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夏温甜

3、腊八粥

　　再次遇到青瓷，已是几天后了。
　　那梅花簪自从上次在我这里吃了堵，便再没出现，安安静静地躺在抽屉中，装成一个凡胎俗子。心知她在等着我先服软，我倒也不急，只静待她自己耐不住寂寞幻成人形的时刻。毕竟，她的故事虽然不俗，但更吸引我的其实是青瓷姑娘。
　　一个处心积虑、不惜编造谎言也要将一枚前朝宝物塞给我的姑娘，背后只怕藏着些更有意思的故事吧。
　　腊月初八，煮豆熬粥。清明前后，种瓜点豆。
　　腊八那天煮腊八粥是一个流传许久的习俗。将大、小、糯、紫、薏等米类配上黄、红、绿、芸、豇等豆类，再辅以红枣、花生、莲子、枸杞、核桃、杏仁、桂圆、白果等干果，注水后用小火慢熬上一个时辰，开锅时谷香四溢，令人垂涎三尺。
　　而我撞上青瓷时，她正在米店采买。
　　今日，她换了件白色的大袄，衣摆处用金线细细地缀了几多梅花，显出些超凡脱俗的素雅。衣领处缝了一圈柔软的兔毛，堆在她粉嫩的脸颊旁边，让人忍不住遐想那究竟该是怎样细腻的触感。
　　青瓷走地匆忙，不知有什么急事。我前脚刚迈进米店，她便结结实实地撞入了我怀里。抱着的米袋掉到地上，豆子大米滴溜溜洒了一地。
　　“青瓷？你怎么这般不小心？”我将她扶起来，又蹲下身帮她一起收拾幸存的米豆。幸好米袋是侧着掉落的，损失还不是很大。
　　“先……生？”青瓷有些诧异，看我一眼，脸颊上又飞起两片红晕。
　　“有胃口喝腊八粥了，想必你家小姐的病好些了？”抿嘴一笑，我随口问道。
　　“啊？”她明显一愣，随后笑得有些局促，“谢谢先生关心，我家小姐已经好多了。”
　　说话间，米袋已经收好。我抱着米袋站起身，拍拍袋子底部的灰尘，却并没有要交给她的意思：“你们家的男仆呢？这么重的东西怎么只派你一人来采买？不如我帮你把它送回去可好？”
　　她有些慌：“怎么能这么劳烦先生呢！采买本就是青瓷分内之事，谢谢先生好意了。我家小姐病还没好全，不太方便见客。”一边说，一边伸手过来想从我怀里将米袋抢回去。
　　青瓷的心思太浅，一念一想都写在脸上，宛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看起来不胜可爱。我似是对调戏她这件事有些成瘾，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任由她将米袋抢回怀里，又以一种母鸡护崽的架势抱紧，我在心底窃笑一声，表面仍是不动声色：“如此真是有些遗憾了。待来年开春，你家小姐彻底病好之时我再上街叨扰吧。”
　　“借先生吉言。”她对着我鞠躬，又像上次那般，匆匆消失在街角。

　　“臭小子，不过是腊八粥而已，能让你心情这么好？”回到店里，不出所料果然看见了那抹红色的身影。
　　“我还以为你打算装一辈子簪子呢，怎么，受不了嘴馋想出来喝粥了？”我毫不客气地揶揄。
　　“腊八粥而已，在宫里的时候年年喝，没什么新奇的。”她鼻腔出气，没正眼看我。
　　“哎哟，这倒是新鲜了。我长这么大还真没听说过宫里腊八有用簪子搅粥的传统。”我故作惊讶。
　　“你！”她被我气了个半死，险些翻个白眼晕过去，一时又找不到什么可以反驳的话，只好沉默着坐在旁边，看我一边吹着口哨一边煮粥。
　　“喂，我说……”看她一个人生闷气，我倒还真有些怕她再次变回簪子不出来，这样下去只怕等我走不动路时她这个故事都听不完，“既然你打算在我这里常住，起码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也不能总是叫你'喂'或者'红衣女人'吧？”
　　“臭小子，你长这么大见过有人专门给簪子起名字的？”她瞥我一眼，没好气地回答。
　　“好吧好吧，我投降好吧。”我有些哭笑不得，“娘娘若是不嫌弃，小人给娘娘起个名字可好？”
　　她转转眼珠想了想，说：“再加一碗腊八粥。”
　　“那作为交换……”我试探着问。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她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先起个名儿我听听。”
　　“要不……红梅？”
　　“……臭小子你是不是找打？”
　　“那……金簪？”
　　“……你是不是不想听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