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暧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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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愿当‘补习老师’的期间，她的母亲崔恩惠经常会执意去小区附近的公车站接她回家。
多愿为此还特地嘱咐过吴世勋，让他在自己母亲面前收一收那副冷艳高贵的少爷范，尽量表现得乖巧可爱一点，技术性地博取一些信任。
却没想到对方只一本正经地回她了一句——“开什么玩笑，本人都已经这么乖巧可爱了，根本没有进步的空间”…………
几星期后的一天晚上，与往常一样，多愿像根接力棒似的被吴世勋安全地交接到了她母亲的手里，之后她们母女俩便一边闲聊一边往家住小区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着走着，崔恩惠忽然意味不明地问了句，“对了，你知道那孩子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嗯？”多愿微微一愣，接着语调轻松地答道，“你说世勋吗？听说他家是做生意的啊。”
“知道是做什么生意的吗？”谁知对方竟偏要追根究底下去。
“嗯……好像主要是房地产。”
隐隐地觉察到了一丝异常，多愿随即决定直接全盘托出为妙，“妈我跟你说，他家里完全、特别、超级有钱，听说比星妍家还要厉害好多倍呢。”
讲到这里，她还不忘嘚瑟地补上一句，“你看你女儿运气多好，多会交朋友。”
沉默片刻后，崔恩惠略带犹豫地开口道，“比星妍家里还要富裕很多倍的话，该不会是那个吴家吧，那个GSW集团……”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就是GSW。”多愿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母亲的眼色。
“我不问，你就不说，对吧？”崔恩惠转过头来埋怨地瞪了她一眼。
“哎呀我之前不是没想起来么……”多愿立即演技上线地开始装糊涂，“再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嘛……”
虽然她之前就是因为怕母亲多想，所以才一直刻意没对她提起过世勋的身世。
夜晚通往小区的街道上很是静谧，两旁昏黄的路灯由于年久失修，有的已经彻底不亮了，也有几盏依然气息奄奄地忽闪着晦暗的光。
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走了一段路，崔恩惠才终于打定主意似的沉声说道，“以后你还是让那孩子交一点学费给你吧，或者就干脆什么都不要收，只当是朋友之间送个人情算了。”
“诶？” 多愿没想到母亲会莫名其妙地提起这件事来，一时间不免有些抗拒，“为什么呀？请我吃饭不是更方便么。”
一方面是她实在不想直接收人家的钱，更何况借饭卡这种方式既含蓄又实惠，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又不是他公司的员工，干嘛每天用人家的饭卡呢。”崔恩惠开口时的语气里透着一股顾左右而言他的晦涩感。
“什么‘员工’啊，我又没有被资本阶级剥削，”多愿一听这话就不服气地噘起了嘴，“世勋每天请我的那些饭钱，就算换成学费也是绰绰有余的，我偶尔还觉得自己占他便宜了呢。”
听到这里，崔恩惠默默停住了脚步，转身面向自己这个少不更事的女儿，注视着她的眼神里竟透露出一种欲言又止的伤感。
“多愿啊……”浅浅地叹了口气，她少见地语重心长起来，“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人和人之间只有两种平等的关系。一种是无私付出的友谊和亲情，另一种是等价买卖的商业交易。除此以外的一切模棱两可的关系，最终都只会往某种不正常的方向发展。”
顿了顿，她伸出自己纤瘦而粗糙的手，温柔地捋了捋女儿额头上被寒风吹乱的发丝，“所以妈希望你能想清楚，如果实在不愿意像生意人一样明码标价，那就宁愿像朋友那样无偿地给予帮助，然后笑着接受对方的感谢。”
静静地听完了母亲的话，多愿当下只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时候的她还不太明白，母亲那番朴素话语里隐含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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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不巧，才过了短短几天，多愿就又不幸被孔大小姐叫过去训了一次话。
起因就在于，孔星妍发现她身边这两个小伙伴的关系‘突然’变得特别要好，主要体现在各种隐秘的日常细节上。
比如她发现多愿的抽屉和书包里经常会出现世勋的作业本（不要问她为什么会去翻多愿的抽屉和书包……）；又比如多愿的手机里经常会出现世勋发的‘到家了吗’之类的奇怪短信（也不要问她为什么会去翻多愿的手机……）。
比如世勋常常一下课就跑到多愿的座位周围晃来晃去，有意无意地跟她搭话聊天；又比如两人时常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随时随地旁若无人地拌嘴吵架；
比如多愿偶尔被对方的嘴炮和自恋逼急了之后会直接诉诸暴力，铅笔橡皮课本什么的一通乱扔；又比如世勋无论是被她无视敷衍还是冷嘲热讽，都始终毫不动摇地保持着一副‘我很享受’似的嬉皮笑脸的状态……
