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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金的香炉里袅袅燃着烟气,着了明黄宫装的女子长裙坠地,远远望去竟似铺了层流沙般,点点星辉闪耀其中。
宽大的广袖下是保养的极好的一双玉手,精心养护的发丝在身后宫人灵巧的双手下柔顺的盘起,于脑后松松挽了个髻。只斜斜插了根白玉骨簪,上面刻了几瓣小花。又用金色丝线串了些粉色朱贝点缀其中,煞是好看。美中不足的是,虽尽力藏了白发,但还是有些漏网之鱼。
侍候的人难免有些惶恐。
几个宫人抬了半人高的铜镜,以便让女子更好的检视脑后的发髻。铜镜中的女子瞧着四十多岁的年纪,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面容姣好的美人儿。抬手拂过眼角细碎的纹路,女子无奈道:“早就过了花朵般的年纪,也是应了祖母的人了,又哪里会一丝白发也无呢,苏瑾,你也小心太过了。”
“是奴婢侍候不力,手艺不精。”着了藕合色宫装的高阶女官浅浅躬身行礼。
“行了,都是多少年跟着本宫的老人儿了,本宫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么,这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容颜不衰的妍后罢了。最后还不是香消玉殒,归于黄土了?本宫看的开。”抬手自托盘里取了玉色妆盒,里面是透着浓烈嫣红的口脂。
拿簪子轻挑了一点放在手心,慢慢揉开,一点一点给苍白的双颊染上些许颜色,女子突然轻笑道:“苏瑾,这么多年,都没有这般畅快了。”
“娘娘心里苦,奴婢知道的。”抬手挥退了众人,苏瑾上前慢慢给她面前这个大魏朝最尊贵的女人整理着装束。
“苦?”渠后挑眉,又复摇头感慨道:“衣食无忧,地位尊贵,倒也算不得苦,难熬,才是真的。”
慢慢起身踏出殿门,外面温暖的光线照了身上,让人发起暖来。侧身坐了栏杆上,漫不经心的问道:“北苑儿的那个怎样了?还是闹着要自尽么?”
“回娘娘的话,平氏前些天不进水米,昏了几日,如今才转醒。听看管的人说,已经开始进食了。”
“她儿子还活着呢,她自然是舍不得死的。”渠后冷笑道:“那女人怕还是没有死心,发着梦要当太后呢!”
轻轻的替渠后捏着肩,苏瑾低声道:“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娘娘何必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费心。”
“丧家之犬......”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渠后笑的更厉害了。
“若是这么说来,怕是在后宫那些女人眼里,本宫也好不到哪里去,丧家之犬......哼!渠家那一团糟污,早该让圣上抄家灭族了!”
苏瑾跪了地上劝道:“娘娘万不可如此说,若是......”
“便是圣上听见又怎样?如果不是知道我向来厌恶本家,从不与他们往来,你以为这后位,本宫还坐的住么!渠家......渠家!”渠后眼中恨意渐浓“他们费了那么大心思把我推上这位置,还想叫我任凭摆布么!我们家本来就是不显眼的分支,我也早有了属意之人,只差过了明路便要提亲。为着遮掩我那位好堂姐犯下的丑事,便将我推了出去!他们凭什么!”
渠后缓了口气,又悲道:“后来端郎去了,父母亲也去了,我撑着这一口起熬油似的熬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一天!当我不知道是他们下的手!”
