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黑渔》山木微澜

2、2

　　chapter 2

　　从J城的地下铁口出来，黑子从一只不大的行李箱中放出了二号。二号还是像以前一样，在被主人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后，因为呼吸到新鲜空气而兴奋不已，于是刚一着地，就围着黑子不停地摇尾巴，转圈圈。

　　伊月给黑子安排了住处，虽然一开始他是打算让黑子住在他家的。母亲因为父亲的去世而搬去了故居，而姐姐前年也出嫁了，弟弟妹妹们正在外地读书，所以现在家里也就他一个人了。不过，最近因为一些私事比较不方便，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和后辈拉近关系的做法。

　　黑子拖着不多的行李，二号也乖顺的跟在后面,一人一狗上了一辆出租车后不到十分钟就来到宿舍楼下。

　　虽然说是宿舍，不过看样子却能比一般的公寓还要好点。黑子坐着电梯来到十一楼，拿出事先被交给的钥匙，打开门后，里面的装修也不错。
　　二号有点兴奋，用难得的尖锐嗓音叫了两下。黑子可以感受到二号的愉悦，并且也有点被传染了。

　　进入室内，空间还算宽敞，所有的东西也都应有尽有，房间似乎被打扫过，阳台上还摆着几盆三色堇和紫竹梅，看起来，这个地方倒是经常有人来住。

　　黑子并未多想，从F市到J城本来就已经舟车劳顿，他找到了卧室，然后放下行李。在洗手间简单的擦洗了一下，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发现只剩下一些鸡蛋，不过这对他说也没有太大意义。在煮饭上至今只学会煮蛋，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所幸在角落里，他还是找到了一些饼干。黑子将饼干倒在二号的食盒里，然后招呼着二号的同时也拿起了电热水壶。

　　还是先烧点热水喝喝，休息一阵后再出去找食物吧，黑子想。

　　黑子喝完水后就顺势倒在了床上，或许是太累，又或者是空间的移动暂时还不太适应，黑子有了一种恍惚感，隐隐约约地也觉得有件事要做。
　　在这样的恍惚中，黑子一睡就到了下午。起来时，手机正在耳边不停地震动。黑子努力挤了下眼睛，拿过手机一看，顿时一个激灵。
　　莫名的胸口有一种不安的跳动，黑子接起电话，咬着下嘴唇，按捺着胸口的起伏，这才说到：“赤司，君。”

　　“你什么时候来J城的？”耳边的声音还是一样的熟悉，可是这么突然的带着质问的口气却让黑子觉得有些茫然。

　　“额，刚来，也就今天。”

　　“……”

　　忽然间像是消失了声音，黑子以为赤司暂时离开了一下，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赤司总是那么忙。

　　黑子在稍微的觉得有些放松后，冷不防又听到赤司说到：“你来J城怎么不先跟我商量一下，你在C市不是一直都好好地呆着吗？怎么突然想起来J城了？”

　　黑子听完更加觉得错鄂了。赤司的语气像是一种责怪，而他来J城就像是做了一件错事一样。他想，或许真的是淡漠了，现在的赤司或许真的跟他越走越远了。而他，怎么还敢妄想有一天站在那个人身边呢。

　　黑子沉默了一会，接着带着一种小孩子做错了事然后向父母认错的口气回到：“也就是这几天决定的。伊月前辈的出版社正好需要人手，所以我就过来。而且，这么多年了，我也想见见你，见见大家。”

　　其实说到“大家”，他也不知道该见谁，之所以这样说，可能也就是为了让赤司相信吧。不过，对他来说，想见见赤司，这倒是千真万确。他不确定赤司是否还记得他，不过他，却是一直也没有忘记赤司。

　　或许是被他最后的那句话打动了吧，毕竟他们也是曾经的大学校友，赤司在听他说后似乎犹豫了一下，便说到：“你住的地方还好吗？晚上一起出来吃个饭吧。”

