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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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几天的车程？”车里传来闷闷地声音。
“回公子，还有不到一天。”车夫急忙回头应道。路在崖壁上窄而陡，马车里发出叮当的声响，不知是行李掉了，还是公子又撞到头了。
他在府中当差，还从未走过这般崎岖的山路。再远的也就是小姐夫人们去寺庙祈福，走马观花，把一天的时间都耗在路上来赏景。这会儿走得却是很急，连日赶路，还未曾在旅社下榻。熬得他眼睛都有些花了，眯起眼睛才看到路前扁平的大石，也不知道前人是怎么过去的。这石头扁扁的瘫在路上，不会弄坏马车吗？
石头形状也是怪得很不像块石头，近看倒是，倒是像个人。他急忙勒住缰绳，在确定四周无异况后，放心地跳下车来。
他伸手探了探，那个人鼻息还在，只是被他推搡了几下还是没有要醒来。
小公子是个耐不住性子的，早就蹿出车问：“守义，怎么了？”
“这个人在路上昏过去了。公子稍候，我就把他移到路边。”守义说。
小公子摆了摆手，饶有兴趣地绕着那人转了两圈，眼睛一亮：“守义，把这人扛到到车上去。”
余弧是威武大将军独子，自小在兵营长大，武艺不必说，骑马射猎更是不在话下。但他也是齐国出了名的愚顽，被气走的夫子不计其数，十六岁才把字识全。于是就有了他到岐山求学这事。
王都的夫子，都是那一副脾性。自诩德才出众，就小瞧别人。知道余弧十六才识全字，正眼都不屑给一个。他爹气他不成才，每走一个夫子就拿柳条抽他屁股一顿。不知是夫子走得多了还是开始疼惜他儿子金贵的屁股，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管了。
但这次余弧却想认这个夫子，他被娇惯到了二十岁，朋友们纷纷步入仕途，爱慕他的女子皆嫁为人妇。而他却只能徘徊在武校场，猎场之间陪人玩乐。
他自是不甘心碌碌无为的，那就赌一把吧！赌那人人称赞的江夫子能不能让他这朽木成才。所以拜师的德才武艺四重考验，他必须要过。
江夫子不是寻常人，出的试题也不能按常理来考量。附近最近的一个镇子距这里几十余里，这条乡道本来就少有人走，更不可能能从镇里光凭脚程到达这里。这人又是一副下人打扮，如果余弧猜的没错这便是第一道试题：德。
他让守义给那个人喂了些吃食。又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从家带来的用来解闷的小玩意儿。余弧身子长，喜欢斜倚着椅子。现在只觉得有失礼节，看到对面的人翻身转醒，他急忙正襟危坐。
“鄙人杜山姜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就不再叨扰公子了。”
杜山姜的话太突然，把余弧搜肠刮肚想出来的几句话都给打没了。
“别啊，杜公子，不，杜小师傅。我也是去往江夫子家的。两条腿走得可没有四条腿走得快，啊！你别多想，我可没说你是畜生啊。哎呀，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山姜说：“谢谢公子的美意，我确实是要去江先生那里。但我这个农夫与公子同乘有诸多不妥。”
守义也掺和进来：“这人不领情，公子也别浪费自己的心意。就让他下来跟着车走，一会儿他就求着上来了。”
余弧怒道：“守义，你给我闭嘴。”他瞧着山姜的面色很不好，嘴唇也是干得发裂，说“润润口再走吧。”
因为紧张余弧的手心变得汗涔涔的，他在袍子上抓了几下手才敢把壶递过去。
山姜开塞时余弧隐约闻到了酒味儿，他也是真的渴了，上来就是一大口。不好！壶里面盛的是守义在镇里打的酒。
“啪”的一声，酒壶被摔在地上。山姜直接捂着肚子昏死了过去。
昏迷的时候，山姜的眉头皱成一团，连着余弧的心也揪在了一起，他真是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他这个人总是这样把事情搞砸，空腹喝酒能不烧到胃吗？这个乌龙闹得，唉。
等到山姜再次醒来后，余弧才发觉自己又闹了个大乌龙。同他一样山姜也是来找江离求学的。
余弧也早应料到如此，寻常人哪能在他面前镇定自若，反而是他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乱了阵脚。他顿时觉得颜面身份全无，一跺脚，也不再说话了。
