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师》小东邪

3、003黄犬

　　照片里，是战争背景下难得的祥和片影。
　　战火还没有烧延这个小村庄。
　　奶奶坐着洗衣服，儿子陪在身边剥毛豆，一只小黄狗摇着尾巴，差点要走出了镜头。

　　很好。这算是一点有用的信息。
　　就算要入梦，在梦里寻找司卫国的踪迹，也需要背景愈清楚愈好，这回连照片都有了，入起梦来，就容易多了。

　　“有没有正面照？”云梦想要更清楚的相片资料。
　　毕竟司晓玲提供的这张照片，司卫国和他的母亲都是坐着侧身对镜头的，看不清脸。

　　“有，有，”司晓玲连说有，将影集翻过一页，抽出了另一张老照片，“就是这张，那个讨水的外国记者喝过水之后，为了表示感谢，特意给奶奶和伯父拍的正面照。照片是他后来特意托人送来的。”

　　照片上的年轻人，剑眉朗目，笑的很灿烂。奶奶站在儿子的身边，似乎是不太习惯拍照，笑容显得有些局促。
　　“我记住他们的样子了，我可以在梦里找到他们——”云梦不再一筹莫展，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只要能成功入梦，她就可以在梦里找到她想要的信息。

　　然而，司晓玲脸上却未见轻松，反覆上一层愁云。
　　“小梦……”
　　云梦回神看着司晓玲。
　　她注意到了，自从司晓玲拿出这两张照片，脸色就没有轻松过，比刚进门时，显得更紧张，更犹疑。
　　也更不安。
　　“你有话要说？”
　　司晓玲点点头。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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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梦，照片上的东西……会动。”她喉间发出轻微的颤音：“……你见过吗？”
　　“会动？”

　　“比如呢？”云梦安抚她：“你不要紧张，世间万物皆有‘气’，你是烈士后人，你生来有正气覆照，邪祟不侵。”
　　司晓玲望着云梦的眼睛，不知为什么，这双眼睛给了她很难言的安定感，看着云梦，她觉得很安心。

　　她指着照片上摇着尾巴，背对镜头的小黄狗：“是它，就是它，……它会动。”
　　“它？”云梦看了一眼照片，心里一动。
　　“是的，就是这条小黄狗，我明明记得，小黄狗是坐在奶奶身边的，静静地陪着奶奶和伯父，我以前看过照片，印象中就是这样的！可是有一天……我再翻开照片，却意外地发现，小黄狗站起来了，而且还走出了老远……”
　　“你会不会，看错了？”云梦明知，她没有看错。但还是下意识地问了这么一句。

　　“不会的……我真的记得！”司晓玲很坚持，但还是叹了一口气：“唉，当时没想到把照片扫描下来，备份电子档，现在等于是失去了证据。人类的记忆，难免会有差错……”她不甘心地又补了一句：“但我真的记得以前照片上的黄狗，不是在现在的位置！”
　　“没事的，这只狗不是重点。”
　　司晓玲疑惑地看着云梦。
　　“不用去管它，狗都有灵性，不会伤害喂养它的主人。”她说的都是实话，并不是单纯为了宽慰司晓玲。

　　“可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和这只黄狗，有很大的关系。”
　　这回轮到云梦疑惑地看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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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我忽然做了一个梦，梦里，这只小黄狗来找我，它很安静地坐在那里，也不叫，就这么看着我。我走过去，它忽然摇摇尾巴，起来走了。”
　　“我追上去，它跑得很快，可是却走几步，停一会儿，好像在等我。喏，那个背影，就像照片上的这个样子！对！就是这样！摇着尾巴背对着镜头！”司晓玲忽然悟到了什么，有些激动。
　　“然后呢？”云梦问。

　　“我就这么追了很久，它停了好几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追它，——但在梦里，我就是这么做的。”司晓玲顿了顿，又说：“它最后一次停下来的时候，嘴里叼着一张纸条，它看着我，摇了摇尾巴，忽然嘴一松，那张纸条就掉了下来，它也不顾，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我，叫了两声，就回身走了。”
　　“纸上有字？写了什么？”云梦追问。
　　很明显，那条黄狗，目的是把纸条交给司晓玲。那纸上一定会有线索。

