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寄谁

4、有时是以德报怨

　　一部分的家庭原因，另一部分的性格原因，导致柳凤英在班上没什么朋友。唯一能说上话的也就只有苏长宇，与其他人则是连点头之交都称不上。
　　不过这样的情况倒令杜思尔轻松不少，省去了在一堆陌生人中找另一两个陌生人的麻烦。
　　也正因如此，柳凤英在校园里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每每这种时候，她总感觉到无尽的孤独。所以但凡没有必要，她都宁愿坐在喧闹的教室里，至少看上去不必那么可怜。
　　而这个必要中，最令她难耐的就是体育课。
　　当一节课结束后，所有的同学都欢笑着去往操场，然后又成群结伴的去更衣室换衣服。
　　却只有她，只有她形单影只。又因为要保证按时集合，不得不混在敞亮的人群中，那么显眼却又那么不起眼。
　　从前每一次去操场的这段路上，她都不由自主的对自己进行反复的贬低和怀疑。到最后，总是把头低了又低，就恨不能钻进地壳里行走。

　　如今就不同了，柳凤英不再是柳凤英。杜思尔很难体会到她内心的挣扎，低着头出了教学楼，很快发现并没任何人关注她。
　　倒是低着头久了，脖子也真够酸的。看看大家都这么兴高采烈的去上课，谁又会在意她有什么一丁点的改变呢？
　　这么一想，她就抬起了头。一边跟着人群走，一边四处观望。转角的不远处有个小花园，蝶舞百花间，藤蔓绕古廊，别有一番景致。
　　自然风光令人心情愉悦，她收回视线，不禁还有些期待这节体育课了。
　　到操场时，一男一女的两位体育老师正等着他们，很快将男女分成两大组。杜思尔刚疑惑于怎么有这么多人，接着就看见前两排那头洋娃娃般的卷发。
　　再右边正和她说话的是许安，那中间衣架子般身材的背影就是昨天没回头的人了。这下“找茬三人党”全齐，中间的像是个小头头，名字是什么呢？陆……陆盈可？

　　“好了，这节课我们继续练习网球。大家先去换衣服，一刻钟后集合分组。”随着女老师的发话，女生们叽叽喳喳的散开了。
　　杜思尔跟着大部队向前走，注意了前面那三人好一会儿。不见她们有什么小动作，也就没再在意。
　　更衣室挺多，就是女生们的动作太磨蹭。杜思尔排在队伍后面，又不好抱怨什么。好不容易排到她，结果那门居然关不上。
　　算了，反正后面也没几人，况且都是女生。她也就没多想，进了那间更衣室把门虚掩着。刚脱下衣服，听见有人叫她。
　　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一回头，眼前“咔嚓”一声闪了下光。
　　“哎呀！这种大妈级别的内衣你怎么还好意思穿出来呢？”举着手机的人正是周童，她盯着手机屏幕近乎恐吓道：“你说我要是把这张照片传上校网，学校的男生们也要笑掉大牙吧？”
　　杜思尔淡定的转了身背对着她，穿好衣服走出更衣室时，外面的另两人正对着手机嘲笑不止着。她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周童面前，睥睨着她。

　　“不过你要是不想呢，我们也可以替你保密！”这个家伙完全没有眼力劲儿，自己嗨得眉飞色舞，“但是你要非常听话，服从我们的命令才行！”
　　杜思尔微挑起唇角，讽刺之情溢于言表。
　　许安看得皱起了眉，突然冲上前就扇了她一个耳光，“你还敢瞪眼？！”
　　杜思尔顿时被打懵了，舔了下口腔发现居然还在流血。这位同学真的是多大仇啊……杀你爸妈了？
　　“对啊臭丫头！”周童又上前了一步，拿手指戳着她的脑袋提着醒儿，“要不是我外公好心，你还能在这儿？怎么就不知道感恩呢？”
　　脸上疼得像裹了层辣椒，杜思尔懒得理她。
　　“只要你跪下来，叫三声主子，今天的事就可以不跟你计较。”面前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听着清冷无比，像在发号施令。
　　杜思尔抬头，冷眼看着高高在上的陆盈可。她眸光冷峻，唇如蝉翼，好似记忆中另一张脸的放大版。
　　是不是所有无情又自私的人都长成了同一幅模样？

　　“想传就传，怎么还等着我给你们开热点啊？”出口的一句话令三人目瞪口呆，杜思尔冷笑一声，从许安身侧绕开时出其不意的伸手握了把她的胸，“内衣怎么样倒是其次，像你这样的估计就没什么看头吧？”
　　“你！”许安刚想拍掉这只“咸猪手”，杜思尔又转到背后轻易扭开了她的内衣扣。弄得她手忙脚乱，另两人却还原地愣怔着没反应过来。
　　“大夏天的还要穿那么厚，给你胸前那片飞机场散散热吧。”说话间，杜思尔已经走到更衣间的大镜子前。她转过身，意味深长的盯了眼另两人的胸，一脸惋惜的轻拍着墙壁推测道：“要是单给长宇哥看呢，估计他还要再多喜欢我一点……”
　　“要是全校都看到啊……”她停下动作，神情担忧的指了下周童，“那他是会把你生吞活剥还是怎么样……我其实还有点期待啊。”
　　说完她就忍不住笑了声，气得周童又想起早上被苏长宇骂得狗血淋头的样子，“死丫头！长宇哥是你叫的吗？别以为跟他一起长大就怎么样？还真把自己……”

