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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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烟笼青锁，符青侯。”刚刚毁灭了一个世界的人，表情彬彬有礼，语气温文尔雅，丝毫不善的气息也无，“敢问大师名号？”
被发现的人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先生可称吾，缺舟一帆渡。”
“缺舟先生。”符青侯颔首为礼，举目四顾一圈，袍袖一拂，面前便多出一套桌椅，“此处简陋，还请先生见谅。”
他如此礼貌和善的邀请，缺舟自然无法拒绝，在玉桌对面坐下。
符青侯也坐下来，笑道，“吾之经历确实奇诡了些，希望先生没有被吓到。”
吓到是确实吓到了，缺舟略一沉默，摇头叹道，“亿万生灵何辜，你将自身的情绪发泄于其上，已造下无边业障。”
“你认为吾是为了发泄情绪？”符青侯并没生气，只是有点无奈的解释，“不，承受吾之失望的只是让吾失望的人，吾从不曾想要众生痛苦。”
缺舟微微皱眉，“但你已经为他们带来地狱。”
“是吗。”符青侯语气很轻，是那种毫不在意的轻，“吾只是认为这里无意义了，他们……吾没考虑过。”
在毁灭一个界域的生命时，在摧毁整个世界时，他只是结束一段无意义的轮回。这样纯粹的念头，反而比报复众生更加可怕，因为众生，根本不曾入他眼中。
缺舟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才肃容道，“执念一起，魔心深种。你并无权力，替他们决定世界何时结束。”
“实力就是权力。”符青侯似乎有了点兴趣，“吾能决定，是因为吾有能力决定。其实，这才是最本质的规则。吾观先生也是修行千年之人，应当有足够的阅历明悟此理。”
“世上道理万千，自相矛盾者比比皆是，何来明确的是非对错？无法以实力捍卫者，终将泯灭于潮流之中，就算持之者自认为正确正义，也只有被人遗忘的结局。”符青侯阐述着自己的观念，对缺舟摊了摊手，“吾之作为，看来先生并不认同——绝大部分的人，也不认同。但吾能做到，而他们无能阻止，那么，他们所持的正义，也无非是一个无意义的结局。”
缺舟并没有被他的言论影响，“对错，并非以结局定论。”
“也许吧。”出乎意料的，符青侯并不打算争论，十分好说话的道，“吾并不需要其他人认可吾的想法，先生愿持有怎样的观念，也是先生的自由。”
他微一停顿，突然对缺舟笑了一笑，“不过需要纠正先生一点，吾真正毁灭的世界，只有这次的一个。”
“附于其上的生命，对世界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组成部分。吾之前的作为，声势虽大，却并无影响世界的根本，只有这一次……”符青侯的声音低垂下去，眼神也低垂下去，“这一次……”
缺舟看了他一会，道，“你厌倦了吗？”
“是啊，吾厌倦了。”符青侯长长叹了口气，“无数次的轮回，无数次的失望，只是重复无数次毫无新意的过程。”
他有些疲惫的，阖了阖眼，“真正的死亡，是无人打扰的、永恒的安宁与平静，但是吾却没有这个权利。”
“也许你并不相信，”符青侯自嘲的笑道，“这次的阵法，目的并不在于毁灭世界，而在于毁灭吾自身。”
“强行融合世界意志，”缺舟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想以这个方法，彻底死亡。”
“是。”符青侯承认道，“吾现在的程度，被天道同化是瞬间的事情，本不该再有任何机会，但……”
他摊开手，非常无奈的笑起来，“吾低估了自己的执念，这执念的力量连吾也要感到可怕。有它存在，在找到令吾臣服的君主前，吾是不会消亡了。”
“嗯？”缺舟隐约感到一丝不对，“还未问，你是如何察觉到吾的？”
符青侯似乎对他终于想到了这个问题，感到颇为愉快，“吾只是一段记忆，这一点吾心知肚明。”
“你知晓？”缺舟感到惊讶，皱起了眉头，“这怎可能呢？”
一段记忆知道自己是记忆，这太荒谬了。但符青侯本来就足够让人意外，在此之前，缺舟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段记忆察觉。
“就算以阵法强行合道，吾也该消失。既然吾现在还存在这里，那么这里就只能是吾的记忆。”符青侯并不吝于为他解惑，“既然吾还有记忆，那么吾自然还活着，并没死于此次的阵法之下。”
这段记忆终究是当初的记忆，符青侯的心态仍维持在，要迈向彻底终结的解脱之中，因此愿意多和这个大师聊一聊，哪怕他知道这个人多半与现实中的自己，立场相对。
