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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差异 ...

  •   ***
      那并不是一个多复杂的剧本,我是说,应付那些孩子好像也用不着花这么多气力。
      大概来说,是这样的:我,一个人类女孩,意外地撞见了吸血鬼进食的场面。那个吸血鬼的天赋是记忆消除。于是他消除了我的记忆,把我扔在树林里,让我自生自灭。
      “你知道,大多数的……吸血鬼,会直接杀死你,或者把你当作食物。而不是,选择这么……”鲍尔德斯顿斟酌词藻的时候,我快速补充道:“蠢到没有朋友的方法。”他听完我的补充,疯狂点头,就好像怕我会误解他的感受。
      我知道这是个坏极了的主意,可他真的没有必要表现得这样明显。尽管我想,如果是我站在他的立场,很有可能会比他更过分。但,毕竟这是我的点子,至少得挽救下。于是我说:“这至少会让他们觉得,你是个好邻居。”
      鲍尔德斯顿又笑了,以前从没见他这样爱笑。我甚至开始怀疑,在我沉睡的日子里,他是不是学会了变通,是不是终于听进了我那番“不必拘泥礼节”的劝告。好吧,我更喜欢他拘泥礼节的样子。他直白的表现,让我愈发认识到自己是那么……蠢。
      “那恐怕,不太可能。”他说,“我是说,除了卡伦一家外,任何人都可能。”鲍尔德斯顿的说法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如果我没有记错,不久前他亲口和我说,卡伦家的孩子是今天才到镇上的。卡莱尔倒是在镇医院任职了近两周,可这似乎不能成为他对他们武断的依据。

      “我不知道那些孩子们的情况,但我想不会差很多。你大概注意到了吧,卡莱尔的眼睛。”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眼睛,而且在我的印象里血族的虹膜和人类一样,颜色纯粹随机,说明不了什么。但我还是回答了他,“是的,金棕色。孩子们也一样。”
      他点点头,“这代表着他们是‘素食主义者’,起码他们是那样称呼自己。”这可真是个有趣的名字。我是说,我竟不知道血液还能分成荤食和素食。所以我想,这一定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试着问鲍尔德斯顿,“是不食人血的意思吗?”
      “不错。你总是能猜到。所以我想,不用我说,你也会明白。放过一个人类,在他们眼里是理所当然,并不值得称赞。甚至在人类面前进食,都是血族的错误。”我同意他的看法,至于最后一句,“我是不是该提醒你,‘避世’本来就是我们的戒律。”
      鲍尔德斯顿无奈地摊手,像是在告诉我他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他想说明的无关避世,而在于突出卡伦一家对于人类的、奇怪的维护。并不是说不好吧,只是出现在血族身上,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说说虹膜吧,你一定很好奇。”鲍尔德斯顿大概看出来我一脸想笑又不想笑的尴尬。你知道,人血对于我们,就像淀粉对于人类,是主食。放弃主食,而靠点心填饱肚子……好吧,我只能说精神可嘉。
      “和你的记忆不大一样,现今血族的虹膜只有三种颜色。严格说是两种:金棕和红色。红色的深浅可能会因人而异。剩下的是共有的、代表饥饿状态的黑色。”

      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些什么,血族的发展演变在十三氏族瓦解之后,真是日渐奇异。我大概想破头脑都不会理解,虹膜的颜色居然会和饮食习惯挂钩。不,准确的说,虹膜颜色不该有饮食决定,因为它们之间好像会有点影响之类。
      但这已然成了事实,再奇怪,也得接受。况且,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听到,孩子们匪夷所思的转变。我想,我之前也提过,孩子们饮食人血会把人杀死。我记得鲍尔德斯顿给我解释过,这是因为他们的唾液里带着一种毒素,他们依靠这种毒素麻痹猎物,使得猎物无法动弹。尽管在我看来,依照血族的能力,猎物即使动弹也没有关系。
      然后我突然想到,卡伦一家对待人类食物的苦大仇深。这会不会是另一种变异?我立刻向鲍尔德斯顿求证,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他告诉我,“他们的胃不能消化人类的食物,食物会在胃里腐烂。更重要的是,人类食物于他们的口感,就像锅碗瓢盆于人类,苦大仇深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我是说,谁会对那些不仅不好吃、还让你遭罪的食物有耐心?”
      我笑了。和鲍尔德斯顿之前一样没有品位地笑了。我承认,这是个让我开怀的话题。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人类的食物对于我的后辈,会变成一种不能吃的存在。我是说,在我们的年代,尽管人类的食物不那么好吃,我们也不那么喜欢吃,但这并不代表不能吃。

