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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薄凉慢慢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Adelaide的家中了。她的双手被反绑在椅背上,四周阴冷昏暗,应该是在一个废置已久的仓库里。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可以让她看到外面一片暮色四合的天空,从那射进来的点点光亮让她慢慢清醒起来。她的肺部难受得紧,连着喘气咳了好多声,却发觉对面黑暗中似乎有个人影闪现。

      “陈定弦?”薄凉堪堪出声,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陈定弦慢慢从黑暗中走到了通风口的阴影中,就着微弱的光,薄凉却能清晰地辨认出他的眉眼、鼻梁、和那张曾向林瑟吐出无数情话的漂亮嘴巴。

      “陈定弦,你到底想要什么?”薄凉扬起脑袋,早已烫成深棕色的波浪卷发从脸颊上慢慢滑落下去。她脸上几乎未施粉黛,藏有一股不易被发觉的倔强。纵然已经成了陈定弦的阶下囚,却仍如女王一般,带着讥诮的微笑,居高临下般地直视着他。

      陈定弦站在她对面的阴影里,沉默着,并未出声。

      “你想要林瑟是吧?陈定弦,我可以变成她。我可以变成林瑟。”良久,薄凉缓缓说道,语气里似乎带着点哀求的味道。

      不知道从仓库的什么地方传来老鼠的吱吱叫声,那地下见不得光的生物让薄凉一阵恶寒,而角落里漂来了潮湿阴森的发霉气息。薄凉定定地看着陈定弦的身影,她在等,等待那个迟了六年的答复。

      “你黑色的头发像海藻一样漂亮,Lindsay。”半晌,陈定弦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墙角青苔的阴湿气味,裹挟着那样熟悉而好听的纯正英音,迎面就砸开了薄凉紧闭六年的记忆大门。

      “叫我林瑟吧,你呢?”有那么一瞬,薄凉恍惚了一下。她一字不差地对上了多年前的对话。只有她明白,只有她一个人明白。

      “你给人的惊喜真多啊。”陈定弦终于动了。他慢慢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身上带着地狱使者才有的压抑怒火和复仇欲望。他瘦了,脸色更加苍白,手臂上都是大大小小的陈年旧伤。瘦削的身子站在那里,是落寞孤寂,惆怅隐忍,不似当年的痞气与霸道,更像一个被人狠狠伤了心的冷漠少年。

      薄凉怔怔地看着陌生的他,就这样忘了接话。

      “承认吧,你早忘记了。”陈定弦不屑地看着她,吐出一个个恶毒的字眼。在她,和他自己的心上,狠狠插上一刀。

      “林瑟,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陈定弦嗤笑一声,六年的监狱生涯让他身上更多了一份隐忍而压迫的气势:“不对,我应该叫你薄凉,对吧?”

      薄凉只是死死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薄凉,薄凉,真是人如其名啊。”陈定弦已经转到了薄凉身后,脸趴到她的耳畔,似乎陶醉于她身上的香气。

      “我就不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这种愚蠢幼稚的问题了。”他似乎小心翼翼地束起她的头发,那是她刚认识他时的样子。“他们在监狱里告诉我林瑟出车祸死亡的时候,我真的为你难过了一阵。真的。”

      他绕到薄凉身前,慢慢解开了她的上衣纽扣。“我知道这是我的报应。我害了那么多女人,所以我最爱的女人也会被上天收走,我认了。”

      薄凉受不了这样赤裸裸的侮辱,紧紧闭上了眼睛。

      他从口袋里拿出什么,放到薄凉眼前。“薄凉!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薄凉并不打算睁开眼睛,却被陈定弦狠狠扇了一巴掌。“贱人!自己干得这一切,却又不敢面对了!”

      映入薄凉眼帘的是一张满脸泪痕的小男孩的照片,是Troy可爱到令人心碎的小脸蛋。他的嘴巴被胶带粘住,狼狈地瘫在墙角。镜头并没拍到他面前令他害怕的人的脸,却拍到了他的正上方一只戴了一枚戒指的手,正拿枪指着孩子的头,而那戒指正是陈定弦送给薄凉的同心戒。薄凉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没想到陈定弦会有这张照片。她紧抿着嘴唇,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只是冷眼继续看着陈定弦。

      “瞧瞧这,薄凉!他哭得多惨啊,他在求你,他在求他的母亲不要杀他!可是你呢?你一枪崩了他的头!”陈定弦又狠狠甩了薄凉一巴掌。他还并不解气,拿起手边的火钳狠狠往薄凉的胸前烫去。

      “啊!——”薄凉惨叫一声,死死咬住嘴唇,并不想向陈定弦展露更多的脆弱和痛苦。

      “现在知道痛了?啊?那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受吗?”陈定弦又在薄凉的胸前烫了一钳。“在那里,他们怎么虐待我,我都没有叫过一声!可是,我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哭了!我哭得好惨,我都跪下来求他们,但他们只是站在那里嘲笑我!他们只是站在那里嘲笑我!”陈定弦似乎已经陷入了令人崩溃的回忆中,狠狠一巴掌,薄凉整个儿人带着椅子都飞了出去:“薄凉,我就意识到了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我为自己感到可笑,竟然相信你这个没有心肝的冷血女人出车祸那种可笑的谎言!”

