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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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我背着沉重的飞行翼在最高的山上攀爬。
持续了三天的寒潮刚刚退去，道路冰冷湿滑，还有未融化的积雪，偶尔往下看一眼，有人在翻找寒潮中死去之人的尸体，希望找到些能用的东西。
还有些人，在肢解尸体，我知道他们要做些什么，但总得活下去。
抬头是逐渐热烈起来的朝阳，我从山脚逐渐爬向山顶，却仿佛是从地狱爬向人间。出乎意料的是，我却没有太激动，只是手脚有些飘忽，抓在手里的石砾也有些不真实的触感。我原以为我会激动得满脸通红的。
“时间快到了。”
艾米莉喘着粗气，她的体力不算太好，爬到这里已经气喘吁吁，还有凛冽的寒风吹袭着她，相比起还算轻松的千季，她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我将她拉上来，她坐在地上，顾不得摩挲一下冻得通红的双手，就从包裹里取出一条长纱。
她将它高高举起，长纱便在风中展开，像风信子伸向蔚蓝如洗的天际。
“风力足够。”
她大大的眼睛弯起来，对我说：“待会儿风还会变得更强，完全不需要担心风力的问题。”
千季从空间钮里拿出一罐热水递给艾米莉，迎着朝阳，他黑色的发丝也染了金边，细茸茸的。
“我再重复一次，我们有两个问题。”艾米莉喘了一口气，认真严肃地说：“一个是飞行过程中，我找不到更加轻便且容易打磨的材料，所以我们的飞行翼是沉重又粗糙的。”
“是的，你看这里还有毛刺。”我摸了摸钢骨上的粗糙处，笑着调侃艾米莉。
“——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合适人选的原因，一般人没有这么大的力气，而能够用的人，绝对不会带上我。”
这就有意思了。
我挑了挑眉：“你就这么确定我不会丢下你？”
艾米莉笑了起来：“你的名声我听说过，你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也不是一个坏人，但一定不是一个小人。”
“这算夸奖吗？”
“你可以当做是。”
千季盯着艾米莉，一脸气呼呼的表情，我觉得他这个毛病要改，不能看到我比他受欢迎就生气，不然他迟早会气死的。
“至于第二个，牢记我说的几个原则，千万不要松开手；千万不要昏迷过去；一定要选择同一个出口。”
那个漩涡实际上是一个魔法传送阵，但因为北地里没有丝毫的魔法元素，所以有点不稳定，里面的魔法元素也很是狂暴，身体孱弱的人甚至会在里面休克而死，以至于犯人都只能用附了魔法的车通过环形风区运进来，当初我就受了不少苦。
而通道的出口也有许多个，连接着食物供应处，还有各个生活垃圾场，一旦我们松开手，很可能会被传到不同的地方去，想再遇到就难了。
艾米莉还想说什么，但一瞬间一种异样的感觉席卷了我们，这是魔法阵开启时产生的白躁气，我迅速将飞行翼展开，握上了支架。
“快上来！”
风突然大了起来，在虚无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我从未在如此近的距离观察过它。
狂风骤起，我试探性地推了推飞行翼，因为风它轻了不少，艾米莉和千季也迅速地爬上了他们的位子，我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助跑推了出去。
下面的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我感觉到风柔和地托起我们，像是昨天无数次的练习那般，我轻松地飞了起来，甚至可以转一个漂亮的圆圈。
“我想这是个很好的开头——”艾米莉激动地喊，她的脸蛋红扑扑的，连小雀斑都涨红了。
千季睁大了眼睛，他只顾着仰望头顶的太阳，眼珠子水润润的，我不确定这是出于生理还是心理的原因。
但没有时间给我想这么多，随着投放食物的结束，漩涡开始收缩，我明显感觉到风开始不稳定起来，而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艾米莉不能自己操作了——即使是北地里那个出名的大力士也很难在这种风里维持平衡。
风行翼在风中颤抖，我必须和乱窜的风抗衡，尽量靠近漩涡，只有在规定的时间内进入它，我们才有逃出去的可能。
“好吧，你们最好抓紧了——”我决定先离开这片混乱的风，绕开它从另一头进去。
但这很危险，很可能我们会因为控制不住而摔下去，艾米莉吓得脸都青了：“不——我们还有下一次机会！”
“没有了！”我在风中嘶吼：“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很多人都会打我们的主意——”
