰拉走在沙漠的边缘，再走过去就是荒谬之海，他知道先知帕崔莎就在那里。
他也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
只不过他以为帕崔莎在的地方，换成了基拉。
基拉正在一片向海洋突出来的岩石上。
他穿着白色的袍子，银色的发丝被海另一边吹来的海风轻轻掠起，紫色的眼睛注视着海洋的远方。
“我知道你会来，”基拉轻声说，“小心点，眼睛看不见的人最好不要到这里来。”
“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可以去任何地方，”瑰拉轻声说，“帕崔莎走了吗？”
“她没有走，只是不想再回去，”基拉轻声说，“她不想再触摸命运女神的丝线，也不想再去人界了。”
“我会把她的意思转达给那个世界的人类的，”瑰拉沉默了一会说，“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来告诉你结果。”
“那些事情重要吗？”基拉转头看着瑰拉说，“人类只是又让我们见识到了他们自私的一面。”
“基拉……”
“无论是想得到生命奥义的亡灵法师，还是那些为了自己的祭司，”基拉说，“我已经知道的够多啦。”
瑰拉不再说什么，抬头面向荒谬之海，他这会儿已经看不见了，但是在更小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基拉，天上还是三个月亮吗？”
“是啊，很漂亮，”基拉柔声说，“因为这里是荒谬之海嘛。”
瑰拉安静地注视着天空，尽管他的世界一片黑暗，他听到衣服被海风吹拂地猎猎作响，听见远处女孩浅浅的歌声：
“是谁杀了知更鸟？
麻雀说，是我，
用我的弓和箭，
我杀了知更鸟。
谁看见他死去？
苍蝇说，是我，
用我的小眼睛，
我看见他死去。
谁拿走他的血？
鱼说，是我，
用我的小碟子，
我拿走他的血。
谁为他做寿衣？
甲虫说，是我，
用我的针和线，
我会来做寿衣。
谁要挖坟墓？
猫头鹰说，是我，
用我的凿子铲子，
我会来挖坟墓。
谁要当牧师？
白嘴鸦说，是我，
用我的小本子，
我会来做牧师。
谁要当办事员？
云雀说，是我，
只要不在夜晚，
我就当办事员。
谁会带火炬？
红雀说，是我，
我立刻把它拿来。
我将会带火炬。
谁要当主祭？
鸽子说，是我，
我要哀悼我的爱，
我将会当主祭。
谁要抬棺？
鸢说，是我，
如果不走夜路，
我就会来抬棺。
谁提供柩布？
鹪鹩，与公鸡和母鸡说，是我们，
我们将提供柩布。
谁来唱赞美诗？
站在灌木丛上，画眉说，是我，
我将唱赞美诗。
谁来敲丧钟？
牛说，是我，
因为我能拉犁。
所以，再会了，知更鸟。
空中所有的鸟，
全都叹息哭泣，
当他们听见丧钟，
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
启事：通告所有关系人，
这则启事通知，
下回鸟儿法庭，
将要审判麻雀。”
克里斯蒂娜在清晨见到了瑰拉和安弥夜。
她紧张地交握着双手，看着他们两个人从湿润的泥土里挖出了一个少年的尸体。
他的尸体被分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点点的血肉还连在骨头上。
“我讨厌做验尸官，”瑰拉小声嘀咕着，然后弯下腰用手摸索尸体的头部，他的眼珠已经不见了，大概是已经溶解了，他的脸血肉模糊，但是已经能看到骨头了。腐烂的情况不是特别明显，最好是将肉剔除以后再开始寻找死亡原因，不过这会儿恐怕没这个条件。
“这……到底是什么？”克里斯蒂娜的声音正颤抖着，“我需要叫卫兵吗？”
“不，公主，”瑰拉连忙说，“我们只是告诉你事情的经过，之后的问题由您自己来判断，也许您根本不愿意公布这个……不过请您记得，您必须告诉艾丽娅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要不然我们谁也不好过。”
克里斯蒂娜重重地吸了口气，然后轻轻点点头。
瑰拉叹了口气，开始为克里斯蒂娜解说：“这具尸体被埋在这里大概有将近两个月了，它属于一个年轻人——从牙齿和长骨发育状况看来，这个人在13岁到16岁之间。虽然还没有发育完全，不过他是一个男孩。”瑰拉比划了一下尸体的大腿骨长度，“他的身高在一百六十公分左右。他的牙齿发育的很好，没有蛀牙，长骨上也没有身患疾病留下的痕迹——他还年轻呢，能有什么病呢？”
瑰拉一边说着，一边清理他的骨头，虽然带着手套，不过肌肉组织已经分解地差不多了，所以清理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只是有点恶心而已：“他的头骨上有两个洞，洞的周围还有一些裂缝，着表明当其骨头还稚嫩时，曾受到外力的破坏。骨头向内侧弯曲，是典型的稚嫩骨骼在受到重力打击时的反应，而且没有任何康复的迹象——看起来，他立刻就死了。”
“是谁……”
“我不知道武器是什么，”瑰拉打断克里斯蒂娜的话，“这需要放大伤口来判断，不过我估计应该不是那种锋利的武器。除此之外，我还没有发现别的伤口，我想他应该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杀害的，因为没有证据表明他采取过防御姿态。”
克里斯蒂娜脸色苍白地看着那具尸体，强忍下想要呕吐的欲望，她颤抖地扶着桌子站起来：“是谁……做了这么残忍的事情？”
“这个孩子……”瑰拉看了那具面目模糊的尸体一眼，然后慢慢地摘下手套，“他是这座清真寺的一个仆人，他被谋杀了，因为先知。”
“什么？”克里斯蒂娜愣了愣，完全没办法从这件事情跳到另一件事情上。
“先知每天有两个小时呆在这个花园里看书，然后认识了这个男孩，我猜他们的感情应该很好，”瑰拉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他们之间聊了很多事情，比如男孩的妹妹，帕崔莎。”
