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之城] 始祖》凌纱

44、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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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后来才知道这个被他们称为“枢”的男人姓玖兰，这个姓氏在东方血族之中意味着不可动摇的王族。而他，一个不想当王的王。他想要的是绝对平等，可现有的血族社会是那么地层次分明，所以，他的应对简单而直接——杀光金字塔顶端的绝对权力。
　　那时，格里姆肖与我在一处，我们俱都以为他的理想遥不可及。即便杀尽被称为“纯血种”的权力者，新的分化依然会形成，他渴望的平等只会因这绝对秩序的破灭而更难以实现。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现如今，我与他在我真正栖身的魔法空间听他讲东方的血族和被排斥在金字塔外的Level E。他的描述与我所听过的传说大致吻合，但有一点根本上的不同：Level E的堕落不仅是对嗜血的无限制渴望，更是意识和理智的被侵蚀，即他们没有思维能力仅受本能摆布。
　　遇难的研究员面对的堕落者是懂得利用本能的，而不是反为之所控。这只能说明这一批和其他尚不为我们所知的批次，是Level E的进阶版，并且克服了现有群种所面对的最大能力障碍——智力问题。但我想，这样的突破恐怕不那么值得庆幸。因这毋庸说是带着邪恶目的人为所致。人也好，血族也好，终究是灭不了对至高力量的渴望和追逐。
　　我原原本本将实验基地所发生的向他描摹，他静默着注视着我，眼里复又露出那种极致悲哀的嘲讽。无用问，无须求证，进化品种与原始态之间的差异所代表的含义，昭然若揭。他用食指点着唇，稍作思量，与我说：“元老院和这事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他之前与我提起过元老院。那是由仅次于纯血血族的贵族血族，即Level B，组成的审议团体，相当于人类世界的执行政府。他们可以说是东方血族社会的主导者，因于纯血种太过于罕见也少参与俗务。可以想象，相对普通的人尝试到了权力的甜头之后，会是怎样的癫狂和不顾一切。
　　只是，渴望权力是一回事，为了权力而真正去不择手段便又是另一回了。他既然这么说了，便不会毫无根据。所以我问他：“可他们要如何做到呢？比如药水吗？”仅我所知，东方血族对于魔法的研究并不精妙。相比于这种来于自然的原力，他们往往更依赖于科技的力量。现代科技与血族知识结合，强化Level E非无可能。
　　他的眼里有戒备一闪而过。在这王位太多年，哪些对方该知，哪些不该，心里早是清明一片。可现下不是我与他相斗，亦非东西方间的争端，他便只能轻描淡写带过一句“你比我以为的更了解我们”。而后告诉我，他怀疑元老院主席与猎人协会长间有着不该有的联系。两派措施表面的故作抗礼与结果背后的奇妙吻合，免不得叫人遐想。
　　他说的怀疑，基本便是事实。我太了解这种做派，因这也是我一贯的做派。在否定一件事、移除一个人、摧毁一处权柄之前，我们不会将话说满。尘埃落定之前，任何证据都能被推翻、任何立论都能被重新解释。足以肯定事实的，唯有画上了句号的事实本身。

　　电话响了。他的电话。他看了我一眼，背过身去听，纵然我们都知道这么些距离并阻止不了我听到对方的声音。他没有施法，想来也无所谓我听到不听到。很年轻的声音，是他下属，称呼他为“枢大人”。那人告诉他，一翁要与意大利方单独谈，说是有些事情年轻人不多。意大利同意了。听得出来，年轻人有些不快。