“但就算只是记忆，吾现在的状态仍旧太特殊了。也正因为是记忆，吾才能自由发挥现在的能力。”符青侯的笑容微妙的变化起来，竟然惋惜的叹了口气，“你不该自恃能为闯入此地，天道的层次非人所能知，你既出现，便要有所准备了。”
“嗯？！”缺舟面色微变，随即恍然一惊，“啊，不妙！”
可惜他醒悟的太迟，下一刻对面的人气息陡变，和善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淡的杀意。
“吾知晓你会寻来此地。”符青侯站起身来，语气已是明显的敌意，“吾还要多谢你，若非你开路，就连吾也不能轻易回到这片记忆之中。”
“哈。”缺舟无奈的苦笑一声，“现在吾面前的，才是修罗国度的相辅吧。”
“然也。”符青侯也不急着动手，说出口的话却不留丝毫余地，“你是很棘手的敌人，这样强大的武力与冷僻的手段，会成为帝尊的一大阻碍。中原如今，已是修罗国度的疆土，你侵占之，便是对帝尊的挑衅了。”
缺舟一帆渡提高了戒备，只是对峙片刻，却突然道，“你如今是魔，但与方才相比，反无魔执。”
“吾之前的经历不太愉快，”符青侯真心实意的微笑起来，“但能获得追随帝尊的机会，那一切便是有价值的。”
他迟迟没有动作，缺舟一帆渡虽不明所以，却也抓紧时间暗中准备，不敢有丝毫大意之心。
符青侯在原地站了一会，才终于幽幽叹了口气。
“道是何等迷人的存在，它便是无数修者追求的终极目标。它如此诱人，无法拒绝它的修者，只有沉溺其中，被其同化，再无自身存在。”他看向缺舟一帆渡，“大智慧，在面对彼岸佛法时，能把持自身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令缺舟愣了一下，沉思良久，才坦然道，“也许，不能吧。”
符青侯愉快的笑了一声，“所以吾也有些沉迷了，重回这段记忆的感觉。”他说着说着，声音突然一寒，“但吾所求，一直便非是道。所以为了帝尊的霸业，吾仍是不能留你。”
刹时，整个记忆仿佛成为一个真正的世界，毁灭的来源并非人力，而是这个世界本身的道理，是必然而无法质疑的事实。
外来者的意识瞬息黯淡，一百零八盏意识之火尽数熄灭，白衣持笛的佛修者形象涣散虚无。
符青侯却皱了皱眉，不甚满意轻哼了一声，“……漏网之鱼。”
他有些自责自己先前，终究控制不住的在道韵中沉溺了片刻，却也知道此时再懊悔也无意义。
“罢了，”相辅大人还是挥了挥袖子，不打算再留下耽搁时间，“现在他，已非超出掌握的对象了。”
…………………………
“啊啊啊啊啊！”
公子开明连蹦带跳退出去三丈远，猛地瞧了一顿符青侯的状态，见他眼神清明、从容依旧，才拍着胸口大出了一口气。
“看来你没事了，魔吓魔是会吓死魔你哉不哉啊！”
“吾到不知，在你眼中，吾有这般可怕。”符青侯似乎并没有被坑了的郁郁，反而开了一句玩笑。
“呃……”公子开明噎了一下，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你太多想随便想胡乱想啦！我可没这么说哦！”
符青侯笑了笑，并不理他，转脸看向上官鸿信，“雁王真是闲情逸致，亲自来看结果吗？可惜，这结果要让你失望了。”
“哈。”雁王没有任何失望神色，反而更觉趣味般再打量了他一番，“吾喜欢失败的第一步。”
“是吗？”符青侯一手探入袖中，扣住了阵盘，“但愿你下一次的失败，仍能有后续落子的机会。”
“很有意思。”雁王淡淡的评价了一句，“那就期待吾们下次的见面吧，毕竟……”他扫了公子开明一眼，“相辅大人如今，应该很难发动阵法。”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剩下公子开明和符青侯脸对脸的互相看了一会，还是公子开明先蹦跶着晃开了视线。
“麦看我，我是那种趁魔之危就把你打包拖走免得你给元邪皇帮忙的魔吗？”
“……”符青侯眼神微妙的看他，“如果你没有将意图说出来，也许吾会考虑一下是否信你。”
“哎哎哎，我们都知道不可能的事就不用说了，想想给我爽一下总没问题吧？”公子开明摇头晃脑，挺胸抬头，“那只落翅仔不了解你，我可是知道你跑路修专门科的呢！再说他这话明显分明根本就是不安好意，我这么聪明，哪有可能上当~”
符青侯出人意料的手段太多了，就算今天能把他绑回去，说不定什么时他也能走掉，或者在对抗元邪皇的关键时刻弄出什么幺蛾子。而且如果这样做，就是让公子开明和修罗国度间，再无斡旋的余地。
公子开明得意洋洋的想，落翅仔还想算计本策君，还早了几百年呢~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