而类似以上这些不起眼的种种变化，都被得了‘女友综合征’的孔星妍一件不落地看在了眼里。
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午后，她终于忍不住把多愿约去家里‘愉快’地聊了会儿天。
孔家别墅前院的花园里有一架专门为家中某位小公主所设计的双人秋千，从支架到长绳上都一圈圈地镶满了粉色系的鲜花，四周的鹅卵石地上还洒落着五彩斑斓的水晶石，乍一看简直像是个奢华梦幻风的时装秀舞台。
多愿就在这架秋千的座椅上坐了下来，和身旁的孔星妍一起晒着太阳、吹着凉风，好不惬意地休息了一会儿。
只可惜好景不长，孔星妍没过多久便幽幽地转过头来，用无比怨念的眼神凝视着她说道，“多愿啊，我听说你最近换BFF啦，每天都和世勋在一起玩。”
“没、没有啊，”面对猝然袭来的一股寒流，多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是世勋他经常过来闹我，我也拿他没办法……”
“没办法？那你干嘛总跟他坐在一起吃中饭呀？”孔星妍的表情和声音里都持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酸味。
“什么嘛，我每天跟他一起买完了饭就会去找你，是他自己硬要跟过来的啊。”多愿只觉得又冤枉又好笑。
“‘自己硬要跟过来’……”孔星妍忍不住一个白眼直往天上翻，“他原来那帮兄弟都死到哪里去啦？怎么以前都不跟过来，现在突然像只小狗一样跟在你后面到处跑？”
“额……我怎么知道……”虽然她最近的确隐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不过我觉得……最近他好像很爱找我的麻烦，总是有事没事地凑上来故意惹我一下子。”
什么她最近又晒黑啦，又长胖啦，鞋子又脏啦，头发又卷起来啦，脾气又变坏啦，考试分数比上次又低了一分啦，给他补习的进度太慢太没挑战性啦，结果过一阵子又开始抱怨说新的补习方案太强人所难啦……
想想还真是莫名其妙，纯属鸡蛋里挑骨头，都快把她给烦死了。
“哼，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休想推卸责任。”孔星妍不依不饶地噘着小嘴、双手叉腰，义正辞严地质问道，“快给我老实说，你们整天腻腻歪歪的到底想干嘛！”
“腻腻……歪歪？”这个意想不到的形容词把多愿听得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傻呀，”孔星妍边说边伸出食指，猝不及防地猛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搞了这么久的暧昧，结果连自己都不知道么。”
“…………”
默默地捣鼓了一下自己的脑回路后，多愿若有所思地晃了晃脑袋，诚实地回了她三个字——
“……不知道。”
……不会吧。她长这么大好像还没搞过这种格式的暧昧，怎么会跟校园霸凌这么像。
“好吧，”顺了顺心气，孔星妍大人有大量地决定对此表示谅解，“暂且算你是不知者无罪，现在经过了本人的提醒，总该能搞清楚状况了吧。”
“哦……搞清楚什么？”多愿一边乖顺地点着头，一边仍旧游离在状况外。
“你和世勋的关系啊！”孔星妍都快被这个慢了不止半拍的家伙给急死了。
“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啊。”多愿毫不动摇地重申道。
……虽然最近貌似有种友尽的趋势。
“朋友什么朋友，”孔星妍边说边一脸狐疑地使劲盯着她看，“我说你……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难道真看不出那小子喜欢你么？”
“诶？怎么可能？”多愿差点没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诶诶诶？！”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孔星妍瞬间面露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哈，到底是我傻还是你傻呀，”多愿忍不住轻笑着吐槽道，“世勋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呢？你这孩子疑心病也太重了吧。”
然而与此同时，面对眼前人这一副毫无自觉的天然呆模样，备受冲击的孔星妍只好甘拜下风地举起了白旗。
“好吧……是我想太多了……”
呵呵。是我一不小心高估了自己闺蜜兼班长的情商。
“总之你别这样疑神疑鬼的了，我和世勋才不是你想的那样。”一旁的多愿反倒是在颇有耐心地规劝她。
静静地垂眸斟酌了一会儿，孔星妍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种欲言又止似的微妙神色。
“……多愿啊，我也就是给你提个建议。”稍显纠结地抿了抿唇，她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道，“我觉得吧，你最好还是不要跟世勋走得太近了，不然以后……以后说不定会受伤的。”
“受伤？”不懂对方为何会忽然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忠告，多愿只懵懵懂懂地点头答应道，“好，我知道了。不过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你还是别想太多啦。”
说罢，几乎是下意识的，多愿微微抬起头，漫无目的地望向远方的天际。