　　玖兰半转向我，用极淡也是极轻蔑的声音说：“随他们谈吧。你们若有兴致可以四处去转转，若无兴致，回程罢了。”他掐断电话的时候，电话那端的少年还正惊愕地叫嚷着“可是大人你岂非要与他们谈成协议……”
　　“这种协议不谈也罢。”他似喃喃自语念叨着少年不可能听到的回答，又像是在刻意说与我听。果然下一秒，他瞬移到我面前，俯腰直看入我眼底，“早知你在此地，我又何必应了那些庸才，去意大利白跑一趟。新生儿吗？亏你也忍得这任谁都能摆布的地位。”说起摆布的时候，他眼里的“厌恶”太明显。
　　我迎着他的眼神，反问：“你呢？又有多少人知道你是始祖？”他眼神暗了暗，大抵是没料到我会说得这样直接。我复又道：“那不过是个地位，他们若高兴以为能摆布我，便以为去吧。我从不喜欢也不会任人摆布。我本认为你亦是。可看起来，为了维持这假象，你活得挺辛苦。敢于操控纯血之君的，会是谁呢？那个一翁吗……”
　　玖兰直起身，退到三步外的沙发椅前，坐下。“你对我的事，太好奇。可既然你想知道，说与你听也……”我打断了他，“也好为你所用吗？我自然不会介意助你，左右我也是闲来无事。只如果你能助我弄明白强化的Level E和进阶的药剂，便再好不过。”
　　“那是自然。”他答说。然后开始为我讲那一个冗长的故事，从他被这一代的家祖唤醒起，“……一翁只是一个称呼，因他是元老院的最高层。本名是一条麻远。一条家族是贵族里最接近纯血种的存在。”
　　我兴味阑珊地听他讲着这些纷杂的故事。别误会，这绝不是为了加强合作而举行的生平交代会。他与我说这些正与我告诉他实验所之事的目的相同——为了得到助力。这故事不见得虚构，但也未必全真。真真假假本来亦不很重要。
　　他愿与我合作，我愿与他分享，莫不基于“元老院同沃尔图里”接洽之上。两个最高执行机构之间一旦达成了什么协议，无名犯罪的实行便能简化许多。所以他在末了问我：“沃尔图里的阿罗，你怎么看？”
　　我想阿罗是有掌控欲的，但他不屑于利用旁门左道。部分是出于他们但自命清高，部分是因于比起暗中肆虐但无人知的灰色恐怖，他们更喜欢血腥的屠戮。
　　我如是告诉他，他沉默少许，对我说：“我们随时能组织回访，看你需要。你知道怎样找到我。”上古者之间，依照对气味的敏感，确实能轻而易举地找到想找到的人。只是……我向他笑道：“你对我们的了解也比我以为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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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他后不久，我收到了格里姆肖和鲍尔德斯顿双双飞来的传讯鹰。我随之去了。传送的地点是深山中的洞穴。从外表看来，只是洞穴。我靠近洞穴深处，枯藤扎成的篱笆自动打开。打开时，有轻微的“嘀”声。而篱笆亦非篱笆，我从未见过那样厚的篱笆，那也不可能是篱笆——钢筋混凝土作的门，响声则是传感器连通后的提示。
　　洞穴外似有若无的腥味，到了洞穴之内变成了叫人反胃的刺激。并不是所有的血液都会让血族兴奋，就像并不是所有的食物都能叫人类喜欢，一个道理。能感觉到些微的魔法，因子里有格里姆肖一行熟悉的气味，但并没能很好地将这犹如屠戮过后的血味封死。不是不能，可这得将魔力加注。一方面费事，一方面我想他们也存心有要我留意到场面壮观的意思在。约莫不让这气味溢出，引来周遭生物，也就得过且过了。
　　这亦是一处实验室。装备精良，装潢崭新。可惜的是，看来极好的仪器都溅上了血。不同人的血。尸横遍地，面目俱亦狰狞。可这屠宰场一般的地方，竟还遗有活物。活物在格里姆肖四人中间，被包围着。他端坐的地方有用粉笔画的简易法阵，法阵每三步插着刀刃——这是个为低等生物快速疗伤的小把戏。副作用很大，但卓有成效。
