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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小庭寒雨绿苔微 ...

  •   六月末,东京。今天是文广满月的日子,天波府张灯结彩办了满月宴,朝中同杨家及八贤王交好的大臣都来参加了,连真宗也派近身公公前来,赏赐杨家刚满月的小小少爷杨文广一把通体金质的小枪,并口谕道:“望肖乃父,守土开疆。”
      太君和各位婶娘都十分高兴,宴席上一直在说皇上口谕的事,只有桂英抱着哭闹的文广,有些不悦。这皇上也是够心急的,文广才刚满月,他便迫不及待要他将来守土开疆。是,杨家一门忠烈,文广将来长大必定是要精忠报国的,但眼下,他不过是个孩子,她不希望他失去了本该快乐的童年。
      “太君,我看广儿有些累了,从刚才起就哭闹不停。”桂英来到太君身边,靠近她的耳边说。太君看了眼桂英怀抱中的文广,怜爱地说:“孩子还小,今日这般吵闹是该累了,桂英你快些带他回去歇着吧。”“是,桂英告退。”桂英拍哄着文广,离开了吵闹的宴席大堂。
      回到房中,将文广哄睡,桂英拿出昨日收拾的包袱。早在三个月前,她就打定主意在孩子满月后离开天波府前往幽州,只是现在她发愁要不要带着文广同行。若是不带着,她初为人母,对文广是最为亲近的,她也坚持不用奶娘,自己母乳喂养,若是独自离去,留文广在天波府,她不舍得也不放心;可若是带着,这一路上奔波跋涉,文广这么小,若是病了伤了又该如何是好?
      桂英来到文广的小床前,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文广软软的小脸:“广儿,你说,娘亲该不该带你走?”本来哭累睡着了的文广似有感应,忽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娘亲逗弄自己的样子,竟然嘻嘻笑出了声。桂英的心瞬间母爱泛滥,将文广抱在怀里:“广儿乖,娘亲走到哪儿都会带着你,保护你。”
      桂英剪了烛花,在灯下提笔给柴郡主留书一封,说自己甚是思念父亲,所以不辞而别,带外孙回去给外祖父看。相信郡主看到信后,天波府所有的人都会以为她是去穆柯寨,大概也不会着急前去追她回来了。将信纸塞入信封,桂英换了衣服,背上包袱,将文广严严实实地包好,裹在披风里,便关上房门离开来到马厩。
      她的那匹枣红马,她早已遣人喂好了粮,并且偷偷置了干粮与水在马鞍的两边,所以此时她果断地跨上马,趁着夜色无人,离开天波府,朝幽州方向绝尘而去。行了一晚,远处的天空已隐隐有些泛白,星子只剩稀疏的几颗,月亮挂在东边的山头,即将落下。
      本来不停挥鞭的桂英忽然勒起缰绳,护着怀里熟睡的文广,飞身下马,从背后抽出双刀转向身后,高声喝道:“究竟是哪路英雄,跟了我一夜,还请快快现身!”空气安静了几秒,两匹马被两个女子牵着,慢慢悠悠地出现在桂英的眼前。
      “小少夫人,是我们。”明夏垂着头,有些害怕地说。“是你们?”桂英颇为诧异,收起双刀后问,“我昨夜才给娘留书,你们如何得知我要离开天波府?”明夏解释说:“从小少爷降生起,我就看夫人您心神不宁的,前夜,我不小心看到您在收拾东西,猜想您可能要离开天波府。果不其然……”
      桂英自嘲地笑了起来:“原来是我表现得太过明显,连明夏你都看出来了。那莲心呢?”莲心见桂英看向自己,忙道:“夫人,您就让我跟着您吧,这一路上,我和明夏姐还能帮忙照顾小少爷。我家里有个弟弟,刚出生的时候就是我带他,我对带孩子有经验的。”桂英想了想,此去幽州路途遥远,她不曾带过孩子,确实需要人侍候。
      桂英抿了抿唇:“你们可知我是要去何处?”明夏福了福身道:“夫人,无论您是要去何处,明夏都跟您去。明夏的职责就是照顾您,您放心,明夏亦会些功夫,不会给您添麻烦的。”莲心也忙不迭地接口道:“对对对,莲心也会些拳脚功夫,您别赶莲心走。”桂英点头笑了:“罢了,既是如此,你们就跟着我吧。不过,凡事不许多问。”明夏同莲心默契地捂上嘴巴,摆了摆手。

