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长空澈》南静书

4、城春草木深

　　.
　　天色擦黑的时候，她回到家，正好遇见阿莲的爷娘。
　　“阿婆，北邙山上，埋的就是天策的将士吧？”一见面，阿莲就这样问道。
　　“不全是。”老妇人向着那个方向望了一下，很快又转过头来看向阿莲，“能埋在这边的大多是早先的人，后来战乱一起，尤其是丢了洛阳之后，能再回来的人就少了。”
　　“快回去吧，天要黑了。”她不愿多言，跟着就起身送了阿莲一家人出门。
　　“阿莲留下。”关门的一刻，那家郎君突然把女儿向前一推，“夫人，阿莲今夜劳您照看一宿，明日一早我们便来将她接回。”
　　阿婆却摆摆手：“我老了，夜里睡得迷糊，看顾不了她。”
　　“不用不用！”陈郎君退了两步，比她更紧张，“阿莲睡着了不闹人的，只是我和我家娘子临时有事，才过来拜托您，把阿莲放在您家里一夜！”
　　老人家依旧不买账，甚至直接点出他的用意，毫不留情：“我不需要！悲伤寂寞固然是有，可我还不至于沉湎于此难以自制，更何况，要想不开早就想不开了，还等到如今作甚？你们回去也是要查北邙山上的坟冢吧，问我就是了，没什么不能说的，无需这般小心翼翼。”
　　陈家郎君简直惊了个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也是，这家阿婆总是讲战场上军营里的故事，估计也是哪一军里退下来的，知道些其他军中的事也是合理。
　　“那，我就问几句，夫人若是不好说便做未曾听见便是。”
　　“快问快问，成家立业了的男子，做什么吞吞吐吐的姿态！”
　　陈郎君也是无语了，向来好说话的阿婆，怎么今天就跟吃了爆竹似的？
　　“就请夫人讲讲，那北邙山上葬的是些什么人吧。”就算想问更多，但他也得一步一步来。
　　老妇人果然就叹了口气，抬手一拍阿莲：“你若困了就去睡，明天阿婆再讲给你。”
　　“没事的阿婆。”小姑娘摇着头，双眼像有光照射进她的心里。
　　“好，那我就慢慢说给你们听。”说着，她帮阿莲换了个姿势，让小姑娘即使睡过去也不会太难受，这才开口，“北邙山，天策府，自东都落成、天策进驻以来，这二者便不分彼此，而天策军中也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生于洛阳，葬于北邙，骨筑疆界，魂守四方。就是说，如果有可能，每个天策都会选择将自己葬在北邙山上，而剩下那些回不来的，也都是战死沙场，守土安疆。几百年间，这山上确实是只有天策，其他人都是在战乱的时候埋进去的前来援助的江湖侠客们，总不能让人家曝尸荒野不是？所以我说啊，这上面是没有冤魂厉鬼的，真正战死的人，都是保家卫国力竭而死，哪来的什么遗憾……”
　　她越说，声音越低。
　　怎么可能没有遗憾，不能看到战火平息，不能看到自己起的有没有价值，这就是最大的遗憾啊，更何况，这早早死去的人里，一定也还有她的夫君。
　　陈郎君明白，于是一时间静默。
　　不能再问了。他这样告诉自己，不能再问。问什么？她是哪一军？如果她的队伍还在，她何至于一个人住在洛阳？她的同袍？如果有，为什么她从不轻易出门，也从没有人前来拜访？她的曾经？没了同袍，没了归属，没了夫郎，那一次回忆不是伤痛？
　　“我们先回去了！”他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恐怕再留下去自己会先一步成受不住。

　　1.她只看了一眼，因为她发现自己只能看见院墙
2.回来哟，用的是回来
3.师姐还能活二十来年，但腿不行了。本来老人家腿脚就容易有毛病，她又是之前受过伤，大概也就只能走走平路，山是上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