“先知很喜欢听这些，甚至给自己也取了一个名字，叫帕崔莎，”瑰拉说，“终于这件事情引起了一些人的恐慌……”
“等下，我从来不知道先知在这里和一个男孩聊天，”克里斯蒂娜茫然地说，“因为一般情况下您是不会在这些时刻陪伴先知的，陪伴先知的是另几个祭司，她们大概是被先知嘱咐过，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他们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起这件事情……而她们虽然知道这件事情，但是越来越担心——如果先知因为这个男孩离开怎么办，如果她将摸索未来的时间用来和男孩聊天怎么办，如果她不再想要知道未来，而只想留在漂亮的花园里，和一个男孩聊天怎么办？”
“这……”
“很害怕，很恐慌——这个国家在根本上依赖先知，如果她们没有先知，根本一无是处，她们将失去高贵的地位，沦为一个普通的祭司，不再和公主平起平坐，不再有任何特权，不再受到皇室的尊敬，”瑰拉柔声说，慢声细语如同亲身经历，“这样下去可不行，先知花在解读未来的时间上越来越短，她更留恋午后的阳光和男孩并不好笑的笑话，她更喜欢听男孩说起神殿之外的世界，贫穷的人民，可爱的妹妹，贫民区的灿烂阳光，而不是只呆在沙漠的高塔上和小小的花园里。”
克里斯蒂娜深吸了口气，身体仿佛没有支撑一样，又重重坐回椅子上。
而瑰拉依然继续：“她们杀了那个男孩，她们不能冒着失去先知的危险，然后告诉先知男孩离开了；她们又囚禁了男孩的妹妹，最后杀了她。而这个时候先知也失踪了，因为她知道了这一切。也许她的占卜无法得知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但是她亲眼看到了，她沉默着继续为这个国家占卜，然后在一个恰当的时间离开了。”
“她的身体还在这里啊……”克里斯蒂娜茫然地说。
“任由尸身腐烂，她不在乎，”瑰拉柔声说，“她活在另一个世界，她知道真相。”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克里斯蒂娜猛地站起来，“她什么也没有说！我没办法就这样相信你！”
“她说了，”瑰拉看着漂亮的公主，轻声唱：“是谁杀了知更鸟？麻雀说，是我，用我的弓和箭，我杀了知更鸟。谁看见他死去？苍蝇说，是我，用我的小眼睛，我看见他死去。谁拿走他的血？鱼说，是我，用我的小碟子，我拿走他的血。谁为他做寿衣？甲虫说，是我，用我的针和线，我会来做寿衣。谁要挖坟墓？猫头鹰说，是我，用我的凿子铲子，我会来挖坟墓。谁要当牧师？白嘴鸦说，是我，用我的小本子，我会来做牧师……”
尾声：
“公主就这么相信了吗？”丽芙惊讶地站在女孩的墓前问。
“啊，她去找那些祭司对质了，”瑰拉将一束白玫瑰放在帕崔莎的墓前，“结果那些祭司在看到尸体和帕崔莎以后就承认了。”
丽芙困惑地看着女孩的墓：“怪不得帕崔莎有时候会那么害怕，她并不是怕克里斯蒂娜，而是怕那些祭司黑色的袍子。”
“大概吧……”瑰拉叹了口气，“她是无辜的。”
“可是死神还是带走了她，”丽芙轻声说，“在死亡面前，谁也无能为力。”
瑰拉想说，除了埃尔森，他有办法和死神谈条件，但是他没说出口。
“我们该回去了，”安弥夜转身向墓地另一侧的车子走去，“希望艾丽娅接受这个结果。”
“我觉得不错，”瑰拉也转过身，“公主不再是祭司了，而是投身政治，我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这个国家不再依靠先知，也不再窥探未来，轮到他们自己尽贵族的义务了。”
“我不觉得这比有先知更好，”安弥夜看了看夕阳下连绵成一片的墓地说，“老实说，这里的□□势太复杂了。”
“噢，每个国家都在如履薄冰，”瑰拉耸耸肩膀，“现在大家都在一条水平线上了——更何况现在公主也可以谈恋爱了。”
“最多是政治联姻，”安弥夜皱皱眉。
“那也比一个人好，”瑰拉说，“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走吧，”安弥夜嘀咕了一声。
“希望安德烈没事，”瑰拉笑起来，“也许我们应该晚几天回去……丽芙，该走啦。”
“……是，”丽芙看了那座崭新的坟墓一样，转身和这两个男人一起离开。
×××
一片灰色的海洋，永夜的天空中挂着三个月亮。
少女穿着白色的裙子站在一块岩石上，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袍子，打扮像医生一样的男人。
“你真的不再回去吗？”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柔，墨蓝色的眼睛就像深邃的海洋，“其实你可以和我在一起……”
“亡灵法师，”少女轻轻地打断他的话，“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男人墨蓝色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窃贼’的少女啊，我想知道神界的事情，寻找神界的道路。”
“没有人能去那里，”少女轻声说，“神界之所以为神界，是所有空间中最强大，最严密的空间。”
“但你可以，”男人柔声说。
少女回过头，叹了口气：“你想要去吗？亡灵法师。”
“是的，”男人回答，语气温柔就像在对自己的小女儿说话一样，“我需要去那里，寻找生命的奥秘。”
“说不定你会后悔，”女孩紫色的眼睛在灰色的海洋里显得那么虚无飘渺。
“如果不去，我才会后悔呢。”男人笑起来，“这是我努力的目标呀。”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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