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少年》谢一子

1、第 1 章

　　《再见了少年》

　　文/谢一子

　　人的一生，会碰到两个少年。

　　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

　　——苏剧《经年》

　　温暖的午后，暖黄色的阳光从窗外斜射到地板上铺了一层光晕。

　　也照到了地板上的一盆绿色植物，它微微摇晃着，显然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顺着阳光的触角往里走，整个房间尽收眼底。

　　这是套公寓式的住宅，两面都有窗户。

　　房间的主色调是原木和绿色。

　　原木的桌子书柜，浅绿色的墙纸，还有出现在窗台、书柜、桌子上的盆栽，清新而富有活意。

　　抬眼所至，都是温柔和用心生活的小细节，让人心也沉静轻缓起来。

　　一旁柜子放置着CD机，正放着Gareth Gates的with you all the time。

　　房间中央是白色的椭圆形长桌，上面放置着刚出炉的小动物饼干，空气里也弥漫着刚烘焙的甜美香味。

　　饼干旁是个男生？

　　或者是男人。

　　他低着头给蛋糕上挤奶油，做好玫瑰花的造型之后。他又换了樱桃果酱慢慢在蛋糕上勾勒出一个女人的模样。这容不得一点差错——家里的牙签用完了没办法先打底稿——但好在他对要画的人极为熟悉，很快落下了最后一笔。

　　大功告成。

　　他直起腰来，放下手里的锥形果酱，慢慢吐出一口气。

　　起身才意识到后背的僵直酸痛，他用手揉了揉，但脸上是温柔的笑。

　　这个蛋糕加了双倍的果酱，重奶油重芝士，她一定很喜欢。

　　想到那个人吃到蛋糕满意的笑容，他也忍不住快活起来。慕斯蛋糕要冷藏一下才好吃，他想到这点，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指，小心翼翼把蛋糕放进早就准备好的冷藏室里。

　　关上冰箱门，才赶搓热手指，把正在制冷的空调关上。

　　要是让文休知道他十月份还敢开制冷，得念叨死他吧。姜潮生想到发小的嘴炮功力就缩起脖子，冷不防手机铃声响起。文休来了电话。潮生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划开锁屏接听。

　　“怎么了？”他说着，起身到CD机那里关掉音乐。

　　“姜儿。”文休的语气有些犹豫，吞吞吐吐的。

　　他这是怎么了？不会又乱说话惹到人了吧？姜潮生心里起了不好的猜想，沉声安慰他，“你碰到什么事了？没关系，慢慢说。”

　　手机那头是文休的呼吸声。

　　姜潮生开口，“你是惹了什么事儿吗？”

　　那头是沉默。

　　这反应，估计不是了。那该不会……姜潮生的心降入谷底，他咬住舌尖，“那……是明月出了什么事吗？”

　　文休在明月的公司上班，是她出了什么事吗？想到这个可能，姜潮生心里就一阵焦灼，盼着对方给个否定答案。他不禁屏住呼吸，又想到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得替她扛着，他得冷静下来。是的，冷静。他调整好呼吸，扶着桌子，“没事，你说吧，我准备好了。”

　　“这倒不是，她好着呢。”文休沉默了会儿，开口的语气带了些嘲弄。

　　“文休！”来不及欣喜明月没出事，文休的嘲弄语气就让他皱起眉头。

　　“你每次都替她说话！”那边呼吸粗重了起来，像是在咬着牙“也不看看她稀不稀罕！”

　　“文休，你这是什么意思？”姜潮生语气严肃，他一直知道好友跟妻子关系不睦，但是两人也从不在他面前说对方坏话，这回——

　　“什么意思？”

　　“姜潮生，你马上要做王八了！”

　　“秦时回来了！老子亲眼看见他进了顾明月办公室，整整一下午！”

　　……

　　姜潮生呆呆握着手机，电话那头文休的声音变成喧闹嘈杂的背景。他张张嘴，传入耳朵的文字好像变成了折磨他一个大学的高等数学，上面的教授认真讲课，可他怎么也不明白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只记得一个词，秦时。

