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师》小东邪

75、075剥刑

　　白泽冷笑：“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麒麟……他还在你那儿吗？他被那个受重伤的丫头放跑了，你当我不知道？！”
　　“白泽，你、你怎会知道？”蛇妖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什么都知道，”白泽嘴角露出轻蔑的笑，“今日既遇上了，我不避，你也别走，不如一战决高下！”他捏得指骨咯咯响，一想起蛇妖对麒麟做的一切，便恨不能自抑。

　　蛇妖眼珠微转，稍露喜色：“此境能抑法术，我在此地久矣，已很适应。白泽，即便你诓骗我法力失尽，就算你仍留五成法力，怕也不是我对手！”
　　她摆开阵势，正待迎战。

　　白泽眼中毫无惧色：“你害麒麟如此，我与你便有血海深仇，便算你修炼成蛟，我也无甚害怕！今日，不过一死！”
　　他确实没后顾之忧，麒麟已经逃脱，他此行便没什么遗憾了。但麒麟之仇，不报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一脸肃容，颇有赴死之慨然。

　　蛇妖眼底反有些顾虑，但她犹豫不及，白泽已动起手来，她只能被迫迎战。
　　她道行深，修炼已极，原本就算差白泽些许，但在这能抑制法术的异境中，她熟悉环境，此一点便能补足法术的差异。但白泽心中憋着一口气，出手至狠，根本不留余地。
　　蛇妖一时难招架，几个回合下来，已疲累不堪。空中黑云压阵，阴风更甚，蛇妖仰天而笑，忽然想到了极好的办法。她既已有了蛟的能力，行云布雨亦可为之，古来走蛟必起风浪，洪水滔天，祸延一方。
　　她凝神蓄力，以手抵天，手上立现鳞片，人的手变成了蛟的爪，黑云在爪下行舞，宛若一条若隐若现的乌龙。不几时，天空雷鸣阵阵，雨势滔天。

　　白泽在昏暗中显得头困脑乏，漫天急雨像根根锐刺扎入头皮，蛇妖化形在飞沙走石间穿梭，这阴毒的妖非但以法术伤人，攻心更甚——
　　“白泽，你知道何为‘剥刑’吗？以利刃豁开皮肉，用手探入伤口，活生生地拽下，将皮鳞与骨肉相分离，被施以剥刑的兽，痛不欲生，哀嚎可通九霄……”
　　“你听过麒麟的哀嚎吗？他第一次被施以剥刑，鲜血淋漓，惨绝人寰，肉生凡胎的手根本撕不下一张完整的麒麟皮，只能一点一点地剥，把皮肉都剥烂了，扯下一块，麒麟便痛嚎一声……”
　　“麒麟修复能力极强，每剥下一层皮鳞，不日便会长出新肉，新生的皮鳞较之前更嫩，七七四十九次剥刑之后，麒麟所生的新肉，是制作麒麟膏的上佳引子。得此麒麟膏，便能驭人心以驱使，人间富贵，唾手而得。别说人心，便是神的心，亦可得之。”
　　“麒麟如今已受三十次剥刑，长出的肉虽不达最佳，也可称之佳品，我已收集较好的皮肉，制成次等的麒麟膏，贩于人间，为皇亲贵胄驭使人心。但这远远不够，我要的是最佳的麒麟膏，可以驭使神的心！”
　　“所以，麒麟还要受十九次剥刑之苦，白泽，你何不代他受苦？你逃脱了，待我捉回麒麟，必让他受极刑之苦！将他永世囚禁！”
　　……

　　蛇妖的声音间着雷鸣，在白泽耳边嗡嗡旋绕不绝，激得白泽脑子如被针扎，一瞬一瞬的刺疼，闭上眼睛，都是麒麟血淋淋、哀嚎不绝的样子……
　　蛇妖见计谋已成，白泽被她扰得心智混乱，便在爪间蓄力，一爪挠去，将白泽半个肩膀抓得血肉模糊。
　　白泽吃疼，就地一滚，躲了过去，这刺骨的疼非但没让他清醒过来，眼前反出现了幻觉，麒麟血淋淋地站在他面前，伸出瘦骨嶙峋的麒麟趾，哑着嗓子问他：“疼吗？”

　　白泽脑子发胀，捂着脸将脑袋埋在枯叶间，呜咽：“麒麟，麒麟，我对不起你……”
　　蛇妖心中得意，心知白泽已算废了，此刻擒拿，不费吹灰之力，她笑得森然，一爪探出，蛇爪正要抓破白泽心口时，漫天雷鸣雨打，忽地便止住了。

　　** ** **

　　天在一瞬间大亮，风平雨静，转眼晴空万里。
　　灼目的阳光刺着白泽的眼，他从混沌中清醒，漫天的光透过指缝，向他铺天盖地涌来。

　　蛇妖愣在那里，口中模糊不清地自言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方才明明还是黑夜，算着时间也不可能这么快天亮。
　　蛇妖的脸上忽然露出欣喜的神色，她小声喃喃：“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是烛神……烛神来了……”
　　烛神睁眼为昼，闭眼为夜，九天之上的神，只有他有转换日夜之能，是他来了。