      ***
      鲍尔德斯顿也笑了。他说他总是抵挡不了我的笑容。我想更确切的说法是,他看到我笑的样子总觉得很好笑。因为和他在一起的场合,我大多是面无表情,他也是。那都是些不得不面无表情的场合,你知道,各种各样勾心斗角的会议、宴会……
      我们坐在沙发上,台灯的光透过挂满流苏的灯罩照上我们的脸颊,使我们显得更苍白。其实我们用不着点灯,我们的视觉在黑暗中的发挥比光亮中更好。但点灯,就如同在住宅里摆上各种琐碎的家具,不过让它看上去不那么空旷。
      鲍尔德斯顿凝视着我的皮肤,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刚想问他打算做什么,他先我一步解释,“对了,鉴于你以后一定会问,我先告诉你:那些孩子见不得阳光,他们的皮肤在阳光下会像钻石一样放光。”他大概指望我会吃惊,然而我并没有,“可惜只是发光,要是能冒出钻石,一定很值钱。”
      鲍尔德斯顿被我奇怪的关注点逗乐了。夜晚还很长,我们或许可以在这样不会无聊的互相打趣中,消磨时光。但我想,我有更好的点子,“去血宴吧。我好像饿了。”鲍尔德斯顿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凑到我面前,带着满满地揶揄,“尽管我喜欢你这样,但我的主人,你确定要在你醒后的第一天去血宴吗?我是说……你懂的。”
      我看了他一眼,向后一仰身子,把自己埋进了沙发。我承认鲍尔德斯顿说得没错,血宴上芬芳的血液香气,对一个睡了太久的人来说,的确是莫大的刺激。但,相信我,他根本不担心,不过在逗我罢了。因为,事实上,我们以往去血宴几乎都是在我醒后的当天。

      我想我们暂时还不会去,因为我们都还没玩够。但出乎我们意料的是,我们不仅可能去不成,连玩闹都不得不暂时终止。
      是这样的,我在卡伦一家留给我的房间内设了结界,只要他们开门,我就会收到信号。这本来只是以防万一。我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处了,或许该说,我没想到他们会来看我睡觉。
      我和鲍尔德斯顿不得不暂时告别。等我回到那张床上躺下、盖好辈子,他们正好进来。一个,两个……我默默算着脚步声……七个。全来了。我猜是因为第一次接待“人类”,才让他们如此好客。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他们蹑手蹑脚地靠近床头。甚至有人在我枕边坐下。我强烈怀疑,这是个十分危险的举动,如果我真是人类的话。我闻得出来,坐下的是爱丽丝,我也很快听到卡莱尔和埃斯梅把她喝起。看来,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们和我的想法一致。
      爱丽丝告诉他们,床很冷,就像新的一样。人躺久了,他的体温总会把床捂暖些。很显然,我忽视了这个问题。可即便我注意到了,我想我也无能为力。我是说,不是每一个血族都能随手控温,尤其是在没有任何热源能够供你控制的情况下。
      但体温绝对是个大麻烦,它使得卡莱尔坐在了原本爱丽丝坐的那个位置。他把他冰冷的手掌放在我的额头,我记得那是人类衡量体温的方式。但说真的,这么多年,除了鲍尔德斯顿和几个朋友,还没有别的血族这样碰过我。

      这不是针对卡莱尔。和人类一样,我们对于来自陌生人的身体接触,也会有抵触。我的身体僵了下。时间很短,但我想不会影响他的发现。果然在这之后,卡莱尔的手也僵了下,但并没有立即挪开。他的反应让我惊讶,我以为他会挪开,无论出于修养还是血族的天性,但他克制住了,我想可能和“医生”这个职业有关。
      “她的体温比正常人低很多。她说过她有低温症,但低温症的引发需要一定的外在或者内在刺激。”卡莱尔收回了手,小声向他的家人解释。我也很认真地在听,同时庆幸自己早先没有说得太多。他显然是行家,说差了就麻烦了。但我想,即将从他那里听来的知识,可以供我骗好多人,包括医生。
      “单纯由内因引发的低温症渊于一些基础疾病,而她显然没有生病,所以首先能排除这一条。剩下的原因概括来说,是由于暴露在极冷环境、身体无法恒温而造成的。所以我想,在爱德华发现她之前,她很可能发生了什么。”
      我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我想其他人也是。我听到埃斯梅问卡莱尔,语气有点紧张,“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卡莱尔有些迟疑,毕竟他现在想象到的画面也都是他的推测。但他还是分享给了家人,“她不像是遇到了意外,比如看见了什么野兽,比如失足掉入冰湖——只有极度恐怖的经历才可能造成失忆。这一代的山林,显然没有符合条件的动物。所以我觉得,她可能遇到了吸血鬼。出于某种原因被清楚了记忆、又被扔进冰湖,而她不知怎的活着爬了出来。”
      之前的担忧全都化作乌有,那一刻我甚至想为卡莱尔喝彩——看吧,不是我一个人想到这样的剧本。说明它尽管低俗,但很符合大众口味。虽然卡莱尔给它做了小小的润色,但我想鲍尔德斯顿不知道也没关系,这点随机应变的能力,他一定不会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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