　　“好了。”陆盈可突然开口，声音里几乎带着厌弃。在对方看过去时，便缓下了表情，“该集合了。”
　　“好，这次看在盈可的份上，就先放过你！”这番补充更像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接着周童就挽起陆盈可的手臂，像只哈巴狗似的就差没有尾巴可摇，“那去上课吧，我要跟你分一组！”
　　“好啊，你可要加油，别拖我后腿。”陆盈可也笑，同时又拉住了许安的手。
　　杜思尔紧跟在后面，时刻警惕着她们又搞什么小动作。在集合时她就站在许安身边，结果就不小心被女老师分成了一组。
　　一人需要保持好学生的姿态，一人也并不想露出端倪，于是两人难得默契的配合着表演。杜思尔假装打不好网球，许安故作友善的教她，却在悄无声息的动作间为难她。
　　反反复复的动作纠正后，杜思尔渐渐打出了一些水平。许安很快找来对练的组员，杜思尔又开始上演新一轮的“迷糊”。

　　“……球来了，你击球要用力……”几次失败后，许安也开始了新一轮的言传身教。
　　杜思尔好似很认真的在听，间或去看对面的两个人。她们明显不想继续这场对阵，但又碍于许安的面子不得不留下来。
　　回神一想，她被分成和许安一组倒像是捡了个大便宜。其他人估计连装都懒得装，直接就不搭理她吧。
　　转念一想，她不由十分疑惑，这个人为什么这么针对柳凤英呢？
　　“明白了吗？”对方一句问话拉回她神游的思绪。
　　杜思尔连连点头。
　　“那你做一遍。”许安把球递给对面，示意她们发个球来。
　　一击即中。看许安那个欣慰的表情，似乎还真以为是自己的功劳。
　　“好了，我们开始吧。”这边调整好了位置，许安看过去时，对面两人的目光却越过她身后。

　　“哇！好帅！”
　　“天呐天呐！他走过来了！”
　　对面两人冒光般的眼神惹得许安转身去看，一时也愣住了，“剑书学长……”
　　剑书……学长？难道是日记里那个学生会主席陈剑书？柳凤英心目中那个神一般的存在？杜思尔皱眉思索，跟着也回头去看。
　　翩翩少年，如锦似玉，不错不错。
　　看完也就完了，不过再回头，杜思尔却发现许安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她看着都有些尴尬，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咒语仿佛被解除，许安回过神来，不由自主的向前迎了几步。
　　“你教得真不错，可以说是立竿见影。”陈剑书停在她面前，笑着夸赞。
　　“谢谢剑书学长。”
　　“哦？你认识我？”
　　“当然，我是刚加入学生会的成员，只不过不在你的部门。而且我们初中也在一个学校呢。”许安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末了不由感慨，“只是你太优秀了，从来都不会注意到我。”
　　“那还好我现在发现了……”

　　他们俩倒好，一人一句，你来我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完。
　　杜思尔没有毁人之美的习惯，杵在一旁安静又无聊的晃荡着球拍。
　　终于，“相见恨晚”的两人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聊天，陈剑书这时才看向一旁，“凤英，继续加油。”
　　日记中能令柳凤英心潮澎湃的温柔的声音，并没引起她心中太多的波澜。她看过去，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学长。”
　　“咦，你的脸怎么了？”他微蹙起眉，疑惑的问。
　　杜思尔悄悄挪了下目光，面前的许安表现得有些慌乱。她瞟过去一眼，摸了摸脸不好意思的笑着看向他，“这个啊？刚刚从更衣室出来时太着急，不小心擦到门上了。”
　　“你也太马虎了，等会儿记得去医疗室处理一下。”
　　“嗯，好的。”
　　“那你们继续练习。”
　　“好。”杜思尔和许安异口同声的回答。
　　陈剑书笑了笑，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周六下午我和朋友要去君凡体育馆打网球，你们一起来吧？”

　　得了吧你。杜思尔不假思索的拒绝道：“许安你去吧，我那天有其他事儿。”
　　她看过来，表情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和陈剑书约好时间。
　　经过这段小插曲，两人转回身准备继续练习。杜思尔活动着手臂，内心开始揣摩：从日记里似乎能看出柳凤英喜欢陈剑书，难道正因为这样，许安才要针对她？
　　不过这也太扯吧。明眼人都看得出陈剑书对柳凤英那些所谓的好，其实只是他自身教养的缘故啊。而且刚刚陈剑书明明就是对许安有兴趣，那以后还会不会找茬呢？
　　想着想着，她就看向了许安。对方恰恰也看了过来，片刻的对视后，两人又不约而同的移走了目光。
　　这群高中生，就是作业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