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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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德沃第一次杀人时十六岁。
丰富的决斗经验帮不了他。
到最后他的魔杖孤零零地从指尖掉落，折裂，徒留其主赤手空拳，被对方劈头盖脸的咒语砸得眼冒金星。
喉头的血腥得发甜，他倒在地上，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不动了，身体不听使唤，额头的血流入右眼，因疼痛眯起的左眼依稀能看到对方的足尖。
格林德沃努力调动每一根神经，依旧没能躲开。太阳穴如同爆裂一般疼痛，紧接着一道魔咒穿透锁骨。
他喘息着，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瑟缩。
对方又是迎面一脚。
格林德沃终于动了起来，紧紧地抓住那人的腿。大脑正在疼痛中叫嚣着罢工，他的胳膊肘抵在对方的膝盖上，锁骨中的魔咒仿佛一根尖利的钉子，将他牢牢地钉在地面上。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力量如此，还是他的魔力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对方的腿忽然折成一个奇怪的角度，他顺势用膝盖顶弯他的另一条腿，一把将他拽到地上。
那人嚎叫着掐住盖勒特的脖子，而他搏命一般地挣扎，头颅猛撞向对方的鼻梁。
待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已压在对方的身上，咬下了对方的耳朵。
随后他抓起陌生的魔杖，高抬起手，仿佛握着一把宝剑。然而那把剑退缩了，避开他主人的脖子，只削下他为反抗而举起的双手。
惨叫，血污，战栗。
他没能停止杀戮，也已经没有能力停止。
他将败者的手指变作一根利刺，捅入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要捅死一个比自己强壮的人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容易。他机械地往下刺，胳膊酸得抬不起来，锁骨处的疼痛越来越尖锐。
盖勒特侧着倒下去，张开四肢，平躺下来，和他死去的仇敌并排躺在一起。
他将敌人的耳朵吐在一旁的地面上，大口地喘息，咽下又一口血，又咳嗽着吐出来。
我还活着。他想，忍不住尖声呼啸。
我还活着。他大笑着，呛到了自己。
有什么东西滚烫地融化了他脸上的血污。
他还在笑，但艰难地抬手，捂住眼睛和额头。
百余岁的盖勒特·格林德沃睁开眼睛。
他空无一物的手掌在额头和眼睛上方虚握，锁骨疼痛至极，不是因为魔咒，而是因为风湿复发。早晨惯例的抽筋迫使他笨拙得拉伸自己的小腿。由于过分狭窄的活动范围，他比以前胖得多了，抓住自己脚踝的同时全身上下206块骨头都在作响。
他老了，被悬挂在世界的一端，像一块随风摇曳的烂木头。
“喂，”他扯着嗓子叫道，“喂！”
没有人回应他比往常更甚的急躁。
“多比！”
他咬牙切齿地喊着那个家养小精灵的名字。这是头一次。在此之前，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他记住了它的名字。
“多比！”
只有肮脏角落里的啮齿动物在高声回应。
午餐时间，多比出现在格林德沃破破烂烂的毯子上，冲他马马虎虎地行礼，提起他的便壶。他的头上依旧戴着有快十顶帽子，最上面的那顶是鲜艳的酱紫色，显眼的银白色字母在上头闪闪发光。
格林德沃瞪了那顶帽子一眼，多比抬头回瞪他，骄傲地扶了扶他那堆帽子，打了个响指。
羊排。炸鱼。面包。草莓酱。
春天。格林德沃哼了一声。
“看来你的主人终于把你辞退了。”
格林德沃咬着羊排讽刺正对着衣物挥舞右手的多比。
“多比没有主人，多比是自由的小精灵，邓布利多教授是我的雇主，而不是主人。”
“啊哈，”格林德沃将羊骨吐在地上，“请问，照顾犯人的服务售价多少？”
“这是赠送的服务，”多比高傲地扶了扶他的帽子，“免费。”
格林德沃吞咽着羊排，注视着多比对险些掉入便壶的帽子使用漂浮咒，哈哈大笑。
“邓布利多教授有话要多比转达。”
多比对着便壶打了个响指，崭新的便壶漂浮着回到原处。
“再看一次。”多比冲他鞠了个躬，鼻尖点到肮脏的地上，“口信的内容是，再看一次。”
“我老了，不行了，”格林德沃头也不抬，专心地吃着他手里的鱼，“他想也别想。”
多比最后打了个响指，让那些滑稽的帽子重新回到他的头上。
他准备离开这座千里之外的阴森监狱，回到霍格沃兹温暖的地下厨房去，他这周的工钱会在他的小枕套里等着他。
他朝着这所监狱里唯一的活人再次行了个礼，这次又是马马虎虎的弯了下腰。
“慢着，”他冲已经开始幻影移形的多比随意地招招手，家养小精灵钟爱的帽子冲他蹭得飞过去，“给糟老头做个纪念，”他低着头抓着那顶帽子来回打量，“你以后都不会来了。”
小精灵砰得消失了，格林德沃依旧坐在他破破烂烂的毛毯上，眼睛也不抬，灵活地用他右边最后的两颗大牙咬下一块涂满草莓酱的面包。
如果一切不是发生在清理便壶的档口，不是从一个头戴十几顶帽子的小精灵嘴里说出来，会更有悲剧性。
他不禁想笑。
他会死。他明白。
他得死。他知道。
他生吞下最后一口面包，舔了舔手指，将帽子剪开，割掉有小精灵名字的那面（费了些劲才将它从窗外扔出去），填补他毯子中间的破洞。
一切结束后他恶狠狠地朝墙角吐了口唾沫，而回报他恶毒的是鲜血和一颗脱落的牙。
多么美妙。他捶打了一次地面。
黄昏中，他终于笑出声，双手捂住眼睛，仿佛很久之前，那个双手第一次沾染鲜血的少年。
多比回到厨房时，闪闪很激动，满脸通红，打着酒嗝，“闪电，塔楼，不幸，”她软绵绵地倒在厨房一角的枕巾堆上，“一醉解千愁，没错，一醉解千愁，多比。”他闻到一股雪利酒的味道。闪闪无疑是买不起的，显然是某位教授喝剩的私藏。
他再一抬头时忘记了关于闪闪的一切——邓布利多正走进来，吃着一块蜂蜜蛋糕。
多比收到了新的帽子，和之前那顶一样，鲜艳的紫色，织着他的新名字。
“很抱歉，教授，多比不能收，”他皱着脸看那双微笑的蓝眼睛，“多比没能完成任务，那位保密先生什么也没看。”
“不，”邓布利多吃完了最后一口蛋糕，笑了起来，显得比平时更加轻松愉快，“你做得很好。”
“哦，多比不明白，但，好吧，”多比瞪着眼睛，“保密先生拿走了帽子，说多比不用去了。”
“我和保密先生，我们已经扯平了，”邓布利多说，“接下来的选择权在你。”
多比张开嘴，可邓布利多蹲下身，将那顶帽子塞进他的手里，“像你说的，你是自由的小精灵，多比，一切明天的事都由你决定，”他拍拍他的肩膀，“接下来我这把老骨头要趁着夜深人静去猪头酒吧喝一杯，潇洒潇洒。”
邓布利多冲他眨眨眼，多比感到手中的帽子一沉，他低下头，那里是金光闪闪的加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