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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拉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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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格里姆肖到达沃尔图里城堡的时候,还是那一身恍如中世纪魔药研究所里走出来的老朽装扮。没有屏蔽层,没有故作惊讶,没有任何演技,什么都没有。时至今日,又何必惺惺作态,终归是要暴露的——我们的能力也好,并非新生的事实也好。
      鲍尔德斯顿和阿萨迈特兄妹先我们一步到了。看现场几派人物间分不清理不明的阵仗,他们的出现已引起骚动。也许,更早。早在希尔德加德和拉姆斯戴尔带着一身太耀眼的灵力出现在这片战场的时候,怀疑便埋在了知悉经过的人的心中。而鲍尔德斯顿三人的出现,不过是佐证了他们的猜想。
      现在,我们来了。这大概意味着证据确凿,我想。
      卡伦暗地里相与修书的好伙伴变形人来了,他们如狼的体型除了为沃尔图里一方徒增几分威势,大概也别无用途了。塞恩斯伯里和霍尔布鲁克的傀儡法师保持着警备状态。从战场上残留的灵力判断,攻击是才终止。比这些法师更紧张的是休斯和马顿,他们看起来像是才和家族划清界限。
      多么艰难的决定,尤其对于一个乔凡尼而言。
      希尔德加德向我和格里姆肖颔首,她尾指上还留有暗戒残光,想来造成傀儡法师屡败攻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她,当然还有拉姆斯戴尔。然而他们的身边布满了沃尔图里的卫士,一定是觉察出他们便是当日灵力超凡的不明攻击者。但也没有人轻举妄动。
      现在的这片战场正处于难得的停火状态,所以我更意外玖兰枢还在。这本不是他的战场,他不需要参合,况且这种战场,就连作壁上观也不是多明智的选择。按他的明智,应该离开。
      玖兰枢的视线在我和格里姆肖的身上轻轻带过。只是视线,没有别的意味,至少在旁人眼中如此。可有时候,意味太多也反倒成了没有意味。和他眼神接触的那瞬间,我明白,他留下,没有太多别的原因,仅因为“好奇”。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也时常会露出那样的眼神,算不上理智,但值得的冒险。

      我们走得更近了,近到足够视觉不那样灵敏的小辈们注意到我们。
      “奥尔!还有格里姆肖!你们……”卡伦一家的脸色可谓是喜忧参半。他们大概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事实上他们的神态不是那种获知故友劫后余生的纯粹愕然与猛喜,更多的是疑虑。
      对,于情于理,我们不该站在这里。凭当时的攻击规模和灵力外放,绝没有道理叫两个“新生儿”侥幸逃生。那样的环境下,根本不存在什么侥幸。何况,塞恩斯伯里和霍尔布鲁克不可能没有煽风点火。
      “奥尔?莫非是奥尔德利特女士?”
      “我们认识?先生。”我挑眉望向塞恩斯伯里,他的模样倒不似是全然装出的相识。因为他没有必要。请记住我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个“新生儿”,根本不值得他侧目。不只我,余光里格里姆肖以及希尔和拉姆的神情都有了一丝龟裂。不得不说塞恩斯伯里的反响,确实是……出人意料。
      “想必错不了。”他夸张拊手,又盛情极赋地向我们致礼,“我曾有幸在执行司的官文上见到过二位的署名。今昔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我和格里姆肖对视一眼,同时加入希尔五人所在行列。阿萨迈特兄妹迫不及待地抓住我手腕,问我塞恩斯伯里所说可否属实。我想我是记不起那样一桩细事,但他若曾见过我和格里姆肖的署名,那出于执行司等小机关公文,倒是事实。
      任何由元老院等高级议会直接下台的公文里,没有一封牵过我们的名号。所有公文的署名俱都是姓氏。除了元老院的最高层,千万年来没有人知道我们的本名,大多不过是远远瞧见一眼,看形容能道出一声“梵卓小姐”罢了。得益于此,我们才有机会在社会各界创造许多个同名的身份。
      格里姆肖淡淡哼声算作应答。贝拉茫然地视线在我们身上游移,抛出一个突兀但关键的问题,“你们什么意思?奥尔他们……不是新生儿么?他们的转变者甚至就在这里……”
      塞恩斯伯里眯了眯眼睛,眼中有精光闪过,像是自以为抓住了某些关键所在,嘴中却犹装作难以置信,“新生儿?不不不,我们在说的是同一个人么?”

