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谈》荒山雉鸣

16、第十六夜谈

　　“哎，你就一直待在这了？”玛蒙撞了撞躺在莲叶上的风，“我说你等死，为什么要拉着我来看？”
　　风笑眯眯地看着玛蒙，笑眯眯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这里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么大范围的幻术就算是我，也很有压力。”虽然看不清玛蒙的表情，但是不难想象一定是带着很大的不乐意。
　　“哈哈，当初被里包恩毁了嘛。”风笑着说，然后声音突然小了，近乎呢喃，“就算是我，死的时候也想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啊。”
　　玛蒙沉默了一会，问：“因为这里是你和里包恩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意料外的，风摇了摇头，“这里是我诞生的地方。”
　　玛蒙愣了下，原本懒洋洋的瘫在地上，一下子坐直了，扭头看着风。
　　“不像吧。”风对玛蒙眨了眨眼，“但我就是在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池塘里破壳而出的。不知道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在这么一个地方，只知道我的存在就是个麻烦。”
　　玛蒙抿了抿嘴，想说什么，但是本来就不善言语的他，这种时候就更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呵，天地秩序。”风语气自嘲，“我本来想一直躲着，这天地的秩序，爱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可是躲不掉，所以成了现在这样。”
　　“……这不是你的错。”憋了半天，玛蒙才干巴巴说了句。
　　不想，风很大方地点头，“本来就不是我的错。”
　　玛蒙又被噎住了。
　　“我一直就不认同这个秩序是可控制的，世界该有她自己的转动变化。”风一撑坐了起来，“现在看来，秩序在渐渐建立而且已经开始自我更改完善，我成功了。”
　　“可是你要死了。”玛蒙一针见血，“很伟大自我牺牲了。”
　　风笑了起来，“对啊，世界认同了我的方式，但是不认同我了。”
　　玛蒙突然感到了一阵心酸，悲哀感在心头挥之不去。他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甚至于除了自己他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但是现在看着老朋友这样，而自己除了能给他还原一下这所谓的出生地，什么也做不到。更何况这还是假的。
　　“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才那么大方的到处救人。”玛蒙不知道怎么就想了自己很久前求而不得的龙鳞。
　　“抱歉，没给你留一个。”风打趣，然后用一副很大方的表情说，“不过我死了之后，整个龙身都可以送给你。”
　　玛蒙突然就愤怒起来，猛地站起，像是想要和风吼什么，但是被另一道急切的声音打断——“你这么决定，我同意了吗？”
　　里包恩来了。
　　玛蒙难得一次像是要发火，就这么给憋会了，噎个半死。
　　那边风还在懒懒散散坐着，一点也不惊讶。
　　里包恩一步一步走过来。
　　玛蒙这边看看，那边瞅瞅，果断头也不回消失。
　　这种糟心事，怎么就摊到自己头上来了。
　　“真是不够朋友，竟然跑了……”风小声咕哝。
　　“不然呢，难道留着看吗。”里包恩在风身边停下，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这个很久没有直面的恋人，心情很复杂。
　　风眯着眼睛看了里包恩好一会，然后扭过头。
　　里包恩顿了顿，然后在风身边蹲下，“真生气了？”
　　风瞥了他一眼，很明白的表示确实生气了。
　　“可是我也生气了。”里包恩挨着风坐下。
　　风不客气地靠在他身上。
　　“你什么也不告诉我，全都让我自己猜。”里包恩也不客气把人抱到怀里。
　　“可是你走了，你不信我。”
　　“你也不信我。”
　　两人竟然像是在互相指责。
　　里包恩不知道风没有帮东神族建立秩序，他以为是神族破了风的秩序，所以风不愿意帮助他们。里包恩知道露切最后一次对风的请求也被拒绝，然后很多神都没了，神界也没了。他本来不愿意去想太多，但是他毕竟是在那里诞生的，是神界的一份子。或许是罪恶感，或许是愧疚感，又或许是其他更复杂的，里包恩把神格取出来，把神力散了，把记忆封锁，然后走了。他成了一个不入轮回的“下界人”，浑浑噩噩。
　　神族是天生就带有倾略性的，风知道他们喜欢掌控，所以不敢做到毫无保留。毕竟再怎么是神兽，也就只有一个。所以风没有和任何人说自己真正的想法，除了在最后告诉了露切。他一早就知道里包恩不会完全信任他，但是再怎么有心理准备，在对方消失时候后，还是疯狂起来。你们既然都想要新秩序，那么就给你们吧。我的存在是唯一可以影响的 ，那么我就自己抹杀自己。龙到底是怎么死的，以身祭秩序，一点也没错。
　　说到底，自作聪敏的两个人。
　　“是我先没有做到对你的承诺，所以我不生气了，对你道歉好不好？”里包恩低头对着风说。
　　风转了个身，半趴在里包恩的怀里，抬手拍了拍里包恩的脸。“我虽然任性，但说到底还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你既然道歉了，那我就接受好了。”
　　里包恩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下，然后又移到耳朵边上说，“那我们回去好不好？”
　　风却摇了摇头，“我累了，不想走。”
　　“我抱着你。”说着，里包恩就把人抱起来。
　　风笑了笑，靠到里包恩肩上，“那我睡会，你动作轻一点，到了叫我。”
　　“好。”里包恩轻声应着。
　　风瞬间就睡着了。
　　里包恩果然动作很轻，风一动也没动。

　　“蓝波你看！师娘寄来的这个照片真好看！我们也出去玩嘛！”一平举着一张里包恩站在海边的照片，脸上的似笑非笑，但看着前方的眼神却很温柔。
　　蓝波瞪着眼睛抱住上蹿下跳的伴侣，吓得一身冷汗，“一平，你你你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别跳这么高，小心碰着！”这真是一眼不看着，就是蹦上天。
　　一平顿时表情就沉闷起来，“我真的很无聊嘛！”
　　“好好好，那我们生完孩子，生完孩子立马就出去！”蓝波赶紧哄。
　　一平看了他半天，然后叹口气，“你说的啊。”
　　“是是是，我说的，我说的。”蓝波猛点头。
　　“唉。”一平推开蓝波的手，做到了椅子上，“真是的，师父师娘都不来看我一眼。”
　　“风师父刚刚摆脱秩序每多久，身上的力量还很不稳定，他怕伤了你。”蓝波坐到一平身边，温声安慰。
　　“你说那个人是不是早就知道龙珠是师父的本源，所以等于是另一个师父。”一平突然想到。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风师父自己一定心里有数。”
　　“你的意思是，师父早就想到了有秩序脱离天地的一天，所以就用龙珠当做另一条命来和旧秩序相抵消了？”一平问，但也没等蓝波的回答，就自顾自说，“一定是，师父那么聪明。”
　　蓝波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不管曾经是怎样的，现在都是好的。
　　以后还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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