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梦馆》锦小一

30、第三十章

　　“你觉得这件事情怎么？”瑰拉接着又躺下，侧着身用手支着头问，“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挺复杂的。”
　　安弥夜吞了口口水：“是挺复杂。”他附和说，眼睛盯着对方颈部下方精致的锁骨。因为这个随意又舒适的动作，对方的锁骨完全凸显了出来，奇异地带着一种诱惑的风情。
　　“埃尔森也掺和进来了，”对方不满意地说，“我讨厌看见他，又没办法杀了他，反正我知道，他一出现就没好事。”
　　“我会杀了他，”安弥夜柔声说，语气宠溺而温柔，就像在哄情人一样，那语气听起来就像他一点也不在乎杀的人是谁，只要面前的人开心就好。
　　瑰拉愣了愣，随后丧气地说：“可我们抓不到他——他至少比我聪明多了。”
　　“为什么？”虽然在这一点上，安弥夜不得不承认，不过他的确不想打击心上人的自信心。
　　“我不太确定埃尔森有几岁了，不过我从我刚出生的时候就看到他了，”瑰拉叹了口气，“我的童年挺不幸的。”
　　“不过都过去了，不是吗？”安弥夜忽然说，他伸手轻轻地揉了揉瑰拉的头，“至少现在你过的挺快乐，对吗？”
　　瑰拉沉默了一会，然后认真的点点头：“你这样说一点也没错，我现在生活地挺快乐的，除了总是会受艾丽娅的威胁。”
　　“说说这件事情吧，”安弥夜将话题从这件事情上扯开，这些话题一点情调也没有，不适合在床上谈——当然，不见得先知失踪的事件多么有情调，只不过比起那些话题来可好多了。
　　“也是，我们来这里毕竟是来解决这个事情的，”瑰拉点点头，“基拉说那个先知叫帕崔莎？”
　　安弥夜点点头。
　　“可是我刚才去看丽芙的时候，也去问了一下克里斯蒂娜，她说她不知道先知有名字——先知的名字就是先知，她没有其他的名字。”瑰拉说，“克里斯蒂娜很在意那个女孩，她觉得她只有七八岁就要遭遇这些，是这个国家的错，是她祈祷的力量不够大，可是她似乎也忘记了，先知也是一个孩子。”
　　“我可不这么认为，”安弥夜想了一会说，“对克里斯蒂娜来说，先知是保佑这个国家的力量，是等同于神祗之类的存在。她敬爱她，尊重她，但是她，或者包括这些祭司大概都认为，先知为他们预言未来，保护并且引导这个国家，是先知应该做的。先知是安拉派来守护这个国家的，她不需要人类的生活。”
　　“……大概吧，”瑰拉叹了口气，“对他们来说，先知的工作就是预言未来，她是否是个小女孩完全无关紧要。”
　　“是这样吗？在意识界被称为‘窃贼’的族人，能够看到未来，触摸到命运女神的丝线的人，他们没有感情吗？”安弥夜好奇得问，他对这个世界上的生物老实说也认识地不多——当你的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你一点也不会对蚂蚁之类的生物感兴趣。不过现在不同了，他喜欢和瑰拉聊天，好像他们这会儿是一对毫无负担的情侣一样。
　　“当然不，”瑰拉扁扁嘴，说起他的家乡——虽然这会儿他再也看不见了，不过他对于他的家乡意识界总是抱有极大的热情，“意识界的居民的感情都纤细丰富。”
　　“是吗？”安弥夜表示怀疑，因为就克里斯蒂娜的形容而言，先知就是那种类似毫无感情的，完全为国家的未来服务的神官一样。
　　瑰拉叹了口气，他换了一下躺着的姿势，转而趴在枕头上：“就我所知，‘窃贼’是个感情非常丰富又纤细的种族，所以他们没能在那么荒蛮的意识界生存下来——我想那女孩大概是‘窃贼’这一族唯一的幸存者了。”
　　“是吗，那可真应该好好保护。”安弥夜漫不经心地说，眼睛却着迷地看着眼前的人。
　　对方趴在枕头上，金色的发丝随意地落在肩膀上，然后滑落到白色的被单上，让人想起柔和的月光。他的颈部和背部连成一条优雅的曲线，白皙柔软的皮肤在他的注视下，让人联想起禁欲之类的词，却带着一种极致的诱惑。老实说，他现在的姿势就够诱惑的人。让人想就这样压在他的身上，然后……
　　“然后呢？”瑰拉毫无危机感地问。
　　“然后什么？”安弥夜愣了愣，就像自己的想法一下子被瑰拉得知了一样，茫然地看着对方。
　　“你不是说要好好保护他们唯一的遗族吗？然后呢？”瑰拉眨着灰紫色的眼睛单纯地问。
　　“然后……”安弥夜顿了顿，“然后我们应该先找到她不是吗？说起来……那个先知会长大吗？”
　　“老实说，占卜师之类的职业通常都会不幸，”瑰拉叹了口气，“神不愿意让人们知道他安排好的未来，更不喜欢他的设定被人全部翻盘。所以他们必须得承担神祗一部分的愤怒，什么东西的给予都不会是无条件的，不是吗？‘窃贼’通常都很长寿，但是他们总是长到一定的外貌就不再长大了。”
