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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相思相望不相亲 ...

  •   北宋景德元年秋,辽萧太后与辽圣宗亲率大军南下,深入宋境。任道安在澶州亲布天门阵,令宋军元气大伤。杨家将奉命驻守边关,合众人之力大破天门阵,令辽军节节溃败。宋真宗御驾亲征,于十二月间与辽订立和约,辽放弃遂城及涿、瀛、莫三州,从此奠定宋辽边境百年的安稳,此次合约,史称“澶渊之盟”。

      景德二年春,东京。初春的雨泛着些许凉意,淅淅沥沥地砸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砖红色的墙面上绘着简单的花纹,青色的砖瓦为这些图画平添了一些萧瑟的感觉。有一株含苞的桃花从墙洞中钻出,俏生生地朝墙外的人招着手,只是这桃花背后的墙内人,却不如这桃花一般春意盎然。
      墙内桃花树前,正站着一个女子,只见她穿着素白裙裳,一手撑着素纸伞,一手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微风吹过,卷起她的发丝一缕,漫开来,像是散落在空气中的无边哀愁。女子蛾眉淡扫,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此时无神地望着枝上的桃花,像是想什么想到入神。
      去年春天,她在干什么呢?大概是在穆柯寨无忧无虑地练着武功,亦或是帮着爹处理帮中事务。那时的她,又何曾知道什么大宋百姓的安还是乐,宋辽边关的平与不平。那时的她,还是被穆羽捧在掌心中的小公主,不必理会俗世诸事,因为她穆柯寨,自成一国,与世隔绝。
      可到了夏天,忽然闯进来的那一抹蓝色,却将她的一生,全部改写。他就像耀眼的阳光,直直地照进她的心底。记得初见他的那天,寨里的石榴花开遍了枝头,红得似火,似她那一身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但她似火的性子,遇着他,似乎便发作不起来了。
      他像是温柔的池水,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将她的芳心包裹。那一枚刻着“穆”字的木牌,承载着他们孩童时的相见、相处,原来,他们之间,竟曾有这样深的缘分羁绊。所以,三生有幸,他们在寨中拜堂成亲。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欣喜地掀开她的红盖头,用深情的眼神凝望着她的样子;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用温柔磁性的嗓音唤她“娘子”的样子。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因为,她是穆桂英,他是杨宗保。桂英轻轻地合上双眸,有雨丝被微风吹落到她卷曲的睫毛上,像极了她似落而未落的晶莹的泪滴。“宗保。”安静的后院,兀然响起这一声喟叹,竟带了几分深深悲凉之感。连枝上含苞的桃花,似也有感应,在微雨中将春意好好隐藏,安静地陪伴在一旁。

      镇戎。一户农家院前栽着一株石榴树,因刚入春,石榴树枝光溜溜地并未开花。树前,有一男子穿着米色的麻布衣衫,望着空空的枝头,像是在想什么。“阿穆,想什么呢?”院前经过一位妇人,见男子呆愣愣地样子,不禁好笑地问。
      男子从神游中回神,对墙外经过的妇人浅笑回应道:“我在想它开花的样子呢!”“开花的样子?”妇人手捧着一筐蔬菜笑着摇了摇脑袋,“要不他们都说你呆呢,石榴五月才开花,今儿才三月,若盼石榴开花,你还有得时日等哟。”妇人说着,一边往远处去了。
      男子没有去管远去的妇人,依旧是望着石榴枝出神。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人,重要的事,与这石榴花有关。男子抬手,抚上心口,那里有一块他贴身放着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穆”字。“穆”,是他的姓吗?他的名吗?还是,什么重要的人的名姓?为什么,他什么都记不起来?
      醒来前,他只记得自己在一片黑暗中摸索前行,像是踏进了什么迷阵,永远也走不出来一样。不知道过了过久,他看到黑暗被一道光芒照亮,他看得清眼前的路了,却支撑不住,昏了过去。等他醒来,便在这农户家中了。
      这农家的主人,本是一位独身的老爷爷。他早年外出游历,颇通些医术,将他救回后,为他调理身体,很快他便恢复得与正常人并无二般。只是与他一起被就回来的安大哥,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他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成爷爷费了很大劲,才保住他性命。可他始终无法醒来。成爷爷为了安大哥能够醒来,决定外出云游数月,寻找破解之法。这农家小院,自然交给他来打理了。
      刚醒来的时候,他什么也不记得,连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成爷爷见他贴身带着那块刻着“穆”字的木牌,便给他起名叫阿穆。至于和自己一起被救的那位,身上有一个绣着“安”字的护身符,老爷爷便叫他阿安,他便叫他安大哥了。
      如今,距离他从黑暗的阵中被救,已三月有余。朝廷同大辽定下了盟约,宋辽边境暂时能安稳一段时间。说不上为什么,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他的心里,是充满着欣慰的。也许,他在受伤失忆前,曾参过军也说不定。成爷爷说他在山上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穿着宋军的兵服。
      想来,他们曾是并肩作战的宋军了。如今宋辽边境初定,百姓自然能休养生息一阵。但有一点阿穆十分不解,如果他同安大哥是抗击辽寇的宋军,那他们应当身在澶州,而非这千里之外的镇戎。所以,阿穆也曾猜测,他们可能是镇戎军曹玮将军手底下的兵。只是不解缘何他们会被遗落在这野村之中,一切,也只有等安大哥醒来,才能知晓了。
      阿穆晃了晃脑袋,对着石榴枝自言自语道:“我也不知同你有什么缘分,竟这般期待你开花。许是,你开花的时节,能给我带来什么好运吧?”石榴枝自不言语,阿穆也不曾期待它的回答,只是嘴角扬了扬,捡起搁在一旁的锄头,往茅屋中去了。