　　夜幕降临，黑子找了一件工作时的西装，考虑到和赤司吃饭的地点，就让二号乖乖地等在家里了。

　　他和赤司约定的地点在一家甜品店，可能想到自己平时喜欢甜的东西，不过赤司什么时候也喜欢甜点了？

　　大概人都是会变的吧。以前的赤司喜欢汤豆腐，讨厌裙带菜和红生姜，说不定现在的赤司已经不抗拒这两样东西了。所以，赤司忽然喜欢上甜点又有什么奇怪的。黑子站在店门口顿了顿，想来，这几年他对赤司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这种一下子袭来的生疏感让他在进门时都觉得腿部有些沉重。

　　径直从店里的行道穿过，在右转靠窗的那个隔间里，黑子很清晰地看到那在人群中一头耀眼的发色。

　　相对于自己看到赤司时那种带着掩饰的喜悦与羞怯，赤司倒是显得平静地多，感觉他们并不是已经六年不见，而是普通的朋友碰面而已。

　　简单地问候完，赤司给黑子拉开了椅子，几样精美的甜品已经点好在桌子上，黑子摸了摸肚子，想起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吃，便觉得有些发晕。

　　赤司一向都是很考虑别人的，这一点黑子从中学起就知道。那时候赤司总会把自己赢来的美食券交给紫原，有时也会悄无声息地为绿间找到当日最难找的幸运物……所以，当赤司亲自把甜点盛给他时，黑子也不觉得有什么。

　　很多甜点都是香草味的，黑子在吃完一块松露蛋糕后，赤司便说到：“你这次来是准备工作多久？长住呢还是短住？”
　　这样的口气虽然也是用温和的口气的说的，但是听在耳边却有一种驱逐的感觉，黑子顿时想起了下午赤司在电话里的口气。

　　“额……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多久，不过既然是帮前辈的忙，应该也需要一段时间吧。”黑子说着慢慢地吞下了刚才的蛋糕，不过他还是有种如梗在喉的感觉。
　　他想不通为什么赤司有点不欢迎他来J城呢？

　　“奥，这样啊……”听到赤司的回答里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黑子这才又稍稍放下心来。

　　“你在这边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就告诉我，我离这边很近的。”看着黑子一直低着头，赤司也将语气放得更轻柔了。

　　“嗯……”或许是因为这突然的亲近，黑子将头也慢慢地抬起。

　　一抬头，黑子便看到赤司正盯着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过那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眼神是依旧凌厉，衬得那张脸越发英挺神俊。

　　对上黑子的眼睛，赤司很自然地便转移了视线，然后看着自己盘里那只动了一两口的蛋糕又轻轻地挖下一块。
　　黑子觉得自己也应该表现得自然点，就像赤司一样。

　　甜点吃完后，赤司便开车载着黑子回到了住的地方。
　　一路上他们之间也并没有什么交流，黑子本来想问问赤司这些年都在做什么，但是一想到赤司从大学起就已经接手家里的一部分产业，恐怕现在做的也都是他想都想不来的大事，如果真要谈起，恐怕他也接不上什么话，为了避免陷入尴尬，黑子也就闭口不谈了。
　　不过，虽然自己对赤司没有什么想问的，但是难道赤司对自己也没有什么想问的吗？黑子转过头看了看赤司，那人的眼睛直盯着前方，似乎对他的存在没有一点放在心上。
　　黑子静默地看了几秒，又乖乖地朝着另一边窗口望去。

　　在他看来，有钱的人生活都是多姿多彩的，而没钱的人生活都是大同小异。所以也怪不得赤司对他的生活一点也不好奇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难过。那些曾经的事还有那已经流逝的岁月仿佛是一道鸿沟将他和赤司分隔了开来。他曾经少年时的梦想，他曾经想努力想与之比肩的人，现在看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车停到宿舍楼底，赤司替黑子开了车门，然后又看了看门口，终究还是说到：“我就不上去了，你这一天也劳累了，回家就早点休息吧。”
　　黑子其实本来也不知道要不要把赤司请上来坐坐，不过听到他这么说也就“嗯”了一声。
　　“在这里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就随时打我电话，我最近都在这一带办公，很方便的。”赤司说着缓缓地拉开了车门。