　　“什么？”安弥夜问，“那他们的部落里，都是这些孩子吗？”
　　“也有长大的，也有到老年的样子停止长大的，”瑰拉叹了口气，“但是大部分是像帕崔莎这样，长到只有十二三岁就不再长大。老实说，这也是‘窃贼’为什么会消亡的原因。他们没办法繁衍，他们都还是孩子。”
　　“真……令人惊讶。”
　　“刚开始还好，后来停止的年龄层就越来越低，直到现在，他们根本不可能再繁衍下去，”瑰拉轻声说，“我猜……帕崔莎也是如此。”
　　“真惊讶，真的有命运之线这种东西存在，”安弥夜叹了口气说，“我们的命运都是注定的吗？”
　　“并不是每一个人，”瑰拉侧过头，让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我对这个不是很了解，不过像我们不属于人类的，就没有被安排好的命运，事实上，也不是每个人都被安排好，神安排了一个大坏境，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环，就像东方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在江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安弥夜轻声说。
　　“没错，就是这一句，”瑰拉露出一个笑容，但灰紫色的眼睛显得有些落寞。
　　“既然如此，人类干嘛还这样呢，”安弥夜伸出手轻轻卷动瑰拉的金发——这个举动似乎有些轻佻，不过现在气氛不错。虽然他们出格的事情也做过了，不过在现实中，瑰拉就算觊觎他的力量，也不会就这么来。
　　也许我该主动一点，安弥夜不着边际地想，不过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指尖只是玩弄着对方的金发，而对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先知的事情上。
　　“别管对方是不是那个族唯一的‘遗族’，我们只是帮忙找到她而已，”瑰拉最后终于说，“虽然我不是先知，但是我觉得，咱们八成找不到。”
　　“这话别让艾丽娅听见，”安弥夜笑起来，“安德烈会少一条腿的。”
　　“没错，”瑰拉愣了愣，然后沮丧地说，“家里有一位不讲道理的大小姐呢，就算先知在荒谬之海，也只能勉强去看看——我只希望咱们还没沮丧到这一步。”
　　“可是我们在意识界找不到先知——她离开了那座塔，基拉说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安弥夜说，“如果她要回来的话，早就回来了。”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决定出去散散心，毕竟她挑了一个国内局势还算稳定的时候，不是吗？”瑰拉摊开手说，“至少她给自己的回来找了条退路——‘看，我只是出去走了走，每天他妈的解读命运实在太累了，现在我回来了，至少这个国家没有因为我的离开而发生政变不是吗？’”
　　“也可能她并不是这么想，”安弥夜小声地打击瑰拉。
　　瑰拉果然垮下肩膀：“你说的对，也许她什么也没想，她只想到了离开，因为事实是，她除了预测未来，什么也不能做。”
　　“没错，站在她的角度是这样——不再长大的身体，没有人能理解的孤单，重复而复杂的解读工作，”安弥夜舒适地倚靠在柔软的垫子上轻声说着，“等她死去以后，整个‘窃贼’一族不再存在，再也没有一双手能触碰神界的秘密，不再有未来被窥探，神会很高兴的。”
　　“你像个诗人，”瑰拉奇怪地看了安弥夜一眼，“我很惊讶魔神也能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想问题，不过——似乎的确是这样。”
　　“没什么好奇怪的，”安弥夜露出一个笑容，“因为我曾经也这样。”
　　“不过显然我们所说的‘工作’不是同一件事，”瑰拉迅速将话题扯回来，因为安弥夜的过去肯定是他无法想象的，就像蚂蚁从来不会去想象飞鸟的生活，“但是事情似乎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太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安弥夜说，“虽然这里生活的也不错，不过气氛未免太僵硬了，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在无形的压力下生活，光是看就够累的。”