　　秦时回来了。

　　像是沙袋被捅了个洞，沙子哗哗地往下落，他的心也跟着找不到底。做过山车猛然向下没有休止的恐慌感紧紧包裹住他。

　　他回来了，那……那他怎么办？

　　太阳偏西移动了几分，正好照在他身上，本该是暖暖的。

　　但——他手指移到收件箱。
　　未读短信*1

　　发件人：亲亲的老婆【今晚加班，晚点回来。】

　　秋冬的寒意从地下一点点钻进他的脚底，到腿，到肺腑，到心脏。
　　好像在那里结了一块冰。

　　血液也流的缓慢了。

　　果然，天气预报说得对。今年冬天来得早。

　　真早啊，十月份就要下雪了吧。

　　太阳渐渐变红了，渲染了半边云霞。

　　呆站在窗边的姜潮生像猛然惊醒，看到手机还没回复的短信。
　　手机亮度太高了，亮得——他眼睛生疼。

　　姜潮生提起围裙擦擦眼睛，才点击回信，开始打字。

　　很慢很细致，像以往的每天一样，每句话都要精思细想——怕给她带来一点不愉快。

　　【那路上注意安全(⊙ω⊙)别吃辣的哦，点份汤喝，最近天气冷~】

　　手指在键盘上按了几次，姜潮生还是加了那句。

　　【我等你。】

　　最后，点击发送。

　　绿色的小长条很快走到了底，发送成功。

　　顿时，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他颓然坐下。

　　窗外，太阳静悄悄落下了。

　　姜潮生用手遮住脸，无声地笑起来。

　　姜潮生，看看你的梦要醒了。

　　过了几年，你怎么还是这么一败涂地呢？

　　他嘴角上提，想咧出一个笑容，可眼睛却分泌出泪水，打湿了两侧刘海。

　　姜潮生，这么多年，你就没在她心里占一丝位置吗？
　　他跌跌撞撞走进衣帽间，女人衣柜里的衣服都是他一件件整理好的。
　　他陪她七年，难道这七年抵不过秦时的八个月吗？
　　男人好像魔疯了一样，双目无神喃喃道，可以的，明月是喜欢我的。
　　她没说过但她是喜欢我的。
　　她只是害羞而已。
　　他不停说着好像要给自己一点信心，可是——脑海里却不自觉回想起大学时，扎着马尾辫素面朝天的她对着男生宿舍楼喊：“秦时我爱你！”
　　他紧紧闭上双眼，想把那个画面排挤出脑海，可是越不想看到画面就越清晰。发出小兽一样的呜咽声，把自己缩成一团，钻进衣柜里，嗅着她衣服的味道，想让自己平静一点。
　　姜潮生你冷静一点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多丑。
　　但心里另一个声音说着，你让我怎么冷静？秦时回来了，那是秦时。
　　明月那么……爱的秦时。
　　对啊，那是她心心念念的不顾挂科记过在她生命里画下浓墨重彩一笔的秦时啊。
　　他一个后来者……怎么比得过。

　　他沉浸在回忆里，全然没有发现阳台上手机响了一阵。

　　市区的一家高档的西餐店里。

　　音乐，红酒，烛光。
　　面对面坐着的一对璧人。

　　秦时穿着手工定制的西服，衬的整个人又英俊了几分。他闲适地摇摇酒杯，轻啜一口，眼神毫不掩饰地看着对面的女人——是志在必得。
　　“怎么了？没人接——就是吃个饭而已难道吃醋了？”
　　看着女人皱起眉头，把手机放下。
　　他翘起嘴角——记得当时她最抵抗不了这样的笑——嘴里说着不经意的玩笑话。
　　对面的女人撇了他一眼，有些怔忪，但很快地收回眼睛，看向手机。
　　“可能是在做饭。”

　　秦时若无其事地笑，可只有自己知道心里的震惊——那个人居然在她心里占了那么大比重吗？
　　他视线忍不住看向对面人要的一份汤——点餐没多久她看到手机又加的一份汤——秦时那一刻无比确信，提醒她喝汤的那个人一定就是她的，丈，夫。
　　那个该死的小偷——姜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