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
-
“将燕州三千里土地尽数割让，陛下他真这样决定？”
穿着青色儒衫的人收紧了手掌，声音干涩，“如今吾国兵马充足，与北蛮一战大有胜算。割让燕州，国家腹地再无屏障，这是、这是……”
这是将整个国家拱手让人。传旨之人明白他未竟的话，却只能无可奈何的提醒，“符大人，交涉事宜劳你多费心了，陛下希望能让北蛮满意撤军。”
符青侯站起来，有些恍惚的踉跄了一步，又在旁人来扶时挥开了对方的手，强自笑道，“臣定当尽力。”
接旨，转身，轻捂口齿的手掌收在袖中，掌心一片艳红。
……………………
首先浮现的并非修罗国度的信息，是被主人有意隐藏了。大智慧并不着急，意识之中一秒万年，他足可慢慢越过这些其他的记忆。
佛说三千恒沙世界，这个魔竟然有着这样不寻常的经历，让大智慧更加好奇他怎会变成如今模样。毕竟从最初的记忆看来，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忠臣。
而且想要度化这个魔，也必须了解他的记忆。
…………………………
金玉琉璃的华贵书房中，穿着黄袍的人面向书桌，他背后站着青衫臣子。
“……恕臣僭越，但陛下所说的那个人，对治国并不了解……”
“朕意已决。”皇帝打断了他的话，不容置疑的说，“明日朕就会禅位于他，你只要帮他处理好一切事务，不要辜负朕的信任。”
符青侯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他久久不曾回话，久到皇帝不满的准备转过身来。
——在那之前，一柄短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胸口。
“你……”皇帝惊愕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
符青侯却无甚么表情，抽剑后退，仍然十分冷静。
他垂眼看着倒在地上、还在不断流血的将死者，又看了看自己握剑的手，突然极轻极轻的笑了起来。
…………………………
“是吗，陛下准了他的奏章啊。”符青侯平平淡淡的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符大人，这可怎么是好？”来访的同僚愁眉紧锁，唉声叹气，“那个奸贼已经将西北边防弄得一塌糊涂，连丢十城。这次又蛊惑陛下，这道旨意、这道旨意……是要逼得亲王造反啊！”
“不必担心。”符青侯的语气仍淡的似水，他送走了同僚，转身进了内院。
黑衣人已等在那里，对着走进来的主人低头行礼。
“就今夜吧。”符青侯轻描淡写的对他说，“人头，就放在龙椅之上。”
……………………
堂皇的大殿外，厮杀声已经止息，而大殿内的人，惊愕、愤怒、无法置信，甚至如坠梦中。
殿门被推开，一前一后走进来的都是他熟悉的人，他的儿子，和他的臣子。
“皇儿，你为何要这样做？”龙椅上的人声音颤抖的问，“这个位置，朕本来就是留给你的，你为何要这样做？他们是你的兄弟，朕是你的父亲啊！”
太子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的提着剑，剑尖滴落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你又为什么背叛朕？！”皇帝转而凶狠的瞪视青衫臣子，“是你蛊惑太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吾只是对你失望了。”符青侯平静的说，近距离的，看着太子的剑落下。
…………………………
阴森黑暗的天牢中，曾经的皇帝只余下了狼狈，犹自怨恨而愤怒的瞪着背叛自己的人。
“陈王大逆不道，你竟与他一同造反，朕真是错信了你！”
符青侯摇了摇头，“在你让吾失望之前，吾对你的忠心绝无二意，但你既然让吾失望……”
他拍了拍手，帷幕拉开，露出鲜血淋漓的人间地狱。
皇帝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点，几乎僵硬的挨个看过不成人形的几个人，眼睛红了起来。
往前扑的动作被人拉住，他只能对曾经的臣子嘶吼，甚至该说哀鸣，“就算朕让你失望，也与他们无关！对女人小孩下手，你还有人性吗！”
“你重视他们，这能让你痛苦。所以，好好看吧。”符青侯陈述的说，微微偏过头来，“人性？哈……”
那双隐藏在阴影下的青灰色眼睛，闪动的全是深深的魔执。
…………………………
皇城祭天台上，俯瞰整个城池的地方。青衫文士负手当风，静静看这夜色下的世界。
一名黑衣人走了上来，单膝跪地，“城南的布置，已经按照主上的吩咐完成了。”
他来得不早不慢，另外三个方向的负责人也随即依次到来。
“好啊。”符青侯这时才感叹般发出一声吐息，“那便可以将吾们的皇帝请来了。”
