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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心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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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伦并没有对格里姆肖突来的正经感到奇怪。也许在他们看来,奇怪的是不以为然。挂断电话之后,卡莱尔严肃着脸与我们说不可坐视不管。格里姆肖问他打算怎么办。我想不光是卡莱尔,所有的卡伦都没看出他微眯的眼里藏尽的讽刺。
      卡莱尔解释说他们在早些时候做了调查,并将事故频发地标注。用他的话说,我们应该肩负起保护这片地域的责任,无论被要求与无,无论被承认与否。因为血族面前人类不堪一击,哪怕斯旺警官得到了每一个警探梦寐以求的联邦探员调用权,也于事无补。
      想为这个社会奉献的心是好,可光有一片诚心并做不出多少善举。格里姆肖看我,我看鲍尔德斯顿,他妥协地耸肩,然后字字逼紧:“不失为绝妙的想法,可容我一问:你打算采取怎样的方法去定位可能已在重洋彼岸的凶手?可有适合的猎手整装待发?假设进展顺利,你的猎手逮到了猎物,又该如何处置?”
      说话间,埃斯梅带回了小镇的地图,但红笔留下的叉形标记还有水分未干。爱德华告诉我们,新出版的地图对于树林一带不再有往日的清晰。想是生活的发展削弱了对自然的依赖。
      卡莱尔没有多少被难堪的样子。在他让埃斯梅取地图的时候,我们已意识到打错了算盘。他们在这个问题上,远比我们估计地认真。换句话说,他们的计划经过推敲。就着红叉,卡莱尔向我们析解,但我想我们用不着听完整,因为格里姆肖站起来了。
      他拍拍西装外套上的褶皱,扣上纽扣,动作优雅似是回放的慢镜头。“我相信设计出周全安排的你们有着相当的执行力,那么再见。”然后他走了。所以我和鲍尔德斯顿也顺理成章地跟着离开。卡伦不是没有阻拦,但等到他们追出,又哪有我们的踪影。
      穿梭过树林,我们还能听到贝拉向卡伦的提问——我们的速度令她惊讶。她以为爱德华是最快的。所有卡伦都那样以为。她的问题确也一时引起思考,可当时的他们也未必多少将人类的疑点放在心头,经不住谁一提议,重心又重回凶案。

      但至少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还是对的。你不能指望任何人类妥善地将此事了解。
      所以格里姆肖把电邮转发给阿萨迈特兄妹,还打电话关照。在与他们的相处中,电话往往可能意味催促,而他们不喜欢催促。所以回答格里姆肖的没有多少好气。也只有他们能让他无奈得那么甘心。
      另一方面,我给阿罗拨了电话。还好我尚未删除通话记录。我想比去取信,他更想要的是些及时的通讯。掩饰得再好,其实也无法遮盖真正的雀跃。而令他雀跃的,无疑是主控权。所以你能想象,电话拨通的瞬间,他明显地讶然与狂喜。
      我并没有打算告诉他我们的推论。尽管我想,他们的法师团在FBI的报告里嗅到点什么,是迟早的事。阿罗不会亲自检查电邮,他告诉我他会寻人处理。事实上我很好奇,他是否会使用太现代的科技产品。即便会,又是不是经常使用。
      直到我和阿罗客套结束,格里姆肖都没能挂掉那本该极短暂的一通电话。尽管表示了十足的合作,阿萨迈特兄妹仍不解于我们对“血族心脏”的执着。不止是他们,鲍尔德斯顿也有疑问。于是格里姆肖切成了免提,和我面对面坐着,开始同他们谈论遗忘百年的话题。
      上古者无可匹敌的存在,一直是血族世界饱受争论的话题。尽管近年的改头换面让这情形稍有好转,但我想,记得这些传说的人一如传说本身多到无以复数。这些传说大多取材于对我们的一瞥之间:或是某个法术的使用,或是某个能力的展现。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我们所编造以混淆视听的。
      在这诸多传说中,较为主流的一种说法是我们在成为血族的同时保留了人类的体征,就像混血的人类通常比较有优势,混合着两种生命体的我们也有了优势。这个假说的核心是人类体征,而人类体征通常以心脏最为重要。
      无论是谁做得这些案子,他都一定是想替换血族僵硬的心脏,以此作为后续实验的基准。我们无从得知他们进展如何,正如我无法回答你,他们需要心脏的真实用途。这一类的传说太多太多,除非知道他们信奉的那一则,否则永远无法窥探。