　　瑰拉没安好气得看了他一眼：“如果我们现在去告诉克里斯蒂娜先知找不到了，然后我们离开——那么安德烈剩下的腿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打赌艾丽娅连尾巴都不会给他留。”
　　“噢，我反正听你的，”安弥夜柔声说，就像丈夫对妻子无条件服从一样。
　　瑰拉却不满了：“你可是魔神啊，为什么要听我的呢？”
　　“因为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才比较紧要，而我回去最多被艾丽娅埋怨几声，”安弥夜笑出声来，“而你，就算有我保护着，但是恐怕得养那只残废的蝎子后半辈子。”
　　“你说地对……”瑰拉叹了口气说，“我必须给艾丽娅一个交代，也是克里斯蒂娜……可怜的公主，她看起来很糟糕。”
　　“看的出来，她用三个月的生命换了那个女孩三天的生命，”安弥夜说，“不太上算的买卖。”
　　“对于死亡来说，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等价的，他才不管是不是公主呢，”瑰拉轻蔑地说，“想从他那里换取生命，就要更多的生命来献祭——埃尔森就是这样的，他终于知道了和死神如何做交易。”
　　“他知道了？”安弥夜眯起眼睛问。
　　“他能让人起死回生，”瑰拉忽然说，“你看到那女孩已经打算去见安拉了，可是他把她拉了回来——甭管是多么不上算的买卖，他做到了。”
　　“他是人类吗？”
　　“曾经是，”瑰拉说起这个男人总是有些不自然，“他曾经似乎是个学者或者真的是个医生——那已经无关紧要了，他活了很久，因为我已经活了八百多年，而他——自打我小时候起，他就是那个样子了，过了八百年，他还是这个样子。”
　　“很少有人类能做到这样，”安弥夜轻声说。
　　“我想他可能活在更加久远的年代，”瑰拉垂下眼帘说，“我知道很多国王为了能活更长的时间愿意用一切去交换，但是无论杀多少人也无法为自己的生命时间增加一秒钟，但是埃尔森得知了交换的途径，他一直活到了现代，以后也会继续生活下去——”
　　“瑰拉！”安弥夜忽然一把按住瑰拉的肩膀，然后把他拉起来，“冷静点——你怎么了？”
　　瑰拉茫然地看着安弥夜，他只是在讲埃尔森的事情，压根没有做什么，但是对方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他吞了吞口水：“……怎么了？”
　　“我们可以不谈他的事情，”安弥夜轻声说，就像害怕惊扰了夜色中胆小的夜莺。
　　“什么？”瑰拉问。
　　安弥夜伸手将瑰拉的手轻轻地拉开：“……你弄伤了自己，亲爱的。”
　　瑰拉茫然地低下头——他原本是趴在枕头上的，双臂交叠在一起，现在他的手指插入自己的手臂肌肉，血液正顺着伤口往外流，而他半点感觉也没有——正确地说，他除了恐惧，别的感觉都没有。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下来。
　　瑰拉把头侧开：“……抱歉，我不应该……”
　　“没关系，”安弥夜将瑰拉拉近自己的身体，“他会为他所做过的付出代价的。”
　　瑰拉愣了愣，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发呆，在事情过去很久以后，他看到那个穿着白袍像医生一样的人还是会害怕，那种恐惧让他想起来整个身体都疼，即使是现在，有时候他还是会从噩梦中醒来，然后寻找一切可以让他觉得安全的事物，以确定他已经离开了那个该死的地方。
　　他依然活在恐惧中，甚至每天打开占梦馆的门，他都心存畏惧，他觉得也许某一天这个人就会站在门口。
　　瑰拉沉默地抬起手，他的指尖都是自己的血，修剪整齐的指尖这会儿在柔和的灯光下看起来有种带着血腥的精致的美丽。他的指尖开始出现纤细的蛛丝——安弥夜这会儿知道那遍布整个大殿的蛛丝是从哪里来的了，蛛丝在灯光下形成一种宛如艺术品的纤细和优雅，仿佛有意识一样覆盖在肩膀的伤口上，为他止血。
　　“需要药吗？”安弥夜问。
　　“不，”瑰拉轻声说，“这样就行了，它会帮我止血，然后恢复皮肤的伤口。”
　　“真是了不起的蛛丝，”安弥夜轻声说。
　　“我曾经用它缝合伤口，比起手术线什么的好用多了，”瑰拉的口气也轻松了不少，“我遇到安德烈的时候，他就快要死了呢，天知道他被什么东西追——反正那时候的样子绝对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蛛丝覆盖在皮肤上，起先还有一些渗血，不过马上就被包裹住了，就像绷带一样方便。瑰拉告诉安德烈，蛛丝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这样伤口会好的更快一点。
