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意》元紫

29、029

　　“这位昭国公主打算如何？怎么会在今日宴请这么多人，好奇怪呀？”

　　夏清柔打着哈欠，推开了姐姐的门。她揉着自己那头还没有打理过的头发，一双有点儿委屈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夏清和。

　　“怎么昨夜做贼了？这么困？”夏清和伸手将自家妹妹一头糙糙的头发理了一下，拿过桌上的梳子，一点一点的梳开。

　　“昨夜不是大雪么，我就去门口堆了个雪人，嘿嘿。”夏清柔说完还有意避了一下，生怕挨打。

　　“大晚上堆雪人？”夏清和很无奈。

　　夏清柔眨巴着眼，笑了笑没再多说。可是夏清柔身边的丫鬟明显有些沉不住气，突然插了一句：“明明是公子……”

　　“咳。”夏清柔打断了丫鬟的话。

　　夏清和左右看看：“和哥哥有关？”

　　“别听她乱说啦，就是昨日哥哥抽我背书没背上，罚抄了而已！”

　　夏清和还想继续追问，但是看自家妹妹这个模样，怕是问不出什么所以然了。

　　“姐姐你还没说呢，这位昭国公主这时候宴会，到底是想做什么？”

　　“看看未来夫婿吧。”

　　·

　　昭国公主在大使馆摆下宴席，虽说请了朝堂上许多有名望的大家族，但是说到底，主要还是王家和夏家、以及因为太皇太后倒台跟着失了宠的佑安公主。

　　虽然这位昭国公主也将请帖发去了古星渊府上，但是根据夏清和对这位相爷的了解，八成是不会本人到场的。

　　那么，这场宴会，大约就是这位公主想要看看未来夫婿长什么样，想要给自己挑一个合适的人选。

　　“哥哥也去？”

　　夏清和在大厅看到穿了一身藏青长袍的夏初，眉头微微皱起。

　　夏初点了点头：“去。”

　　马车缓缓行驶。

　　车上夏清和又没忍住的问了一句：“哥哥不娶这位公主，不行么？”

　　夏初放下手里捧着的书，抬头一脸认真道：“国有难，匹夫有责。更何况我们夏府历朝历代为容国尽忠。如今的朝野，除了我夏初有这么资格和王氏一族争一争这个驸马爷之位外，还有旁人？”

　　夏清和不言。

　　“哥哥知道你志不在朝野，你想要的，我也都会给你。”

　　坐在一旁的夏清柔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哥哥姐姐，又低下了头，继续折腾自己手里的暖炉。

　　“若我不为后，哥哥又凭什么去争这个昭国公主？京城多少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敌国公主，哥哥又何必冲上去？就为了给容国片刻安宁么？”

　　“纵使是片刻安宁又如何？清和，所有的问题都交给哥哥，这些年你为夏府做的一切，已然足够。”

　　·

　　昭国公主这位大美人，在门口极其热情的接待了众女眷。只不过夏清和觉得，这位公主似乎对夏府格外热情。

　　虽然说先走过去的佑安公主江画屏，其背后最大的靠山已然不再，但是凭借着公主的名称，走到哪里还是被礼遇三分的。

　　接着便是王氏一族的心头好——王照熙。坊间多次传言，夏清和的皇后之位已然不保，最近一次朝野争辩，古星渊立于朝堂之上，首次站出来指名废除婚约，另择凤位。

　　但是这位昭国公主在这两位京城数一数二的女子面前，也不过是一个点头一个微笑。轮到夏清和的时候，却主动问了一句：“不知夏小姐可否坐在我身侧？”

　　“容国重礼，公主之侧，小女恐难。”夏清和微微施礼，拒绝了这位昭国公主不知是好意还是恶意的邀请。

　　不过昭国公主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这么一个小插曲，却被那位王照熙看了个正着。入座之后，夏清和的位置刚好在王照熙旁边。

　　“昭国公主刚来京城不久，对朝野格局不了解也是自然的。夏小姐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王照熙全然将昭国公主刚刚对夏清和的邀请，视为这位公主不了解行情，不知道夏清和的凤位已然不保这件事了。

　　夏清和不太想搭理这位王小姐，她才不会认为这位昭国公主是不了解行情呢。

　　相反，昭国公主在我国的势力看起来很深，那么此举必有深意。

　　难不成……她也想嫁入夏府？

　　“对了，不知夏小姐喜欢哪家的公子，是不是该让你哥哥快点给你介绍介绍了？”王照熙大约是太无聊，时不时地总要来撩上几句。

　　夏清和早些年因为婚约在身，又是个和皇家的婚约。年至十八，也没有任何一家敢来求娶的。

　　相反，自家妹妹是婚事，倒是时不时来个媒婆提亲。光夏清和回了夏府的这几日，就有好几位上门来了，都被夏初给打发走了。

　　仔细想想，到确实应该替妹妹好好谋一门亲事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夏清和想到就去做，完全无视来自王照熙的挑衅，压着小声的在夏清柔耳边问了一句。

　　“绿豆糕么？我喜欢圆的。”夏清柔伸手就将盘子里圆圆的绿豆糕拿了过来，回头看见自家姐姐满脸的无语。

　　“哎？你也喜欢圆的？那给你好啦！”夏清柔又将刚准备送进口里的糕点，几分不舍的伸向了夏清和。

　　·

　　宴会歌舞升平。

　　而宴会之外，古星渊携手下兵马连着抄了好几位达官贵人的府邸。

　　云依斐跟随身侧。他看着士兵带走一位又一位与王氏一族关系颇深的官员：“等王晋等人从昭国公主的宴会上出来，京城可就没有王氏一族的落脚之地了。”

　　古星渊嗤笑一声：“你倒是个好谋士。”