      ***
      我一直知道卡伦是说做便做的行动派,但他们对那种种于事无补的枯燥的坚持还是令我惊讶。阿萨迈特兄妹甚至为了一睹卡伦的“雄姿”,专程赶回。当然这只限于二人自己的说辞。其实不过一遭消遣。他们初时的动力被每天跃跃欲试后的一无所获,消磨将尽。
      我们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而两兄妹怪罪我们不信任。然而大家心知肚明,无关信任与否,这本不是一趟易淌的浑水。无论那些人为什么而谋划,他们都已然将性命为赌注。亡命的狂徒或精于设计,或不为羁绊,无论哪种都很难对付。这也是打一开始起,我便没有尽力插手的原因。你永远无法和一个不要命的人拼命。
      卡伦终于在那一个无雨的周六,为消沉到边缘的保安措施挽回一点声誉。他们把我和鲍尔德斯顿叫到分界的溪涧边,格里姆肖带着阿萨迈特兄妹不远不近地跟着。当然,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溪石上残留的血族气息混杂着未干的雨泥味,示意着主人不久前的停留。所有卡伦都在,凝重的神色不比当日的斯旺警官差。令我意外的是,贝拉也在。我以为他们不会让她参与这样的场合。爱丽丝告诉我是贝拉执意要来,鉴于她的预见中没有危险信号,他们也便同意了。
      她的预判也许没错,可他们的鼻子实在不太好用。气息中的血味很浓,好比屠宰场里所有牲畜在同一时间被碾碎所爆发的腥臭,那样强烈。只有新生儿才会有这样的味道。我想我不止一次说过。如果他们发现了新生儿的事实,大概会为这个决定追悔莫及。
      早在我们靠近的时候,溪涧对岸的树丛里便有了簌簌的移动声。而长时间的未有离开,更是引得山姆带着族人浩浩荡荡摆开阵型。我在想,这片刻的迟缓是不是因为贝拉的缘故,这几天并没有少听她与雅各布的传闻。

      队伍里有两张新面孔,是卡伦一家口中的“人类”。但我们知道他们并不是。非但不是,还甚至就是不久前在溪涧边停留的血族。此刻他们的身上已经没有了那种浓烈的气味,这对于新生儿来说,毫无可能。但他们做到了,只能说明有人帮他们。
      鲍尔德斯顿示意我看他用脚拨乱的草丛。溪涧前的草丛,有些淡黄的粉末散落。我将垂在身侧的右手握紧,粉末被隔空卷入。凭触感而言,是些寻常的魔物粉末,我想八成来自他们服用过的药物。抑制特征一类的。
      我用空闲的左手向远处的格里姆肖比划一个只有我们懂的手势,身后一阵响动——足够被误解为昆虫——有风擦过,再睁眼时,普鲁登斯已挤到了对岸变形人之中,歇斯底里地指责他们毁掉了她心爱的玩物。而帕斯莫尔就在我和鲍尔德斯顿之间,尽管看不到,但感觉得到。
      变形人不会知道她口中万物的真体,也不该知道,因为那本不存在。但他们并没有一句否认的话,只是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高墙,将她包围。我想比起事实,他们更需要的是对吸血鬼的震慑。自古以来,族群间的争斗一贯如此。
      山姆咆哮着指责卡伦对约定的违背,卡莱尔苦于解释来不及照顾摆出战斗姿态的孩子,战争一触即发。同样地,并非为了普鲁登斯,而仅出于对于荣耀的维护,所谓不可退让。
      也就是在这紧绷时刻,那两个陌生人与山姆耳语三两句,竟换得后者挥手、变形人退远。他们说的话,我们都能听到,正是因为能听到,才好奇于山姆的言听计从。他们不过是说了“给我们一点时间”,换作是你,你会松口吗?你不会,因为你不知道他们的妙处,但显然山姆知道。

