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观不正是病，得治》消失的玉石

9、第九章

　　秦风翎半卧在床边，神色在昏暗摇曳的灯烛下阴沉不定。腾出一只手，这只漂亮的，不像是习武之人才有的修长手指慢慢摩挲在乔楚越发尖瘦的下巴上，许是痒了，乔楚睡梦中是一片坦然，一巴掌打在秦风翎作怪的手上。
　　“啪”清脆嘹亮的一巴掌，顿时让秦风翎停下，微微错愕，喃喃自语：“睡着了，倒更像是一只猫儿了。”
　　起身将被子压实了，在屋中找到一处还算得上干净的梨花木的凳子随意坐下，倒了一杯茶水轻抿一口，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头，劣质，还是凉的。
　　“再不滚进来，就不用来了。”轻喝一声，逼音成线，传出窗外。
　　话刚落，木制的薄窗，掀开一角，闪身落入一道黑影，这黑影一落地，即规规矩矩的低头跪在秦风翎的脚边，恭敬的叫了一声“师尊。”
　　秦风翎面无表情，即便是对着自己十年未见的大弟子璞月笙，也是清清冷冷的，乔楚若是能在此刻醒来，定然发觉这才是自己记忆中的魔教教主秦风翎：“来找本座何事？”
　　璞月笙行了一个大礼，回道：“师尊，弟子恳请师尊回到师门主持大局。”
　　秦风翎：“你这样说，是因为本座这十年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底下的人心思活了，想要另寻新主？”
　　璞月笙赶紧回到：“如此倒还简单，弟子也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劳烦师尊了，师尊不知，正道因为师尊不在，那帮势利小人早就结成大大小小的同盟，围剿门派数个分宗和拥护我们的门派，弟子便是有心照应，也是无暇顾及，实在是力不从心。”
　　秦风翎冷笑一声：“名门正派的老匹夫们也就有这些能耐了，待本座回到教中与他们好好清算清算这些年的旧账，定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师尊英明，半月后正是我魔门聚首的‘群芳会’，师尊正是打压那些人的好机会。也好叫他们知道魔教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璞月笙说道这里忍不住心中欢呼雀跃，秦风翎一去十年，十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鸣泉宗大大小小的宗政琐碎全都是他和花语霜一手打理，而他二人面对那些魔门长老，又实在是人微言轻，每办理一件事，无不是左右顾及，不过这回倒是好了，秦风翎回来了，那些倚老卖老的长老们怕是也无话可说了。
　　璞月笙忽然想到自己师尊这几日似乎都是和天和派的掌门在一起，忍不住低声问道：“师尊，徒儿听阿霜说，您在外面“捡”了个……男人？”
　　秦风翎哂笑，“不错。”是捡了个长得好看的玩具。
　　“听说师尊收了他为徒，那岂不是我的小师弟？”璞月笙兴致盎然又道：“有天和派的掌门为师弟，说给那些名门正派说，必是让我魔道大增脸面。”
　　秦风翎闻言眉头一蹙，面色不愠，呵斥道：“放肆！”
　　璞月笙一怔，看过秦风翎的面色，慌忙跪倒在地，“师尊徒儿错了，请师尊责罚。”
　　秦风翎站起身，面向窗外，面色沉沉，一双锐利的瞳眸直望向九霄夜色的繁星，“起来吧，想来你便是跪着也是不知因何缘故。”
　　璞月笙跪着的身姿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
　　秦风翎：“告知你也没什么，鸣泉宗能有今日，多亏天和派暗中扶持……”
　　璞月笙大吃一惊，“怎么可能？天和派执正道牛耳，而我鸣泉宗统领魔道，虽不齿正道那些蝇营狗苟的小人划分的两派，可自古正邪不两立，天和派怎么可能做出为正道所不容的事来，师尊，我不信！”
　　秦风翎冷笑不已：“你不信？你有何不信的？清若云死后，本座接手鸣泉宗尚没有你大，如何撑得起一宗宗主？莫惊澜倒真的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清若云一生交友无数，临死之际都不忘与他说，若有困难可找天和派掌门莫惊澜一叙，却不知清若云那般信任的“朋友”会狠狠敲诈自己的唯一徒儿一笔。 呵呵，名门正派，不过如是。
　　“罢了，你只需要记住天和派与为师有恩，乔楚更是与本座是同辈人，切不可乱了辈分。”秦风翎素白的里衣在璞月笙眼前划过一道虚影，转身走进乔楚熟睡的里间。
　　璞月笙早已膛目结舌，亦步亦趋的紧紧跟在秦风翎身后。来这之前只想着师尊将乔楚庇护在身下不过是戏弄名门正派，孰料竟还有这种渊源在其中，现在他便是想轻视乔楚，再借他十二万分的胆子都是不敢了。
　　屋内，偌大的一张床上露出乔楚茜红的熟睡面孔，秦风翎率先进屋，把乔楚连人带被打包好，扔给身后的璞月笙，“带他回去。”
　　璞月笙本已经五指成爪，打算掐住飞来的“包裹”，后又一听秦风翎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一步酿跄，忙不迭的又改为双手去捧，然而一步慢，乔楚被扔过来的力道倒是不慢，璞月笙足下生风，看似飘渺诡异，身形未动，实则步履匆匆，然速度之快，早已超出肉眼可见，若元朗一行人还尚在人世，必然惊觉璞月笙使出的轻功，与当日秦风翎由远及近，身影鬼魅如出一辙。可惜璞月笙练的还不到家，他的脚下每走一步，便飘散出内力的波动，想像秦风翎一般无波无澜，还差了几个甲子的火候。鸣泉宗绝学以波谲云诡著称，这行的便是与天和派的“飘渺九州”齐名的独门轻功——踏雪寻梅。