　　他不止是受了伤，内环境极不稳定。普通的受伤一般不会导致内环境失衡。他的体内有两股对立的能量在冲撞，造成的周围介质松动，依我们的眼睛，能看见。鲍尔德斯顿的指尖有烟丝在不断涌出——他在压制那人的能量异常。
　　普鲁登斯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随手当空一指，幻化的纸卷立刻浮现。我不由多看了那幸存者一眼。想来是多少有些重要的人物，不然也不致于为他动用自动录入。我招手，纸卷飞到面前。录入的内容被修改过，不再是杂乱又冗长的对话。
　　这个实验体对自己的本来面目已表现出一定程度的记忆混乱。现下依靠着格里姆肖的精神原力，保持着暂时的绝对清醒。他叫阿尔塔尼亚，是从056基地转移过来的。转移的原因是发生了暴动。暴动被镇压了，但实验员也牺牲了好几个。他和另五名还尚未被注射药剂的同伴，在当晚被塞进暗无天日的囚车，立即转移。
　　囚车幽闭的环境让他们害怕。他们害怕的不是黑暗本身，而是黑暗所产生的联想——他们阵亡的伙伴之在黑夜中双目射光，浑身肌肉曲张，发着猛兽一般的吼叫匍匐着前进的异变模样，叫人后怕不止。不仅是怕他们的同伴，更怕自己也会变得如出一辙。
　　转移之前他们被注射了另一种药剂，他很肯定与打入异变者体内的不同。五官功能在那后不久能感觉到显著的提升。也算是因祸得福，转移途中他们偷听到了驾驶室里守卫的交谈。原来出现异变和暴动的不止056，起码还另有三处。有些覆灭了，有些还有幸存者。所有的幸存者，和他们一样，都被当即转移。

　　关于各个基地的消息，他们在这边听到的更多。与他们设想的不同，这里并非是临时为他们设立的安置所。这个代号为027地方，本来就是一个完备的实验所，在他们到来之前也有着独立的任务。可因为他们的到来，似乎改变了调查方向，他们不止一次地受到实验员的虐待，听着他们抱怨。
　　他们和别处转移来的实验体从到达027开始，就被分开关治，很难取得沟通。可就像你我知道的那样，经历变故后的人总比任何其他人都有着更重的好奇，不管怎样，他们最终还是克服了障碍，互相接洽。除了056，另外接受转移的还有两处：034和088。
　　让他们略感失望的是，034和088之间的实验大为相似，而与他们大相迳庭。那两处的人都提到了人类，而在056他们连半个人影都未见过。失望归失望，阿尔塔尼亚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要用两个实验所来做同一个实验？
　　根据027现场遗留的尸体，格里姆肖四人说，那并不能完全算作相同实验。遗体背部第三节脊椎处有刺青，可由此辨识所从来。034和088的血族体内的心脏都被替换成了人类的。不同的是，来自034的是普通的血族，而088的是Level E。阿尔塔尼亚本人是普通血族，以此类推，加之他又提到过药剂，他所在的056应该是与我们上周六所到过的未知实验所相对，即对普通血族注射层跃剂和对Level E注射层跃剂。
　　这处编号027的基地，进行的也是药剂注射实验。只这药剂并非层跃剂。格里姆肖为我指了指远处实验台上的器皿，一排横呈。透明培养基里浸泡的是心脏。人类的心脏。我约莫能懂。显然格里姆肖与我也想到了一处。他朝我点点头。
　　培养基里有层跃剂的味道，还有些许其他的溶液，估摸着是可供人类心脏维持正常机能的类人体环境。将心脏浸泡在以层跃剂为主的培养基里，是寄希望于层跃剂渗透入心脏。缓慢的渗透过程，比起一次性的注射，对身体及各方面官能的刺激理应会大幅度减小。
　　换句话说，027最后阶段的实验，是将056等四处俱已溃塌的实验所的实验融合成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