　　“……奥”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他又开始有点恍惚，以至于赤司的车都已经开出了好远，黑子才慢慢回到。

　　黑子并未直接进宿舍，而先进了一家超市。给二号选好狗粮后，也顾及明天早上的餐点于是就顺便买了一大袋面包。

　　不过在付钱时，黑子留意到那个精瘦的老板似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想要问为什么，然而对方又马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黑子也只好带着些许的郁闷回家了。

　　第二天他便去伊月的出版社报道了。虽然他与伊月这几年也算联系密切，但是说到两人见面，那却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所以，再次见到曾经的这位前辈时，黑子觉得眼前这个身姿俊秀，眉眼清朗，又一身笔挺的西装的帅哥哪里还有半点“顺毛哥”的气息。

　　所以也怪不得当年伊月会是篮球部里最受女生欢迎的男生，看来，女生都是有远见的。

　　“前辈……”黑子手里拿着公文包，稍微弯了下腰，对着伊月笑了笑

　　“好久不见了，黑子。”伊月对着他也笑了笑，然后两人走进，握住彼此的手。

　　据伊月说，这次出版社主要面对的是一次整改的危机。因为近几年来电子书刊对实体书的有力冲击，所以出版行业越来越不景气，而且对整个行业的品质问题也是越来越严苛。

　　在面对这些外界的和内部的冲击和竞争，伊月在接手出版社后打算进行一次整改。然而，面对图书行业日渐下滑的趋势下，编辑们也都是良莠不齐，而大多都是滥竽充数。
　　如果连最基本的修改功底都要依靠某些软件的检索与修订，那么要他们还有什么用。文学本来就是一场文字游戏，谁也没有制定规则的资格。

　　所以，黑子负责的便是文字编辑。这是黑子这几年一直都在干的事情，对他来说可谓游刃有余。

　　不过第一天上班，伊月也并没有交给他什么工作，只是带他熟悉了一下整个公司，交代了一下公司各部分负责的同事，还有餐厅，休息室等等的情况。

　　在中午快要吃饭时，黑子忽然听到了一声很响亮的声音，额，确切地说是有点熟悉。

　　“伊月！”

　　黑子转过头，正好看到一个染了黄色头发戴着眼镜的男人走进了伊月的办公室。

　　“咦，刚才那个人是谁啊？”黑子不仅问

　　“奥，日向啊。他是公司的策划编辑，但是却不经常来公司的。”旁边的一位女同事热心地回答。

　　日向？难道是曾经的队长？

　　伊月的办公室忽然被紧紧地关住了，里面到底发生什么，黑子也不知道。同事们在饭点到后也都相继去了餐厅。黑子想要不要等伊月一起去呢，所以也就乖乖地等在了外面。

　　不过这一等，却过了很久。黑子想要不要去敲下门问一问，然后便听到了里面似乎有争吵的声音。

　　黑子突然担心起来，按说以前在队里，这两位前辈的关系也不怎么差啊，不仅如此，他们的关系似乎比其他人都要好。伊月前辈似乎是最明白日向前辈的一个人。

　　黑子刚伸出手打算敲门，然而门却自动拉开了，黑子面对着准备摔门而出的人，直楞楞地看着他，而对方也同样盯着自己。

　　“你，你是，黑子？”眼镜中几乎是折射出一道光，日向有些惊讶地问到。

　　“是我，黑子哲也。”黑子面无表情地回答到。

　　“奥，真的是你，之前倒是听说你消失很久了。”日向扶了扶眼镜

　　“日向前辈说的没错，……是离开了很久，”黑子还准备再说些什么，然后又见日向一副有些不耐烦的神情：“这样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伊月在日向走后才开始转过身来，黑子看着他的领口有些皱，像是被揪扯过，于是问到：“伊月前辈，你没事吧。”
　　伊月似乎有点无奈，然后摇摇头，“没事，他今天只是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