不久，下起了小雨，雨滴极细如线般洒落大地。山间氤氲起了雾气，天地间失去了界线，朦朦胧胧的一片。山姜把手伸出车外，雨水打在掌心里酥麻麻的，捞回来却是什么也不剩了。
下车之后，余弧和山姜又走了一会儿才看到江夫子的住处。小童正拿着扫把扫着阶梯，看到他们立即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小童说：“二位公子，可是来找江先生的？”
“正是。”
“那怕是不巧了，家师……”见到老人出来，小童欲言又止，但眼睛还是轱辘轱辘地转着。
老人开口：“石头莫多言。快让两位公子到院子里歇脚。还是按往日那般。”。
小童把他们引到客堂里坐下，拿出两卷竹简分别递给余弧和山姜。
“若是公子有何不懂尽管询问。”
余弧拿起竹简，能大致看懂内容讲得是法理与情理。囫囵看到最后，有几句却是怎么也读不懂。字都是寻常字，拼起来却怎么也说不通，余弧抓耳挠腮了一阵。这边山姜已经放下竹简，敲响了侧间的门。
余弧有些不爽：“杜山姜，你敲门干甚？我还没读完竹简。”
“上面说道，若是读完就去敲侧室的门见夫子。”
余弧现在只觉得自己连乡野农夫都不如，只得与夫子交谈后另作打算。不过这夫子不像是夫子，更像是公子，发髻梳得也是弱冠的结发髻。江离眼眸干净通透，一席月白色的袍子更是衬得他肤色如雪，唇红齿白。余弧暗暗有些失神，一个男子竟长得如此美艳。
“请问敲门的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鄙人杜山姜，家住离夫子家不远的镇里。不甘心世代农桑，特来此拜师学艺。”江离一把把折扇打在山姜手上，他疼得倒吸一口气“嘶—”
“把你的手给我看看。嗯—食指第二节、无名指指甲根部有茧，莫不成你用笔犁地？”
“回夫子，我曾在镇里的私塾学过几年。”山姜词穷，没想到江离会察觉得这么快。他低头躲避江离探寻的目光。
“这私塾老师倒是高级得很，还交鲁国文字句法。不诚之人学问再高也没用，石头送客。”
余弧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看不懂那几句话，齐鲁两国文字写法大致相同，句式和用法却相差甚远。山姜为何要隐瞒自己的身份，难不成是鲁国派来的细作。
“夫子我确实是农夫，不过不是齐国的农夫而是鲁国的农夫。恳请夫子原谅。”
“不论你是什么身份，鲁国人我断然不会收的。竹简就是为把应试者中的鲁国人筛出来的。”
小童起身去拉山姜离开，山姜杵在原地默不作声。石头催道：“公子快走吧，不收鲁国人是先生的规矩，不曾破戒的。”
余弧见惯了夫子的歧视，不收商贾之子，不收有隐疾者，从未见过有夫子因为学生的国家而拒绝，荒诞之极。余弧说：“江夫子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山姜老实得很，断然不像那些鲁国那些阴险狡诈的贵族。”
山姜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不惜累死在途中，跋山涉水地来拜师。却不想刚开始就吃了个闭门羹。山姜甩开小童钳着的手，跪在地上不停地叩首。“求夫子收下山姜。求夫子收下山姜。求夫子……”
“身体是你自己的，不爱惜我也没办法。”看山姜不走，江离索性就坐在桌旁看着他。乡间的屋子没有铺地砖，小石子在山姜额头上硌出了一圈痕迹，不一会儿就出了血。
余弧着急的不行：“山姜别磕了，拜师重要命重要啊？先生齐国多得是，没命了多不值啊！”
山姜眼前冒出了白星，耳边又响起了那些刻毒的话语。
“你这犁地的，力气大得很，学写字不得把笔给折了？”
“不想打扫，想作学问去找齐国的江夫子啊！看他收不收你。”
“杜山姜，知道为何我要给你起山姜这个名字吗？山姜本就是杜衡，你姓杜，叫杜衡自然好听得很。叫你杜山姜，是为了让你记着你的命，不要妄想拥有不该有的东西。
“江离，我本觉得你与世间夫子不一样。”山姜抬头望向江离，眼神里是带着狠厉的绝望，“你们不让我成才，可我偏偏要成才，要成鲁国的相。废井田，改律法，办寒门学堂。把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人踩到泥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