“娘娘做的够好了,即便没有渠家,还不是熬到了现在?如今娘娘也算大仇得报,苦尽甘来了。渠家没了,平氏倒了,在没有让娘娘堵心之事了。”苏瑾苦劝道。
“是啊......”渠后一阵恍惚,眼里中泪如雨下“是啊,再没有人了.....可是我的孩儿.....我未出世的孩儿,再也回不来了啊......。”
渠后哽咽着,悲痛不已,明明已经算是苦尽甘来,却还是没有丝毫欣喜,失去那些东西,再也找寻不到了。
苏瑾陪着痛快的哭了一场。她是自进宫便跟了渠后的,各中艰辛苦楚,自然深有感触。
勉强收了泪,又拿了手巾给渠后擦脸,口中劝道:“娘娘莫要哭了,仔细肿了眼睛。圣人不是说了小殿下即将被接到宫里来了么,娘娘素来待小殿下就亲厚,勤王府又无人,小殿下年岁还小,必要有人抚育的。娘娘可不是有盼头了!”
渠后慢慢止了泪,是啊,琰睿,还有琰睿呢!那孩子性子虽冷,却是个知礼数的孩子。自己是正位中宫,也唯有自己,才有资格抚育皇太孙。
“已经定了么?”
“圣人亲自拟的旨,不会再有变数了。”苏瑾低声道。
京城外的官道上,马蹄声阵阵,所过之处扬起细碎的黄土。马背上的人皆是黑色劲装着身,为首的一人一双凤眼儿微微上挑,长眉入鬓,五官较一般女子还精致些,却不显丝毫女气。背上只背了拿蓝色绸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的背囊。形容严肃,行人便是还未相近就先惧了三分。
红羽此刻心情阴的能滴出水来。还是大意了,居然被人摆了一道儿。册封皇长孙的旨意早就下了,却被某些人留中不发,还想这要从他们这儿截了胡分了功劳去,做他的春秋大梦去罢。
一路疾驰,待到终于回了麒麟卫所在的在顾家村附近隐秘的落脚点,红羽利落的翻身下了马背,也不管其他人,径自长驱直入,也无人敢拦他。
阿虞正和笙宁在石桌上写写画画。商量着什么。红羽阴着脸,将包袱撂了笙宁怀里,咕嘟咕嘟灌了一大杯茶水。
“谁惹着你了,这么大的火气!”笙宁调侃道:“出去办了一趟差出来,瞧把你这毛病惯得,越发没个分寸了。”
“分寸!”红羽冷笑道:“如今我才算是见识了,这世上除了不要脸的,还能有更不要脸的卑鄙小人。咱们倒是白白占了个奸佞的名声,半分好处没有,现如今居然还要受了小人算计!算盘在咱们头上打的噼里啪啦响,小爷可是忍不下这口气!”
阿虞放了手中的纸笔,起身走到红羽身边,正色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笙宁也是一脸不解。
“还是阿虞有远见,先嘱了我回京师探探情况,顺便在圣人那里露个脸儿。你们也知道我在禁军中有些关系,才知道圣人要直接册封了小殿下为皇长孙,这本是好事。可是礼部那群人却硬是压着消息,还要张罗着迎小殿下的回宫的事宜。还没怎么着呢,就像上来混个脸熟儿分杯羹了,小爷弄不死他们!”
“这么说,消息外泄了?”笙宁迟疑道。
“礼部的那些缩头乌龟断不会有此胆量,还上赶着揽事儿,实在不是他们的一贯作风。”阿虞慢慢道。摩挲着腰间的玄铁令牌,却骤然想到临主之前漫不经心的话。
“莫被人摘了桃子......”慢慢咀嚼着话里的意思,不由得默念出声。
阿虞默然。当初派红羽带了小队人马先回了京城,无非就是为了稳妥起见,到时两相接应之下,必万无一失。都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被贼惦记。他们这边还未功成呢,就有人先动了心思。
“小爷可不吃这套,直接面见圣人,请了旨意来,咱们只要平安将小殿下送了宫里就好,不必惊动地方。叫那群孙子一搅合,怕是时间上会赶的紧,离册封大典,没剩几日了。”
“既如此,便通知底下的人做好准备吧。咱们还好,莫要让小殿下受了委屈。顾家那边......算了,你们与我一道儿去一趟吧。”阿虞对着两人道。
几人乘着夜色往顾家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