他发出这个指示后不久，便有人挟着皇帝飞跃到祭天台。
皇帝被突然裹挟，正自慌乱，见到熟悉的人顿时大声呵斥，“是你把朕劫出来的？你要干什么？！想要造反吗！”
符青侯冲着他笑了笑，“请你看一出戏罢了。”
“什么戏？”皇帝生气喝到，“快送朕回去！”
符青侯却不再理他，手指掐诀，脚下绽开一圈青色阵法，并由祭天台逐渐向四面八方扩张。
皇城的地面，隐藏的阵法纹路依次亮起，与四角节点连接，将整个皇城笼罩在内。
随即地面颤动起来，被什么东西从底下顶起，隆得越来越高，所有建筑不过片刻便七零八落。
逃难的人从房屋中涌出，可是在街上也避不开掉落的砖瓦。
终于，地面被顶破了，一道明黄虚影从地底破空飞出，又被阵法压逼下来，只得不断的在城内四处飞窜。
它形如龙，一摇头一摆尾，便轻易将千百人抽成一摊血色，让城内更加混乱。
不知来自何方的火，从地底钻了出来，灼烧在龙形身上，冒出袅袅的烟来，那龙形便随之不断缩小。
死亡、混乱、毁灭，瞬间就笼罩了方才还一片安宁的夜空。
“那是伺奉历代先皇的宗庙。”符青侯指着城中一处，说，“皇朝的龙气将要消失了，他们都见证着你这位亡国之君呢。”
皇帝瞪大了双眼，机械的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嘴唇突然剧烈抖动起来，“……为什么？”
“为何总是这个问题？”符青侯仍能保持温文的笑容，和声道，“当然是因为，你让吾失望了啊。”
可怕的火焰不仅舔舐着龙气，更灼烧着数万人。诡异之火不会立刻带来死亡，浑身焦黑的人形火焰在城中满地乱滚，皮肉烤焦的气息直冲皇帝鼻端。
“看到了吗？他们绝望奔走的模样？”符青侯贴近皇帝耳边，轻声说道，“他们都是你的子民，是因为你，他们才会这样……”
……………………………
腾云驾雾的人将符青侯围在了中间。
“你到底想干什么！”为首者喝道，“三百年前你突然从帝君手下引退，之后便在仙灵界布置阵法，难道以为没人发现吗？”
“你们发现了，为何不破坏呢？”符青侯不慌不忙，仍保持着从容风度，“或者，你们无法破坏呢？”
为首者语塞，随即厉声道，“这个阵法波及整个仙灵界，你的目的是什么？！”
“毁了它。”符青侯轻飘飘的，毫不在意的回答。
众人一时竟没反应过来，随即纷纷勃然变色。
“你疯了？！”
“帝君让吾失望。”符青侯语气微沉，随即又是轻描淡写，“所以，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你这个疯子！”为首者咬牙切齿，更是忌惮万分，“今天，你不可能做到！”
“那便来阻止吾吧。”符青侯摊开手，做出邀请的姿势，青色阵法从脚下绽开，“来，尽力而为。”
…………………………
符青侯的执念太深，在有的世界，他虽为人为仙，实则已经是魔。
最初，他毁灭城池、国家、种族，是为了让令他失望的君主痛苦。
后来，他毁灭万千生灵，仅仅因为他感到无意义。
君主就是他的意义，当君主令他失望，这个世界就对他不存在意义了。
即使是大智慧，看到这些记忆，也感到深重的寒意。第一次的，对度化一个魔信心动摇。
穿梭在这些记忆之间，大智慧的意识突然有所停顿。他发现了一个方向，记忆单薄，被进行了层层的封锁。
那里一定有更深的秘密。
大智慧只停顿了一瞬，便转向那里突破。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要对付这个魔，必须掌握他的弱点、秘密、或者其他什么。
封锁十分严密，即使是大智慧，在进入前也必须付出大量的思能。
…………………………
仍旧是高山之巅。
符青侯似乎很喜欢这种位置，每一次的，他站在这里，观望下方无尽的毁灭。
但这一次似乎又有所不同，符青侯的脸上不见了温和的笑容，也没有冰冷的淡漠，反而透露出彻骨的厌倦与疲惫。
他独自站在那里，眼神放空的凝着不存在的一点。
没有辅助布阵的手下，他早已不需要。
也没有试图阻止的人……因为这一次，没人能有所察觉。
良久之后，他终于深深叹了一口气，轻轻阖上了眼。
大智慧很难形容之后发生的事情，那已经超过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阵法并非作用于世界，而是作用于符青侯本身。
他似乎突然变了，明明还站在那里，那里却已没有人。他不再是人，是可捉摸的存在，而成为了——
世界本身，或者天道。
大智慧无法说出这样存在的具体，只是修行多年的本能灵觉告诉他，那是不允许个体意识存在的，某样更宏大的、更高层的东西。
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世界随即就破碎了，如同打碎一面镜子般轻易。色彩尽数消失，存在尽数泯灭，只留下彻彻底底的虚空。
符青侯站在虚空之中，向大智慧的方向偏过头来，微笑，“大师，有事寻吾吗？”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