　　小珏见天由晦转明，一身的湿衣转瞬即干，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她的心没来由地慌乱乱跳。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有人来。
　　她看了一眼她家供奉的柳仙，柳仙分明也察觉了生人靠近，听脚步声，连她这个凡人都能轻易分辨出，来者不止一人。

　　** ** **

　　胡七咋咋呼呼地冲过来，一把捞起白泽：“哎呀我的老白！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该死的大蟒蛇！”他轻轻附在白泽耳边：“老白，你放心吧！麒麟已经逃出来了，在我们那儿呢！烛神也回来了，有烛神给你做主，neng死他丫的大蟒蛇！”
　　麒麟……
　　他听见这两个字，唇角露出安心的笑。总算可以，好好地闭眼休息会儿，他太累了。太累了。

　　云梦和严慎站在一旁，胡七将白泽扶回他们跟前，云梦扯开梦境一角，将白泽安置进去稍歇。
　　此刻的蛇妖已敛容梳妆，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不少。
　　在胡七斜右方走出一位翩翩少年，髻上斜插着一根木簪，风姿落拓，不惹纤尘。蛇妖见了他，早没了方才的气焰，反有些赧然。

　　小珏一看形势不对，此刻对方人众，自然避一避的好，便轻轻拉扯蛇妖的衣角：“柳仙，我们……我们先回去吧！别……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蛇妖知她说得有理，却不想走，愣愣看着楚泽：“烛神……我们一别，竟是多少年了？这些年来，你可有想起过我？”

　　胡七的小眼神从那两人之间来回跳，八卦之火熊熊燃起，果然有故事啊这！大神走到哪儿必逢桃花，他怎么不做个桃花神算了！
　　胡七差点在蛇妖身上盯出个窟窿来，那蛇妖却将目光死死盯住云梦，胡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蛇妖走近云梦，但碍于身周众人，也不敢走得太近，只拿目光觑她：“烛神，便是她么？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是她？”她的声音如行将熄灭的烛火，在风中飘摇，“那年你下黄泉，便是为了救她……神，孤身入黄泉，你连魂飞魄散都不顾，就为了她……”
　　云梦平时素不与人辩，尤其是遇上这种事，更不会多言，她今日却很反常，向蛇妖走近，看着她，道：“我记得你。”

　　“是啊，我也记得你，”蛇妖伸手轻轻拂去眼角不经意落下的泪，“烛神取回你的生魂，将你复生，是我在照料你，”她的眼角微微挑起，现出挑衅的神色，“你死的时候，我一直陪在烛神身边。”
　　同为女人，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云梦想起麒麟的惨状，见蛇妖这般猖狂，便有意刺她一刺。

　　“我无甚介意，从上古至今，不知朝代几数，烛神入世寻我，顺道救几个仙妖鬼狐，比你貌美多情的，实难胜数，烛神即便移情，你，还不知排到了多远去。”云梦不胜在意地笑：“更何况，百年千年，烛神未曾移情。”
　　胡七第一次知道小梦这么会说话，他要是蛇妖，听了这话得气得七窍流血，那意思是，烛神即便救过你，你即便跟在烛神身边许久，你也无甚特殊，烛神救过那么多的仙妖鬼狐，人家感激，都跟在身边蛮久的，烛神也没和她们来个日久生情，就算日久生情，人家更温柔，更貌美，怎么也轮不到你啊。更何况，烛神从未移情，从上古至今，只爱一个人，那就是你眼前的这个女人，请你睁大眼睛看看吧。
　　胡七一边分析一边笑，哈哈哈哈，这也太暗爽了。

　　果然，蛇妖脸色很不好看，她的目光转向烛神，眼底微含泪光，再看云梦时，眼神已由刚才的凌厉转为恨意：“云梦，我就是恨你，恨你！烛神对你如此情深义重，你为什么毫不珍惜？我求之不得的一切，你看都不看一眼！”
　　“那是老黄历了，”云梦故意气她，“烛神待我实好，冰块做的心都会融化，”她走到楚泽面前，没目视他，却伸手轻轻挽住他的胳膊，“往后，我便与烛神缠缠绵绵、天荒地老！”

　　楚泽低头，明知云梦是故意在蛇妖面前演一番，目光落在自己胳膊上缠着的女子皓腕，仍定定地柔软。像雪落在枝上一点梅蕊，磊落地化开。
　　云梦孩子气地向面前女子道：“你知道为什么烛神心里有我，却容不下你吗？因为我会对麒麟好，我对万物生灵皆有柔软的态度，而你没有！你像炼狱里的鬼魅，只能藏在黑暗中，行暗晦事！你将麒麟折磨成这个样子，还妄想得到造物神的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