在这一片混乱中，我感到一只手揽上了我的脖颈，千季在我耳边说了什么，但似乎并不是我们通用的语言。
“好吧我知道你在交代遗言但是还太早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在一片天旋地转中，我几乎要将支架扭断，风就像要和你对着干，又像是看不见的巨人，执意要将你砸到地上。
等终于冲出了风区，艾米莉的脸色已经从青色变成了紫色，我估计她快吐了。
“快……点……”千季咬着牙，眼睛死死地盯着马上关闭的漩涡。
“来得及。”
我调转了方向，一个俯冲抬头又重新飞了起来，赶在关闭前堪堪冲了进去——
光线在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喧嚣的风声停止了，四周安静得连急促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都还在吗？恩……谁扯着我领口了？”
“诶……不好意思！”
是艾米莉的声音，那扯着我腰侧衣服的应该就是千季了。
我反手抓住他们，很快周围变得有些不平静起来，我感到这里面的空气仿佛是不均匀的，时而稀薄让人喘不过来气，时而又挤压得人头脑剧痛，借着偶尔的一点荧光，我看到我的手背上的筋脉鼓胀，估计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难受……”
艾米莉呻吟着，她已经快要抓不住我的衣角，我想伸手去抓住她的手，却发现千季已经先做了。
“她手上都是冷汗。”千季的眼眶隐隐有血丝溢出，顺着眼角留下来，好像血泪一般。
我喘了一口气，抹掉他眼角的血迹：“但你看起来比她还糟。”
“你……”
他的话音刚落，空气的扭曲感骤然变得强烈起来，千季的脸上出现了难以忍受的表情，我一把捞住他们，四处寻找出口。
实际上我已经看到了很多出口，像一个个口袋，但我们仿佛在海水里飘荡一般，随着暗流而动，控制不了自己，每每出口近在眼前，却无法靠近。
我的心里终于有点着急起来——他们两个不可以在这里呆太久。
我尽力摆动着四肢，过了很久（亦或是几分钟）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一个明亮的出口就在我指尖可触的地方，我轻轻地一勾，探出了手。
接下来的就很简单了，我就像将萝卜拔出泥土一样，将自己拔了出来。
“到了！”
千季和艾米莉落到地上，发出两声沉闷的声音，我抬起头，有些兴奋地观察着我第一次出来的世界。
没有沾染晨露迎着朝阳娇嫩欲滴的新鲜玫瑰丛，也没有散发着新鲜麦粒香味湿漉漉的厚实泥土地，连一只可爱灵动的小松鼠都没有，呈现在我眼里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垃圾堆，天空是阴沉沉的铅灰色，重重地压下来。
眼前还有虫子飞舞，腐烂的气息冲昏了我的脑袋，我仿佛又回到了北地的监狱。
“这个世界真是太不美好了。”我摇着头叹息。
但是我又忍不住笑起来，因为我心里知道，只要走出这一片垃圾堆，我就能见到不一样的东西。
“哦……”
艾米莉呆呆地坐起来，她看起来像是被糊在她脸上的泥泞臭傻了，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傻。
但她很快惊慌地跳起来：“快走！这里有监控的！我们很快会被发现——”
我们快速地奔跑着，我侧过头看到千季细碎的发丝轻快地飞舞，好像又看到了他小时候的模样。
他惊慌地躲避着我的抓捕，在房间里上蹿下跳，细瘦的手臂看起来有些可怕，骨头几乎要支楞出去，虽然脸庞精致可爱，却像一只吓坏了的小鼠，而现在他看起来好多了。
千季突然转过头，他的眼睛依旧是大而深邃的，但已经没有了当时的惊悸，倒显出了些迟来的天真模样。
我觉得我的心里好像跳了一下，他回头的那一刻，像是某种奇异的生物，抛却了人类的模样，纯然让人心动。
“千季。”
“什么？”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一下说：“出去以后，我要做件新衣服。”
“你能不能别这么没出息。”他一脸嫌弃。而我终于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幻觉一般。
“可我就是这样的人嘛。”
我跃上高高的围墙，站在坑坑洼洼的石面上，我向远处望去——
一丝阳光冲破厚厚的云层，从万丈的高空倾斜下来，照亮了小小的一块地方，有羽毛从中落下。
我固执地认为，那应该是天使掉落的羽毛。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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