      “陈定弦,你杀了我吧!如果那会让你好受一点!”薄凉嘴角噙了一丝冷笑,缓缓从地上抬起头来:“但是你永远别想知道你儿子的下落!”

      “你不配提到他!”陈定弦正处于暴怒之中,狠狠地朝薄凉的心口踹了一脚,引来薄凉痛苦的□□。半晌,她才缓过神来,躺在地上继续冷笑道:“我那样做只是为了他的安全!我要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死了!你以为我拿枪指着他就意味着我杀了他吗?!”

      “你什么意思?”陈定弦这时候才微微冷静下来,抓起薄凉的上衣襟,狠狠地逼问她。他浓黑如墨的眼眸里翻起滔天的雨恨云愁,压迫得薄凉喘不过气来。良久,薄凉终于忍不住,别过头去,紧抿着嘴唇承受着这一切。

      “我不会让你毁了他的生活的,所以我永远不会告诉你他的下落!”薄凉此时已经被打得话都说不稳,虚弱至极,一个句子就能引发一串咳嗽。

      陈定弦却噙了一丝如来自地狱的魔鬼一般残忍的笑,对薄凉嘲讽道:“就凭你?薄凉?你以为没有你,我会查不出你把他藏到哪里了吗?再说,我是他的父亲,我是最有资格安排他生活的人!而你,你算什么东西?”

      薄凉只是倔强地回瞪他,并不打算说话。

      陈定弦见她那双似曾相识的剪水双眸又那样盯着他,心里无名火一下升腾起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佻地抓着她的下巴,说道:“薄凉?你以为你又能像原来一样轻易让我成为你的裙下之臣吗?”

      他见薄凉并没有反应,嗤笑一声,继续说下去:“只可惜啊,薄凉,你再也不能走进我的心了,因为我给我的门换了一把锁。”

      “那你快杀了我吧。”薄凉继续出言讽刺他。她必须要亲手结束这一切,她与陈定弦的噩梦。如果他结果她的性命可以终结,她愿意这样做。

      “不,薄凉,我还没有和你玩够。”陈定弦把玩着她的头发,说道:“我在监狱里的时候想,你真是连妓女都不如啊。毫无原则得和自己不爱的人上床,利用他们,然后得到自己想要的。”

      薄凉倒是微微笑了:“是啊,我曾经做过好多次这样的任务,你并不是唯一恨我的那个。”

      她又怎么能告诉他,他是她唯一的那个任务呢?薄凉心里苦涩地笑着,脸上却毫不示弱,继续说道:“陈定弦,你还自诩眼界高呢,看来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陈定弦,他随手拿起手边的粗木棍就往薄凉身上砸来。薄凉的肋骨上传来冰冷的痛感,弓起身子,咬住嘴唇,并不打算□□出声。

      只是一会儿功夫,薄凉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陈定弦把棍子随手扔了,怒气冲冲地站起身,对薄凉说:“薄凉,我还没有折磨够你,怎么会让你死呢?”

      薄凉心里惊涛骇浪,只觉得胸腔里苦涩地几乎要失去知觉。曾经世界上最爱彼此的人,怎么就成了最想让对方死的人?一直以来的一个念头又浮了上来:早知道,早知道六年前就不应该背叛了陈定弦。

      可同时,身体里的正义感、屈辱感都纷纷涌上来鞭策着她,让她难受得几乎要晕死过去。薄凉瘫软在地上,心里只想,如果陈定弦杀了自己会让他们都解脱,那就让她自己死吧……

      空气中纷纷乱乱的尘埃在薄凉模糊的视线里舞动着,她身上的痛感仿佛在慢慢消失。薄凉慢慢扬起一个微笑,想起彼时还是小姑娘的她去老式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总是被放映机光线里清晰照出的尘埃所吸引。

      她以为那些尘埃可以像吸引她一样吸引全世界的注意,在那一刻,成为命运舞台上的主角。正如她后来和陈定弦一起去剧院里看的那一出出悲喜剧的场景一样,聚光灯打在男女主角的身上,所有人敛起了呼吸安静看他们互相表白,她却在看那一粒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那时候,她总是以为,命运让她在黑暗里行走那么多年,终于如她所愿为她带来了一盏聚光灯。她看着他对她笑,对她告白,与她温存。那些无法忘却的温柔,也许,一直以来,都不属于她。

      也许,她也一直知道的吧。那盏聚光灯,曾经都是照在林瑟的身上,而非她薄凉。那个叫薄凉的女人,带着林瑟的面具站在灯下背叛了整个世界,最终却是被打回原型,成为一颗漂泊不定无人欣赏的小尘埃。

      “陈定弦。”她突然开了口,声音不大,却让陈定弦止住了脚步。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心里还是爱我的。”薄凉努力支撑着自己如同残破布娃娃一样的身体站起来,直视陈定弦,冷笑着问。

      陈定弦似乎也在不甘示弱地冷笑,恍恍惚惚,薄凉已经看不清了。

      “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薄凉。”

      薄凉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前,她听见了来自陈定弦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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