　　他稳稳接住乔楚，心中暗暗吐出一口气，无奈道：“师尊，怎么说也是你的枕边人，怎么能如此随意。”
　　秦风翎穿上夜一般漆黑的衣服，心中冷冷一笑，眼中透着森森寒意，竟什么都不辩解，兜头一步跳出窗。
　　璞月笙抱住乔楚的手顿时僵在半空，只感觉怀中抱着的是一颗火球！
　　以他二十多年的认知，自家师尊这般骄傲的人物面对自己的假意试探，没有丝毫反驳，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刚刚自己在窗户外听见的都是真的！
　　秦风翎当真好男风啊！
　　殊不知，这是秦风翎故意造出的假象，魔道自来随心所欲，于情爱之事，男女无妨，然，正道秉持天地伦常，所好男风无不被人所诟病！更何况这堂堂天和派掌门，如此下来，便是乔楚行得正，坐得端，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冰清玉洁”。正道不入，唯有魔道可以接受，将这朵白莲花染黑才算正式开始。
　　璞月笙再认真打量怀中的乔楚，眉目清秀，面容白皙，熟睡之中平易近人，这几个月便像秦风翎说的那样，武力尽失，从头学起，还要兼顾两头，不但要让秦风翎满意，还不能抛弃本源心法，可以说是身心疲惫，沉沉一睡面色中都是放松，嘴角微张，唇红齿白，竟意外的有些可爱。
　　璞月笙将人抱到分宗厢房，吩咐自己从鸣泉宗带过来的婢女仔细照顾，转身回房换了身衣服去找秦风翎。
　　璞月笙来到书房门口被人截住，那人一团和气，骨子里带着谦卑：“大公子可是要找宗主大人？”
　　“不错，我来拜见师尊。”
　　“大公子来的晚了，宗主大人来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了，临走时托小人给大公子带句话。说是让大公子安心呆在此处，三日之内必会回来。”
　　璞月笙点点头，挥退那人，回房的路上细细想想秦风翎带给他的话，越想越是奇怪，这话可不像是消失了十年的秦风翎说的，或者说，不是说给自己的。
　　璞月笙脚步一转，转头走向乔楚的房间。婢女正小心翼翼的擦拭乔楚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一见璞月笙进来，忙起身，盈盈一拜。
　　璞月笙轻声问道：“茶儿，这人你细心照料着，不可有半分差池？”
　　茶儿道：“婢子明白。”
　　璞月笙坐在桌边，实在想不明白，自家的师尊到底是怎么看上乔楚的。
　　若说乔楚的容貌，确实是各种翘楚，可秦风翎一统魔道，什么巴结的人没有，送上的男子又有哪一个姿色差？若要说报恩，那也是莫惊澜的恩，报的也该是整个天和派的忙，绝不该是已被除名的乔楚！忽而又想，秦风翎若真是喜欢乔楚，就不会让人知道“雌伏”在自己身下的人是曾经的天和派掌门人。
　　终南乔楚，终南翘楚，管他是什么，现在也不过是他人砧板上的一块肉
　　师尊或许是真的喜欢，可惜自己不知道，只以为是把玩的玩物，孰料先失了本心，仍还沾沾自喜。
　　璞月笙暗自摇摇头，他就是有心相帮，又如何帮得上忙？不要说秦风翎，那乔楚也不是个任人捏扁揉圆的性子。
　　这一坐，直坐到日上三竿，直到乔楚睁开惺忪的睡眼，揉了揉生疼的侧颈，秦风翎下手当真不留半分情面，忽而自己古怪的笑了一下，他和秦风翎哪里来的情分？
　　璞月笙道“乔掌门睡的可安好？”
　　乔楚听见这一声，才恍然惊觉屋内有人。他坐在床上看向在椅子上坐了一个晚上的璞月笙，狐疑的打量屋内，确定并不是自己和秦风翎住过的客栈，他道：“可是秦宗主的大公子，一点梅花瘦？”
　　璞月笙眼前一亮，乔楚说的正是他在江湖中的外号——一点梅花瘦，这称呼说的就是他的一根软链，由繁至简，譬如繁花由盛开逐渐衰败，唯余最后寒冬中傲立枝头的梅花。
　　璞月笙笑笑：“乔掌门竟知道我这样的小辈？”
　　乔楚点点头，终南山离此处相隔万里之遥，他知道的许多事都是一星半点，他只是知道那个十年前来找师尊比试的桀骜少年叫秦风翎；他只是知道秦风翎收了两个弟子；他只是知道秦风翎是天下武林无人胆敢招惹的存在。
　　自终南山巅，第一眼见到这少年，他总是不自觉的希望能再了解一些，可秦风翎年少的时光苍白的好似一张白纸，真正让秦风翎以重墨浓彩的方式出现在人们眼前，是他从卸甲归去的清若云手中接过鸣泉宗，以一种与礼教相悖论的方式横空出世。
　　那时的少年鲜衣怒马，放荡不羁，裹决着晴空下最炽热的鲜红，张扬明媚，拥有着与他截然不同的气息。
　　那就好似他平平淡淡的人生中最艳丽的色彩，跌跌撞撞的闯入他的视线，从此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乔掌门？乔公子？”璞月笙无奈叫了两声，发现这人完全进入了自我的领域，撇撇嘴，璞月笙觉得，乔楚这人也不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跟了师傅之后才这样，他觉得，乔楚没救了，多半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