      “桂英!”七娘的声音略带了点薄怒,“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为何这般不爱惜自己?这春雨带着凉意,你穿得这样单薄,仔细冻着了。”七娘嘴上责怪,手上却轻柔地为桂英披上一件薄衾。桂英一回首,对七娘浅浅微笑地道:“我知道,我就是不爱惜自己,也会爱惜他的。”说着垂眸,手轻抚了抚隆起的腹部。
      “你呀,知道就好。”七娘笑了,伸手接过桂英手中的纸伞 ,却触到她的指尖冰凉,着急地说:“手这般冻,快进屋去,让我给你把把脉。”桂英没有说话,只是从善如流地跟着七娘进了屋。这几个月,她始终没有同她们几个婶娘完全融合到一起去,自然,她也不想融合。天波府也好,杨家也罢,若非是宗保出生之地,若非是宗保用生命守护之家,她又怎愿栖居于此?她向来渴望自由,可这大宅院般的天波府,却如一个金丝笼,将她牢牢束缚在一方天地之中,动弹不能。
      此时此刻,她与杨家唯一的牵连,便是她腹中的这块肉。这是杨家唯一的后继香火,因而他们珍之重之,紧张万分。可能他们都忘了,她才是这孩子的母亲,而这孩子,是宗保留给她的,在这世上的唯一念想。若说是珍重,这世间恰恰再没有一个人能比穆桂英更有资格说这两个字了。她怎会不珍,她怎能不重?
      桂英勾了勾嘴角,伸出手腕让七娘把脉。七娘细细诊了一会儿,确认胎儿安然,才收回手,温和地道:“桂英,我知整日呆在这天波府,可能闷坏了你。我初来的时候,也十分地不适应。但是,我们都是杨家的媳妇,我们要适应杨家。”
      桂英点点头:“七婶,你说的我都明白。谢谢你。”七位婶娘之中,始终只有四婶同七婶待自己最好,她又如何看不出来。虽然率领杨家众将士大破天门阵,结下澶渊之盟,但杨家与她,始终还是隔了一层。他们会为皇上的赏赐满心欢喜,他们会为众臣的褒奖自豪骄傲,他们会为百姓的歌颂士气满满。但她,不会。
      他们笑的时候,他们意气风发的时候,她的心却在流泪。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一身银白色的盔甲,宗保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阖目而去;她的耳边,似乎响起他掷地有声的话:“杨家正气,天地长存”。宗保,为了这大宋的江山社稷,为了这天下的黎民百姓,你牺牲了自己。我好想问你,你可悔?
      我想,你一定会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悔。对,你不会悔。可我,会。你还不知道吧?我的腹中,正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属于我和你的小生命,是我们爱的结晶。宗保,你要当爹了,你知道吗?再过几个月,我们都将为人父母,可你却,无法听到孩子响亮的啼哭,看到他蹒跚地学步,听到他喊你一声“爹”。
      杨宗保,我说过,这一世,穆桂英只想做你的妻。可你,却心怀天下。好,我依你。你要这江山永固,百姓安居,我便时刻准备,上阵杀敌。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我既是你杨宗保的妻,便也是杨家人,杨家人该有的气节,我绝不会丢。只要你希望的,我都会做到。因为你对我说过,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宗保,我等,会等,一直一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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