　　“我们现在没了线索，”安弥夜帮助瑰拉转移注意力，“帕崔莎似乎不在意识界。”
　　“虽然她也许不在那里，但是她的身体在人类的现实世界，”瑰拉轻声说，“我想她这样做也许是想借助人类空间的规则，让自己的身体成长起来——不过帕崔莎告诉我，她这几年都是这个样子。”
　　“也许她放弃了，”安弥夜说。
　　“我们现在找不到她，但是基拉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她因为某些事情离开，我想，也许我们找出原因就可以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以及去了哪里，就算找不回来，也能给克里斯蒂娜一个交代。”瑰拉说，“如果这是出于先知本身的意愿，那么艾丽娅就算发火，她也不能对着我们。”
　　“那现在应该从哪里着手呢？”安弥夜问。
　　“那个女孩——丽芙捡回来的那个女孩，”瑰拉看着安弥夜说，“埃尔森来找她——他不会做无聊的事情，他这么做一定有什么原因，我说不准这件事情和先知有没有关系——也许压根没关系，但是至少我们得去做点什么。”
　　“也只能这样了。”安弥夜点点头，“你看起来很累了，我们明天去找那个女孩，现在先休息吧。”
　　瑰拉轻轻地点点头，但是没有躺下来，那双灰紫色的眼睛犹豫地看着安弥夜。
　　安弥夜原本已经躺下去了，这会儿又坐起来。
　　“怎么了？”他问。
　　“我在想……”瑰拉犹犹豫豫地开口，似乎不知道接下去的话该不该说。
　　“什么？”
　　“我在想……”他似乎鼓足了勇气开口，“现实中和你接吻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安弥夜愣了愣，他忽然想起自己刚才的想法——也许我应该主动一点？
　　瑰拉慢慢地凑近他，那眼神带着犹豫不决，似乎安弥夜打算生气他就会逃跑一样。安弥夜听见他小声说着：“我受伤了呀，你应该让着我一点……”
　　安弥夜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瑰拉的唇就覆盖了上来，也许是因为他刚才说起埃尔森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唇显得十分温热。比起在意识界中的那种接触，现实世界中的接触让安弥夜多了点真实感。
　　老实说，对于从未进入过意识界的安弥夜来说，和瑰拉在意识界那个地方的接吻甚至是□□虽然能产生快感，但是怎么也比不上现在的感觉，如此真实，仿佛一伸手就能将对方完全据为所有。
　　“我可真不明白你这个样子是为了什么，”艾丽娅曾经在某天这样说过，“是东方人固守的观念吗，可是魔神也会受人类文化的影响吗？”
　　“西方的魔神会吗？”安弥夜问。
　　“应该不会，”艾丽娅耸耸肩膀，“你是指绅士的态度还是骑士的精神？”
　　“当我什么也没说，”安弥夜打算息事宁人。
　　“一只蜘蛛而已，只要你想，那就是你的，”艾丽娅靠近他说，“难道你不想吗？”
　　“如果他跑到意识界，我该怎么去找他呢？”安弥夜忽然问，“我没把握能在那个地方找到他，我不能……我不能冒着失去他的危险。”
　　“哈！恋爱中的傻瓜，”艾丽娅笑起来，“跟克莱恩一个样子。”
　　“这不好笑，”安弥夜不高兴地说。
　　“抱歉，”艾丽娅看起来没有一点道歉的诚意，“我一向不和下等魔物谈恋爱。”
　　现在似乎不应该是想起跟艾丽娅对话的时候，不过安弥夜有些犹豫地想，如果将事情完全专注在接吻上面，他是不是可能会没办法控制自己。
　　瑰拉的亲吻很小心翼翼，他在摄取能量，也许是因为刚才他弄伤了自己，也许是因为他过于疲惫，意识界的事情，今天下午的事情，他需要恢复点体力。
　　但是，就算是摄取能量，这也是在接吻。他的舌尖探入自己的唇，刺激着口腔中的粘膜，他试图和自己的舌交缠，但是安弥夜始终不确定是不是要这样做。
　　安弥夜眯着眼睛，他能看到金色的发丝就像晨曦一样落在对方瘦削却漂亮的肩膀上，能看到漂亮的肩线、还有被被褥掩没的腰线。他的腰肢纤细而有力，他刚才还在想如果压他在身下，他会展现怎么样漂亮的弧度……

　　嗯，如果剧情连贯不上……你懂的，拉灯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