初秋的天空似乎比盛夏的还要蓝，同时又几不可见地渗着一抹淡淡的灰。
“你知道我和世勋的婚约吗？”
孔星妍毫无征兆地张口来了这么一句，语气虽然是出乎意料的坦然，却着实把多愿给吓了一跳。
“你们真的有婚约？！”她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关于星妍和世勋从小定有‘娃娃亲’的说法，她虽然在校内早有耳闻，但一直莫名笃定地以为那只是同学之间随便传的八卦绯闻……
“但我不会跟他结婚的。”敛眸望着脚下这片微微泛黄的草坪，孔星妍坚定的声音里难掩沉重，“一来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真的就像亲兄妹一样，我实在没办法把他当成异性看待。”
说到这里，她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然后转头看向多愿，眼中闪出了一丝异样的幽光。
“还有一点，正好说出来吓唬你一下。”
一听这话，多愿就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她向来最经不起孔星妍这种‘说书人’绘声绘色的忽悠了。
“我告诉你，他们吴家人啊，个个都是狠角色，家族关系极其之复杂。用影视圈的话来说，就是各种宅斗、宫斗、手足斗、夫妻斗、婆媳斗、妯娌斗、叔侄斗，且手段极其黑暗、极其残忍。”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孔星妍停下来稍微缓了缓气息，接着便继续开嘴炮恐吓无知少女，“总而言之，我是绝对不会去做他们吴家的儿媳妇的，更何况是你……”
你这种无权无势的‘平民’外戚……
“你要是嫁进去的话，指不定哪天会被生吞活剥、尸骨无存，白白地牺牲在他们家的政治斗争里面。”孔星妍用脚趾头都能算得出她将来的下场会有多悲惨。
听了这么一番科普后，虽然都是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多愿还是莫名地感到了一阵脊背发凉。
“反正你要想好了，”孔星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最好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们吴家的‘嫡长子’，否则别可怪姐姐我没早点提醒你哦。”
“姐……”这个比她小三个月的姐姐，今天她算是认下了，“你们有钱人的世界好恐怖……”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具备‘政治联姻’的资格。对方口中那个暗潮汹涌的富人世界，和她这种普通老百姓根本连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倒也不至于都那么恐怖啦。”似乎是怕给整个上流社会招黑招得太严重，孔星妍又连忙摆手澄清道，“你也知道，我爸是白手起家，很多亲戚都是农民和普通工薪族。更何况他这个CEO其实也是在给别人打工，虽然实权大，但也不至于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境界。”
给孔家顺利洗白后，她又继续煞有介事地说了下去，“可他们吴家就不一样了，GSW集团是家族企业，有一大堆亲戚都持有公司股份。整整三代人，个个都是宫斗和商战的‘职业玩家’。这种贵族大家庭的内部矛盾和利益分歧……唉，你根本无法想象。”
只可惜她也不好轻易向外人透露那些更深层、更具体的阴暗面。
“嗯，有道理……”多愿摸着下巴，佯装严肃地低头思考了一会儿。
“不过……”她憋不下去了地莞尔一笑，语调轻盈地‘挑衅’道，“你越是不让我去招惹他们吴家人，我就越想去招惹一下试试。”
“哈，”听出了她开玩笑的意思，孔星妍也配合地眯眼笑道，“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你还要一意孤行，那我就只能祝你好运喽。”
说罢，两人便不约而同地一齐仰头笑开了。
似乎就是在那个下午，多愿才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像吴世勋那样含着金汤勺出身的贵公子，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地令人同情。
可不管怎样，她都觉得星妍这孩子实在是太一惊一乍了，误会她和世勋的关系不说，还一路把脑洞开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怎么也不想想，她怎么可能会嫁给那种三观不合的富家子弟呢？星妍难道对她连这种程度的了解都没有？
还是说……这家伙其实是喜欢世勋的，所以才绕着弯地想办法‘劝退’自己这个臆想情敌？
唉，真是‘闺蜜心、海底针’哪……
可说到底，她跟世勋真那么容易让人误解么？为什么自己的闺蜜和妈妈都像约好了似的急着给自己做思想教育呢？
还有世勋那家伙也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对她的态度会那么阴阳怪气、阴晴不定……
脑海中盘旋着这一个个无解的疑问，多愿觉得或许是时候自我检讨一下了。像她这样屡屡揣摩不透身边人的言语和行为，是不是因为自身在人际交流方面存在着一些以前从没注意到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第8章 暧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