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夏温甜

11、眉间花

　　“她没跟你说？”青瓷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佯装镇定地清清嗓，她解释道，“梅妃弥留之际，有个无论如何都想亲口问江连城的问题。梅花簪因为这点执念诞生，所以她想找这支宣笔问明白。”
　　“仅此而已？”我挑眉。
　　“仅此而已。”她躲开我的视线。
　　今日的梅花簪静得有些异常。在这种她本应现身的场合里装聋卖傻，不像是她的风格。我轻抚着簪头的梅花笑了出来：“青瓷，就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不适合撒谎吗？”
　　“青瓷愚钝，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有问题要问，有夙愿要达成，这些都是明面上的理由，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们没必要联手在我面前上演这么一出大戏。”
　　“……”
　　“事情的起因是红萼，她却执意要让我来找你。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大胆地猜测，你是否也有个无论如何都想亲口问我的问题？”
　　青瓷那对罥烟眉轻轻蹙起，圆圆的小脸红得如西边的云霞。她懊恼地盯了我许久，眸中神色闪烁，就在我以为她要开口回答我的时候，一抹红色的裙摆忽然钻入眼底，红萼抢了先：“因为我本以为，你就是那杆玉管紫毫。”
　　“我是……什么？”我哑然失笑。

　　人有个什么事情做的时候，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对严歌来说，这事情是看江连城烧瓷。
　　江连城的手是极好看的，白皙修长，却指节分明；怕伤到釉面，所以指甲剪得工工整整。这双手似是有灵性，随便一团看不出形状的瓷土，经过这双手的改造，就成了一个个造型优雅的碗瓶罐。再用那支紫毫在底部勾出一枚柳叶，送入瓷窑烧制七七四十九天，便成了一件件精美的叶窑瓷器。
　　“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支笔来画标？”严歌终于问出了这个憋了许久的问题。
　　江连城愣一下，随后露出个有些落寞的笑容：“因为只有这支笔才能写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秘色瓷。”
　　严歌听了个似懂非懂，却并不想深究下去。她看着江连城笑道：“那歌窑的瓷器也要用这支笔来画标！”
　　“好啊，严歌你想要什么样的标记？”
　　严歌那双大眼睛滴溜溜转了转，伸手挠挠头，碰到了头顶的梅花簪，眼前一亮。
　　“要梅花怎么样？”
　　“严歌……梅花是梅窑的标记……”江连城面露难色。
　　“梅窑的标记是青色的，但我要红色的梅花！”严歌随手捡起一片飘落在地的桃花瓣，比划在眉间，“就像女子眉间的花钿！”
　　“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张扬？”江连城还是有些犹豫。
　　“秘色瓷那么美，你凭什么不让她张扬一些？”

　　“你能看到物灵不是没来由的。”红萼将青瓷护在身后，一脸正义凛然，“若非天赋异禀的风水师，就只有物灵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你为什么直接排除了前者？”我皱起眉。
　　“那我且问你，你姓什名谁？家住何处？父母是哪里人？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
　　红萼一连串问题问得我有些晕，宛如一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张口结舌说不出一个字。愣了很久，抽紧的声带终于能发出一点声音，我艰难地问她：“为什么又否认了你的猜测？”
　　“因为啊……”红萼用那支宣笔挑起我的下巴，“你碰到这支笔的时候并没有像物灵一样被它吸进去啊！”
　　玉管冰冷的触感从下巴处传来，不知为何，我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女子梨花带雨的脸，她望着我只说了一句：“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手下的那些瓷器，毕竟只有它们能让你亲手在额顶点上这枚梅花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