      ***
      陌生人一左一右立于普鲁登斯近前,与之构成黄金的三角图案。左首一人以一种吟唱史诗的声脉,高诉她的罪行:“丑陋的暗族,你华艳伪装下的凶恶动机,神都洞悉。勿要以你的自以为是企图蒙蔽生灵。现在,以上帝之名命令你坦白,坦白你对月狼之子的图谋。”
      “图谋?你们毁了我最心爱的万物却问我有何图谋?!真是可笑。你们根本配不上祖先的英名。”未完的话湮没在暴起的凄厉鸣叫,但看陌生人掐指碎念,普鲁登斯狼狈地倒在他们之间的空地,长发零落,冷汗参差。
      无形的空气握住了我的手腕,我知道那是隐身中的帕斯莫尔。他向我感慨妹妹突来的演技,别人听不懂的咒语是我们心知肚明的小法术,不足为害。我告诉他,“你也一样可以。”无声地鼓舞并不只是鼓舞,因为不久之后他也同样要演一场冠冕堂皇的戏。
      无论是谁帮助抑或唆使这二人,都一定在远处靠法术的力量监视。他们喃喃念咒时流露的还有一股极薄弱的控制力量,不可能是直接施加的咒印,留下的答案只能是混杂在药物里的粉末。如我们所猜想,但我宁愿它不是。因为这无不在告诉我们,有一个庞大的阴谋,我们不能坐视不管。而我不那么想管。
      彼岸的暴虐还在继续,周围的卡伦亦受到影响,相继出现头疼的症状。侧对着我们的陌生人,嘴角裂开狰狞的笑容,只有那样一瞬。但我们捕捉到了。你很难描述这种感觉,有点像是穷途末路的罪囚找到了替罪羊时的狂喜,又像是单纯为暴力而生的残酷嗜好。
      但我们并不需要继续猜测,因为他自己说了:“凶恶生灵,让我代你忏悔:你便是那屠杀人类的凶手,自以为的天衣无缝不料被我兄弟撞见,一路穷追。你以为我们是束手无策的人类,却不料我们是血猎之裔,为我们所伤,不及阻止我们的逃脱,等到身体康复又迫不及待地杀人灭口。我告诉你,这,不可能。”

      周围是一片倒抽气的震惊,却并无多少不信。也是,吸人血的血族在他们的眼里本是怪物,怪物笔下的怪诞行径岂非天经地义?我听到贝拉如是而问:“她口中的玩物,莫非是……”陌生人用异常严肃的口吻补完她的半句:“就是我们,脆弱的人类。我们的告密无异于阻止了她的暴虐,这于她而言怎不是玩物的毁灭?”
      胸腔里迸发的暴喝指引着贝拉走到我面前,不顾一众卡伦地不同意。她指尖点我鼻尖,生生恶气:“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朋友。”乱草地上仍作呻吟的普鲁登斯豁然抬眸,冷金色的瞳孔里是堪称死亡的阴冷。
      我对普鲁登斯眨了眨眼,反握住一截隐藏的手臂,然后漫天白粉飘絮,帕斯莫尔在一阵如雪坠落的粉尘之中腾跃在半空,显形。陌生人上被遮掩的味道全数还原,即便不辨其宗的卡伦已明白过来是与溪石上匹配的味道。
      陌生人,呆立一息,而后奋力逃脱。而早在他们失神的空档,“奄奄一息”的普鲁登斯自原地弹起,一柄小刀的银光带着跃动的弧线自胸腔对穿而出。那人捂心跪倒时同伴的狰狞也很快被窒息的痛苦取代,两双交织着愤怒与压抑的眼睛最后看到的是,抵背而立的兄妹和毫无波澜的死寂。
      胸口开了一道口子,却没有伤及心脏,他们不会马上丧命。卡伦试图救他们,却被暴怒边缘的山姆和族人拦下。已有人化身成狼,不顾一切地朝阿萨迈特兄妹扑去。普鲁登斯问我能不能杀他们,我告诉他最好不要。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疯子间的对话。
      陌生人被丢在一旁,暂无人理会,因为他们觉得,血族不会死于失血过多。因为伤口会自动愈合。但我想他们若愿意施舍,哪怕一眼给陌生人,便会知道身体上的伤口非但没有愈合,反而恶化。
      扑上的巨狼被刀片划到骨头断裂,后继者被恼怒闭塞,变得更加莽撞。如是轮回。卡伦执着于止歇两方相斗,苦于无人理会。所有的混乱不堪似是没有了尽头,直到一声嘶呖的尖叫带着女人飞走的身形,扑拥到阖起眼的陌生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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