      ***
      贝拉被塞恩斯伯里问得莫名其妙,而听在别些有心者的耳里,这话便变了味道。最讽刺的莫过得文的一脸算计。只是我和格里姆肖并不打算理会这些。终究是不可能再装作一无所知的新生儿,揭穿不过早晚问题。
      拉姆斯戴尔握着我的手,希尔德加德握着我的,我们的疑问得到了很好的解答。比如辛摩尔和乔凡尼的傀儡法师为何看上去几乎毫发无伤,比如他们为何只防不攻。他们的回答颇有些无奈——不是不想,是不能。
      作为一族之长,不论希尔还是拉姆都具备惩戒犯律罪人的权利。我们有一套完整的机制和法术为惩戒而设。但这套法术中的任意一款,由于本意在于对躯体造成伤害和痛苦,感官上或者精神上,施用时将放出邪灵。
      邪灵是灵力的一种,因其纠合负面能量大于正面,故得此名。与之相对的是英灵。而不论邪灵、英灵,究其本质俱是元素之力的展现形式,黑魔法又是元素魔法最高阶的运用,因此当通常被归类于黑魔法的惩戒魔法施展,数不清的邪灵将为天生邪气的魔物提供极好的养料。地府之魔拉索或许正在等待着这样的时机。
      我顺着拉姆的示意望向并不很远处,面色严峻的傀儡法师围成内扣的环形人墙。人墙正中是法术布起的白雾作幕。由于希尔施展着的破解咒,我并不费力地看透白雾背后,被禁锢在法阵之中,早已暴躁不堪的魔物拉索。
      受伤的傀儡法师是拉索的能量源,而拉索又是被鲍尔等姑且困住的、不死魔物的能量源。换句话说,杀死拉索,一了百了。

      拉索是我们破阵的关键,也是塞恩斯伯里和霍尔布鲁克防守的关键。所以当我们的视线转向那层层白雾的时候,等同于越过他们心中最后一道雷池。
      我们能否看到、看到了什么已不那样重要,更毋庸说挑拨我们与卡伦、与沃尔图里的关系。确保王牌仍为王牌的最佳策略,无外乎将一切可能的泄密者扼杀于摇篮中。
      现下,塞恩斯伯里看我们的眼神无异于待宰的羔羊。
      与其说他的法阵是随手拈来,不如说他一直戒备着更合适。我们的视线转向白雾的刹那,他和霍尔布鲁克脚下有紫黑色的法阵旋开,同色的夹杂毒药草气味的烟雾于我们面前接踵炸开。
      但是,他错了。
      烟雾或许能迷惑视觉,却迷惑不了感觉。那一团太强烈的灵力涌动,恍如定位仪般直白地将魔物方位指于我们。
      我和格里姆肖抬手,希尔和拉姆在我们抬手的同时,旋动着手腕对天延展臂膀,烟幕同样将我们包围。蓦然立起的烟墙,飘渺但坚不可破。烟墙外的人看不见我们,但我们看得见他们。惊疑声、议论声不绝于耳。阵阵躁动里,形化为狼的变形人尤为焦躁,踱着步,嘶吼着。
      契约戒指从我们无名指滑落,悬停在离指尖微毫的半空。深吸一口气,银白色的光点在我们掌心炸开、聚拢、盘旋、升空。混合着死灵之力的元素力量,被冲淡了其本来的浓黑。我慢慢闭上眼睛,感受力量淌过血脉、淌过心脏涌向眉间,又在法力的感召下跃向与眉齐高的指尖。
      不断外放复被收束的灵力渐具成态。本是借助地府之力施展的法术,形成之后亦自有地府法术的形态——忽如龙卷风来的穿天螺旋骤然出现烟墙之外,战场的中心。螺旋柱随着灵力的涌动而螺旋,宽硕粗壮的基脉让见所未见的初识者陡升惬意。
      到处是低低倒抽气声。