　　这句话说得很难分辨是褒是贬。

　　云依斐主动请缨，走向了王晋的身边。他作为古相府上郁郁不得志的谋士，将古星渊的动向全盘告诉了王晋，换取对方的信任后，逐步知道了王晋在朝野中的各方势力。

　　失去了太皇太后的王氏，如同失去一只手臂。然大家族长年的居高临下，全然不知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道理。

　　而今夜，趁着昭国公主的宴会，将朝堂与王氏有瓜葛的几个重要官员尽数拿下。其他人定然会闻风而变。

　　利益驱逐。

　　“能为古相效力，乃依斐之荣幸。”

　　·

　　古星渊的保密功夫做得很好，纵使是千金意，收到王氏一族大势已去的消息，也是在昭国公主宴会之后。

　　夏清和坐在回夏府的马车上，听着念儿在一字一句的说着这个最新消息时，突然想到刚刚的宴会上，王照熙还信心满满的以为自己即将拿下凤位的神态。

　　“从凤至雀，不知王照熙受不受得住。”夏清和轻笑一声，语气中没有嘲讽，尽是无奈。

　　大家族的女儿，都是依靠着家族的力量行走。家族强则自身强，家族弱则自身弱。王氏一倒，无数像王照熙这样的女子也就失去了靠山。

　　就算能在这场风波中幸存，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就像当年夏府倒台，留下的子女，又怎么还会有好日子呢？

　　这也是夏清和执意想要离开这诡谲京城的所在。她不想成为家族的依附品。

　　“另外，古相明日过府一叙。”

　　·

　　夜。

　　一戴着斗篷的男子，穿过空无一人的小巷，来到一条还有几分热闹的街道。

　　纵观整个京城，能在夜晚如此热闹的地方，通常都是权贵的聚集地。男子再绕几步，轻敲开一任东风的后门。紧接着被小厮领了进去。

　　一任东风虽易主，但是往日繁华似乎又重现了起来。纵使一盘花生米就敢要价万金的地方，也有着无数人前来逍遥。

　　小厮领着男子进了一处包厢，自己立马退了下去。

　　厢内仅坐着一位女子，抱着琵琶在弹奏。

　　琵琶的音色很美，女子弹奏技巧极高，若是旁人，定会认为这位女子是自小学习这琵琶，日日苦练才有今日这成就。

　　没有人会相信，这女子只是这几日随意把玩了一下而已。

　　“见过公主。”

　　男子拿下斗篷，露出一双纵使不笑也很温柔的桃花眼。

　　“云世子，想不到在这儿还能见到你，玥儿很是荣幸。”

　　昭国公主赫连玥放下手中的琵琶，起身对着云依斐行了一个简单的外宾礼节。

　　这是一种示好。

　　赫连玥并非仅仅是昭国的一位普通公主，也不是昭国为了生存而献出的和亲公主。

　　某种意义上，她曾经是昭国的信仰。

　　赫连玥的出生并不好，她的母亲乃是从军娼妓。昭国爱打仗，身为皇帝也常年在战场的厮杀。昭国皇帝看上了从军娼妓，将其养在自己的帐篷里养了好几个月，没想到这位还真怀上了。

　　然谁也不敢肯定，这怀上的是不是昭国皇帝的种。可谁也不敢说不是。

　　幸好这皇帝是个大方的，让她平安生产。而年年在外征战，这生下来的女娃，竟然从出生开始就一路陪着昭国的兵马在外奔波。

　　军营多无聊。

　　猛地出现一个小娃娃，很得昭国皇帝的喜爱。五岁那年，赫连玥才得了赫连之姓，成为了昭国的一位公主。

　　昭国一共有十三位皇帝，二十位公主。

　　赫连玥不过是其中之一，若是一直安安静静待在宫里，最终的结局只会是成为皇室笼络人心之物。

　　小小的赫连玥早早明白这个道理。她不断地请求跟随父皇上战场，直到十三岁那年，竟然能够以一女子之力，带兵杀敌。

　　昭国尚武，这样的一位公主，深得昭国上下的喜爱。

　　十六岁那年，昭国同蛮夷于徊水一战，大获全胜，赫连玥的名字一时竟然成了昭国最热门的帝位之选。

　　这样的一位公主，突然隐瞒自己的名字与丰功伟绩，来到容国和亲。

　　“能再见公主，才是依斐之幸。”

　　“去年徊水一战，若不是云世子帮忙，玥儿怎么会赢得那么轻松。只不过当时还没来得及拜谢世子，世子就先行离开了。”

　　“举手之劳罢了。”

　　“是么。”赫连玥笑着，她将琵琶再次抱起，“世子想听什么，玥儿弹给你听。”

　　“不敢，公主莫开我玩笑了。珈蓝早已不再，世子之名，依斐已担当不起。”

　　“一个珈蓝，又怎么够云世子的才华？若世子想要，又何愁复国不成？”赫连玥自顾自的抱着琵琶奏了一曲从军行，“当年珈蓝灭国，世子年幼，多年在南王府里养精蓄锐，如今不打算一展拳脚么？”

　　“公主多虑了，依斐只想寻个安稳之地，了此残生。”

　　“呵。”赫连玥的琵琶逐步加快，仿佛让人置身于一场厮杀之中，“若如此，当日南王于宫门前自缢，世子身穿士兵之服，混于其中是为如何？不是想亲眼看看古家人是如何死的么？”

　　云依斐身形一怔。

　　“看来公主在京城的布局，早已开始。”

　　“玥儿乃一女流之辈，只是想给自己多些活下去的筹码罢了。在这京城之中，玥儿谁也不信，只是想问问云世子，可否还像徊水一战时一样，和玥儿并肩，看看这大好河山，究竟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