　　“是一个地址。很奇怪地，醒来之后，这个地址像烙在了我的脑中，清清楚楚，怎么也忘不掉。”
　　云梦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地址……就是这里？”
　　“对，没错，我到现在都不敢置信！”司晓玲接着说道：“第二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居然来到了地址上的城市！我就试着找找看，居然真的在梦里找到了这里！醒来之后，这个地址，仍然那么清晰地印在脑海中，我心里很复杂，马上上网百度，城市、街道，这家店，都是真实的！”
　　“然后你索性亲自来了。”云梦替她接着说。
　　“对，这里很难找，虽然知道大致方位，但如果不是在梦里我已经来过一次了，我是不会那么快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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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梦听完司晓玲描述的一切，心里有了底。
　　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找伯父这件事情，父亲一直没有忘记，但以前，没有网络，信息又匮乏，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人实在是不容易。现在好多了，很多信息都可以搜到。自从我上了大学，每次离家，父亲都让我多打探打探，江浙地区博物馆档案馆比较多，也许可以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我打算放暑假再到台湾看看，忠烈祠里也有一点渺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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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入梦师，我入过无数人的梦，你别紧张，放松——”
　　云梦吸了一口气，将客人安顿在躺椅上，柔软的指骨轻轻刮过客人的眼——“睡吧……”
　　她的声音很轻很软。
　　像催眠的助音。

　　她曾经这样帮助过无数人。
　　许久没有工作了，重拾“入梦师”这“职业”，她的动作仍然娴熟无比。

　　“可是我睡不着。”
　　……很显然，这届的客人不行啊，没往届的配合。

　　“……”云梦擦亮了火柴，将线香点燃：“给你燃点香，有助眠功效。”
　　她喜欢长长的精致的火柴在空气中擦亮的感觉，有火光从她的指间窜出，一团温暖在她掬紧的拳中跳跃，迸发出动人的活力与光彩。

　　百十年前的十里洋场，她也曾用指间划亮的火光，点燃一支雪茄。
　　在衣香鬓影的舞池里，与时代的纸醉金迷，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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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怎么入梦？我睡着就好吗？”司晓玲睁开了眼，不放心地望着云梦。
　　还真是个好奇宝宝。

　　“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做梦？”
　　“对的，”说到这个，司晓玲有些激动，猛地坐了起来，“而且是同一个梦！反反复复一模一样的梦！我刚才忘了说了……”
　　“你躺好。”云梦伸手，把她按回了躺椅。

　　“我要不要把那个重复的梦境跟你说一说？”
　　“不用。”
　　“不是小黄狗那个！是另外一个梦……”
　　“你梦见什么了？”
　　“在梦里，我看见我奶奶了！喏，就是照片上那个样子……其实，我也看不太清楚她的脸，但我知道是她，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楚——但我知道那就是奶奶！”
　　“嗯。”云梦微微蹙眉。
　　“嗯……？这就完了？你不问问我奶奶有没有跟我说什么吗？”
　　“不用……”
　　“为什么？那些信息也许会有用，奶奶可能想要告诉我什么……”

　　“小姑娘，你话有点多啦。”云梦轻轻戳了戳司晓玲的额头：“给我躺好——”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我一会儿就去看看你做了什么梦——只要你乖乖入眠。”

　　她站起身来，负手望着窗外：
　　“放心，梦还会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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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梦，睡前我还有一个问题。”原本躺平的司晓玲又竖了起来：“不然我睡不着啊。”
　　“……说。”
　　“入梦师……到底是什么……”那小表情，恨不得后面再补一句“能吃吗？”
　　“那是……一种特异功能吧，后来被我做成了职业，有很多年，我都靠为人入梦营生。”
　　“那你也会进入我的梦里吗？”司晓玲小心翼翼地。她总觉得这种异能特别神秘，也很诡异。
　　“不，入梦是需要入眠的，也就是说，我想要入别人的梦，我自己也必须是睡着的状态。所入之梦，并不是真正的梦境，——那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你可以理解为，那是一种另类的穿越时空，我只是能通过‘梦’的形式，去到了过去，或者未来。梦中所示之事，它们都真真切切地发生过。”她补充说道：“但你这一次，又不同。你的梦，说白了就是已故之人的托梦，是一种预示和征兆，并不是真实发生过的。所以我不需要‘入梦’，只需以你为媒介，旁观你的梦就可以了。这些工作，我不需要入眠就能完成。”
　　司晓玲对云梦的解释有些懵然，但又似乎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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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大家伙儿对“入梦”的概念清楚了吗？有没有绕懵？
其实可以把入梦师的“入梦”，理解为穿越时空，因为能被入的梦，都是真实发生的，那也就是穿越时空了。
而那些普通的梦（即虚幻的，并不是真实发生过的梦），入梦师只能够去旁观，而不能“进入”其中去真正发生作用，去干涉。
这样解释……懂了吧？
不懂也没关系，后面慢慢看，慢慢悟，结合具体案例，很容易就能明白^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