      ***
      焦灼的空气,不安的生物,战栗的味道。被地府管教长久束缚着天性的魔物,在这充斥着恐惧的地方兴奋得发狂。它仰天长啸,啸声里的暴戾让花草都惊怕得几乎枯萎。塞恩斯伯里和霍尔布鲁克作为召唤者加于拉索的最后一道加索,也在他们催动毒雾时解除。它践踏着,咆哮着,雀跃着。
      而现在,同根的地灵之力唤醒了它体内的一切毁灭因子。长久被束缚的它,重获自由之后无比渴望着征服——征服那曾经将它征服的力量,毁灭曾经权威的代名词,光是想想都够叫那魔物热血沸腾。更何况,对于疯狂怪物而言,只有被征服的快感才能称为快感。
      拉索迈开它粗短但有力的腿,破风朝我们扑来。路道上的血族、傀儡惊如鸟兽,散向两侧。他们尚看不到它,他们所看见的仅是一团隐有兽形的雾。
      格里姆肖和我相视而笑——魔物忘乎所以的时刻便是最好的毁灭时刻。我们将单掌托扶的灵力过渡到双手之间,双臂交叉合于胸前,掌心内向。银白色的力场在掌与掌间回复,逆向力场的碰撞时激起星火,而混合着的灵力在不灭的冲撞中又被灌注以穿天螺旋。此刻,我们手中即是穿天螺旋,穿天螺旋是我们灵力的化身。
      双向叠加的灵力撕破了拉索的护体毒雾,也撕破了我们周身的烟墙。我向希尔和拉姆说了声抱歉,格里姆肖说我是在白费功夫。我想也是。灵力周转掀带的骤风之大模糊了即便是我与他间的话语,也将我们附身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
      没有了遮蔽的我们与魔物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小辈眼中。他们诧异地目光比起拉索,更多落驻在我和格里姆肖交叠胸前的双臂。
      只是叠加的灵力撕碎的不知是护体法术,更有拉索前几秒还异常坚定的决心。它的脚步开始迟缓,粗短的腿恍同灌铅迈不开去。死灵之力对它的威慑远比它所意识到的要深远。不单单是威慑,螺旋中的灵力正以肉眼看不见的编网状徐缓但精准地将它网罗。

      力量的压迫使得拉索狂躁不已,它跺脚,它嘶吼,它忍无可忍地抱着脑袋狠狠用拳自砸,这一切都叫它发狂。只是令他发狂的压迫并不会因为它濒临崩溃而停止。灵力在我们掌间周转更快,我几乎可以想象连空气声听在拉索耳里都成了嗡嗡。
      拉索举起双爪,犹豫片刻,狠心将锋利的爪子刺入身体。灰黑色的毛发丢了一地,沾着橘红的血色。疼痛稍稍缓解了它的狂躁。失控的眼神再度流露出极致的暴力与毁灭欲。它看起来像极了打算孤注一掷。
      我却不喜欢孤注一掷的后果,一点都不喜欢。收拾起来,简直太麻烦。格里姆肖大概也是。因为他回头看了看我。我没有看他,但我能察觉到。
      我们不再控制流淌的灵力,全力喷涌的混合力量震荡了空间中的一切。心悸、压迫、冷汗,不少修为低下的年轻血族直觉跪倒在了地上。这灵力震荡也穿透了空间界限,直达地府,就如一个传讯的信号。
      收到信号的冥王冥府急速给予了回应,他们的影像投影在穿天螺旋里,听不懂的冥语扭成一团团拗口的咒语,源源从他们嘴里吐出。螺旋不再是银白色,但又很难说究竟是什么颜色。我们知道的唯有,这色泽变幻中,拉索越来越暴躁越来越虚弱,虚弱和暴躁交替折磨着多,直到言语化作了锁链紧紧将它束缚。
      冥王冥后的身影在螺旋里实体化,而随着他们实体化,拉索身下旋开冥灰色的法阵,法阵光芒散去的时候,拉索也便没了踪影。冥王冥后向我们致礼,却不马上离开。
      ——他们还等待着契约的最后收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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