      六月末,镇戎。阿穆站在廊下,看一身玄衣的安大哥在细雨中舞着竹枝。安大哥醒来已经一个半月,身体在成爷爷的调理下也渐渐康复。只是他有一个同阿穆一般的症状,那就是失忆。他只记得自己昏迷前似乎身受重伤,至于为何会受伤却是全然不知。而阿穆自那夜看清梦中女子的相貌之后,无论成爷爷再如何为他扎针,也想不起更多事情来。
      成爷爷说,他们的失忆大概是有原因的,只有找到了这原因,才能找到失忆的症结所在,才能令他们完全恢复记忆。安大哥身体渐渐康复之后,便喜欢在院子里练武。他耍竹枝的动作,倒与阿穆曾耍过的红缨枪枪法一样,想来,他们本就是同出一门。只是,眼下根本无法知道他们究竟来自何方。
      “安大哥,看这雨是越下越大了,你还是快些进屋来吧。你身体才好些了,可别又着凉。”阿穆唤阿安进屋。阿安收起竹枝,看了眼廊下的阿穆,沉默地走进屋内。阿穆跟着阿安进屋,替他倒了杯热水:“安大哥,喝杯热茶吧。你这衣服上都是雨水,一会儿换件吧。”
      “多谢。”阿安沉声道谢,朝阿穆点了点头。阿穆有些无趣地坐下来,右手托着下巴,嘟嘴道:“安大哥,你这人也太无趣了。我在你病床前守了大半年,想盼着你醒来和我做个伴说说话。谁知道,你却跟那山上的老松树似的,沉默寡言。”
      阿安望了眼阿穆委屈的样子,蹙了蹙眉,道:“是我不好。你想聊什么?我陪你。”阿穆噗嗤笑了:“哪有你这样与人聊天的……安大哥,以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那,你会否梦见些前尘往事?”“梦?”阿安抿了口热茶,“我入睡后极少做梦。”
      阿穆讶异道:“安大哥难道就一点都不想找回以前的记忆吗?难道从前便没有能令安大哥留恋的人或事吗?”阿安闻言,左手不自觉地抚上腰间佩戴的绣了“安”字的护身符。阿穆注意到阿安的小动作,连忙道:“你看你看,还是有的吧?安大哥,看这护身符上绣的‘安’字歪歪扭扭的,我猜这送你护身符的女子呀,肯定是不善女红。”
      “你如何知道这必是女子送我之物?”阿安挑眉问道。阿穆笑道:“若非不是安大哥心仪之人所赠之物,为何安大哥在昏迷时手中仍紧握这护身符?若是亲人所赠,这‘安’字必然绣得工工整整,若是寻常朋友,更不必说,怎会将这么难看的护身符拿来送人?想来,也只有安大哥的红颜知己一种可能了。”
      阿安轻轻握紧了护身符:“是吗?”“当然。对了,安大哥,”阿穆顿了顿说,“我之前答应县令,三个月后自去彭阳从军,如今三个月期限已到,明日,我便要出发去彭阳了。”阿安放下茶杯,沉吟道:“明日,这么快?”阿穆点头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安大哥,明日我走后,你可要多保重。”
      阿安望了阿穆一眼,道:“不如,让我与你同去。”阿穆忙摆手说:“不行不行,你身体刚刚复原,不可从军。”阿安将一旁的竹枝扔上桌面:“头先我练武你也看到了,什么事也没有。阿穆,既然我与你一同为成爷爷所救,想来之前也是在一处从军的。你也说了,想要找回从前记忆,既然如此,我与你同去,岂不更好?”
      “这么说来,安大哥也对前尘往事感兴趣了?”阿穆抓住了重点。阿安撇开目光,只是手里还握着那护身符:“若我过去孑然一身,我自不想再寻过往,但既然你说……过去的事,我却也想忆起了。”“既然安大哥如此说,那明日便与阿穆一同去那彭阳军营吧。只是你的身体还未好全,今晚还需让成爷爷为你抓几幅药备着方好。”

      桂英一行三人,日夜赶路,照顾到文广年幼,花了七日,方才到了幽州境内。来到八妹驻扎的营地外,桂英让莲心扮作少年,拿着一封信去找守卫的士兵,就说是杨家派来的人,有信要送给杨元帅。守卫士兵进去一刻钟,八妹便拿着信从营帐中出来,由莲心带领,来到桂英她们的落脚处。
      见到桂英,八妹惊喜道:“桂英,你之前说要待文广满月后来幽州,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头先看到信,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假扮杨家的人来呢!”桂英笑着对八妹道:“桂英心中一直惦记那件事,所以迫不及待就来了,没有打扰到八姑姑练兵吧?”
      八妹摇摇头:“没有,练兵之事自有底下副将。”这时,八妹忽然听到有细细的哭声从桂英的怀中传出,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皱着眉问:“桂英,你是否有听到婴儿的哭声?”桂英笑着解开披风,将怀中的文广露了出来,道:“有,八姑姑你瞧,是广儿的哭声。”
      八妹惊喜地望着桂英臂弯中哭泣的婴儿:“这便是文广,宗保的孩儿,我的小侄孙?”“是的,八姑姑。”听到桂英的回答,八妹喜不自胜:“哈哈,我居然已经是姑婆了。我能抱抱他吗?”桂英微笑着点头,将文广放到了八妹的臂弯中。
      宗保自小便与八姑姑亲厚,大概文广也遗传了自己父亲的性格,对这个姑婆格外亲近。本来轻轻哭泣的文广,一来到八妹的怀中便止住了哭泣,小手在空中轻轻挥着。八妹握住文广的手,文广咯咯地笑了。桂英笑道:“广儿平素除了饿,并不常哭,但只要哭了,却是极难哄住的。没想到这回八姑姑一抱就笑了,看来广儿很喜欢八姑姑呢。”
      八妹疼爱地摇摇文广的小手,道:“看来广儿同宗保一样,都喜欢亲近我。小广儿,八姑婆镇守边关,没法去你的满月宴,真是对不住。不过,八姑婆补一个满月礼给你好不好?”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白玉挂坠套在文广的脖子上。
      “八姑姑……”桂英正想说什么,八妹抬手阻止了:“之前同辽人互市,我在集市上看见这块白玉成色不错,便买来叫人穿了红绳,本就是打算送给文广做周岁礼的。现在当做满月礼,也是一样的。”桂英闻言,也就不再推辞:“那桂英代广儿,谢过八姑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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