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特)The High King of Erin》平底锅上的蛋黄

3、十岁的夜晚

　　湖边的一群少年正踢着一颗随意用亚麻布和棉絮裹出的球形。

　　叫嚷声不绝于耳，为这片境地增添不少生意。

　　年轻的孩子享受游戏，他们也善于将任何手边可以取得的物品当作他们的玩具。

　　眼前这个被他们踢来丢去的「东西」，我们姑且将他称之为玩具吧。

　　但更早之前是一颗「头」，吟游诗人生活的道具之一，用来扮演他们耳熟能详的英雄库尔的头颅，当那诗人大力的拍击手掌，他的小助手就得记得要把木桩上这颗头撞在地上，无数次的，孩子们已经不知道看过库尔断过几次头了。

　　此刻这球型的可怜东西滚来滚去沾了不少泥巴和叶子，道具上依稀可见几个蹩脚绣线缝出的眼睛和鼻子，不过太过破旧了，吟游诗人们总算挤出一些钱换了颗新的，这东西自然就成了孩子们的宝贝。

　　诸神才知道他们抢夺这球的用意，他们肯定也没兴趣抱着它睡觉，反正在他们看来，很有趣，一切就足够了。

　　他们的老师─这些吟游诗人虽然嘴里说着抱怨，却心底很是高兴，有着无穷精力的孩子们总能让诗人迸发出灵感，因此选择坐在一旁观看比赛。

　　也不知过了多久，游戏结束了，孩子们丢下那东西，孤零零的躺在草皮上。眨眼的时间孩子们已经脱下了衣服跳进冰凉的湖水──

　　「你不下来吗？」

　　「我们来比赛，看谁可以憋气更久。」

　　水下的孩子们对岸边那站着的小男孩发出邀约。他在这群人之中年龄略小，也不是他们的一员，偶然被他们邀请加入了抢夺「库尔的头」的游戏中，孩子们觉得他动作很灵活，决定让他进一步参与到戏水的活动中。

　　岸上的男孩却是摇头，「为甚么？我从不跟人一起洗澡。」

　　「说谎，你怕水。」

　　「没错，你不会游泳，你怕会自己像石头一样沉到水底。」

　　男孩高傲的瞥着他们，「我不怕，但我跟你们不一样，所以我该自己一个人享受浴池而不是跟你们一起！」

　　「好多借口！」

　　不给更多人质疑的机会，男孩拿起被弃置在一旁的「头」，重重的砸到了那玩笑自己的孩子的头上，然后就离开了。

　　……

　　这是康马克和芬恩的第一次相遇，虽然他们完全不记得了，因为他们在玩乐时甚至没有交换过一句对话。

　　稍晚的时候他被带起了些许的印象，费奥纳的骑士们谈起了一个人名，丹纳──是那稍早被他踢来踢去的「头颅」的儿子。那人有美丽的金发……

　　金发。

　　康马克不免联想到不久前的球赛，有个大男孩──尽管他年龄更小，但他从来都将自己当作大人──，在踢着那圆滚滚的东西时，那大男孩的头发像是太阳一样耀眼。

　　想法眨眼而过。

　　这时候的康马克更在意的是眼前的客人们。

　　他以国王的身分接待了费奥纳骑士团，费奥纳的团长里亚麦莫纳非常有礼，不似旁人私下说的粗鄙，不过康马克已经学会了要长久的观察一个人，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演戏？

　　梅芙也总喜欢笑着拧他的肉。

　　宴会持续到很晚，接近尾声时里亚说明了来意，他将至高王的信交给他──

　　康马克已经可以辨识大部分的字，他也读得很快。

　　生日礼物。

　　他点点头，忽然乐不可支地笑起来。

　　里亚麦莫纳只负责传信，并不知道信里的内容，不过信中内容看来是好事，因此他问：「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让陛下这么高兴？」

　　康马克也没有犹豫，笑着说：「我的父亲为我寻好了亲事。」

　　……

　　夜里，康马克陷入半梦半醒之际，他注意到一个黑影站在壁龛边。

　　「可爱的小东西，你不会忘记我是谁了吧？」是波芙玛尔，那个教导了西昂魔法的女人。

　　他一听声音就认出来了。

　　「你来得很晚，而且你不应该闯进国王的房间。」他说。

　　「你现在可不算是个国王，阿尔斯特并不承认你。」

　　「只要我娶了那女孩，他们就会承认我，再不然我会让骑士们打倒反对我的人……」他咕哝着，这话没必要让人听见。

　　波芙玛尔走近，他则是坐起身，没有拒绝对方靠近自己。

　　康马克短暂的人生里，这个女人很神秘，偶尔会出现又忽然消失，她在他的身上施了奇妙的东西，他一直知道，不过从来都视作理所当然，波芙玛尔教导西昂基本的魔法也是为了让他身上的魔法可以一直维持着。

　　他从来没有细想这些东西是甚么。

　　「你来做甚么？」

　　波芙玛尔坐到床缘，「我来看你。今天是你的生日──」

　　「昨天。」他纠正。

　　「好吧，所以我要送你礼物。」

　　「是甚么，武器吗？」

　　「为甚么是武器？」

　　「你不是战场上最厉害的战士吗？」

　　「任何人都可以为你送上武器，未来的国王陛下。」波芙玛尔将他鬓边的头发箍在了耳际。「我可以送给你更特别的东西。」

　　说着，她拿出了一面镜子。

　　「我不需要镜子。」

　　「不要着急，你看着。」波芙玛尔把镜子塞到他手上，「你应该看看自己的模样，你真正的样子──不过还不是现在，你等等。」

　　他似懂非懂，任由波芙玛尔在他身边忙碌，先是梳子然后是他念不出的小工具，他瞇着眼开始打瞌睡，明早他还有不少事得忙碌，他的课程、都城的人民、写信给父亲……

　　「好了。」

　　他被女战士摇醒，镜子起到了作用，他瞪着镜子前那个从未看过的人发呆。

　　「亲爱的，这是你。」

　　他甩甩头，有些沉，不少东西随着他摆动叮当作响，还有辫子,無數條盤在腦後──「不麻烦吗？我这个打扮像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像是我的母亲。」

　　波芙玛尔亮出了笑容，「很迷人，不是吗？」

　　「……」他不知该回答是或者不是，「你觉得呢？」

　　「你可以吸引任何少年的目光，陛下。」

　　「用这么麻烦的方式？」他想了想，摇头，「我如果喜欢某个人，他就应该喜欢我──为甚么不呢？我以后就是至高王了，没有人可以拒绝至高王。」

　　「喔，你不会把这句话告诉你喜欢的人吧？」

　　康马克皱眉，他没说过，也没考虑过这件事。

　　喜欢对于他这样年龄的孩子来说还有些懵懂，但就在这个夜晚，波芙玛尔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那扇门被开启了。

　　就在他十岁的这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