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砚廷

23、雨夜（4）

　　吴浩铭从走廊回到病房，用手电筒照了照二爷和张麟，看两个人没事儿，又看了看森司，没有再添新伤，吴浩铭就放心多了。【还得麻烦你们二位一下，留在这儿照看一下森司，我去配电室看看是不是出什么故障了，得尽快恢复照明。】从病房离开，前往地下室的配电室，从走廊到地下室，一片漆黑，奇怪的是，整个医疗区并没有人。我只能加快脚步，往配电室赶去。刚进了配电室的门，脚下就绊了我一下。用手电筒照照看，原来是一个铅锤掉在了地上，在配电箱前，有一摊水渍。吴浩铭俯身捡起铅锤，线的另一端系着一个小圆环，配电箱的门是开着的，控电的配电闸已经被拉下来。我先把闸门拉上去，果然配电室和走廊都已经亮了起来，把配电室的门关上，疾步赶回森死的病房，才陆续看见有人从病房和值班室里出来。我看见个穿白大褂的人便问，【刚才灯灭了的时候，你在哪？】

　　【我在办公室，刚准备出来的时候，就听见走廊里有人在打架，就在办公室躲着，没敢出来。】

　　【那正好，你跟我过来，帮我检查看看今天下午送来的这个病人，现在怎么样了，大概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我拉着他往森司的病房过去，推开门一看，森司已经醒了，披着一件外套坐在床上，喝着二爷给他带来的稀粥。【森司啊，你醒了？】

　　【恩，是。其实刚做完手术，不长时间就醒了。因为有些累，而且人明明是冲着我们父子俩来的，我猜这事情并没有结束。所以，我便想了这么一个招，装成还昏迷的样子，等他来下手。怎么也没料想到，二爷能来，没想到想杀我的会失手。怕你们为了我心惊胆战的，只好醒过来了。】

　　我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没受伤的肩膀，【辛苦你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吃完饭，我回家收拾收拾父亲的东西。两天后，该出殡出殡，即便我只是慕容家的养子，该给他送终，就说到做到，这也是我身为儿子应该做的。】

　　【成，今儿太晚了，明天，明天一早，我去帮你张罗这些事情，你看行吧。】

　　【行，浩铭啊，辛苦你了。】森司用手抹抹唇角的米汤，【谢谢二爷，清粥小菜很好吃，正好能够解我一时的饥荒。】

　　森司点点头，没说什么，吴浩铭又接着问他，【那你等下去哪？回家吗？】

　　【是，我想连夜把家父的东西收拾出来。】他说这话的时候异常的严肃，想来也是内心沉郁吧。

　　【森司，你现在回家，也不安全，那个想要你命的人，要是追到你家去，你说你可怎么应付？】二爷好心的说着这些话，也是心疼这个人。

　　【没事，我能行。我应该能解决得了。】

　　【森司，你听我说，你现在身上有伤，身上的伤口刚缝合好，可别再挣开了，到时候还要遭那个罪。你想回去收拾什么啊？不就是你养父的那些遗物嘛，那还不简单，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派了码头上的兄弟，先回家帮你看着，保证没有人靠近你家一步。不如这样好不好，现在啊，医院也不安全，你待在这儿也危险。你和浩铭一起跟我回码头，在祗园的客房里先将就一宿，明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后，你再从码头离开，置办你养父的丧礼，也不迟，你看怎么样？】

　　森司被二爷这么一说，倒是没了主意，抬眼看了看浩铭，浩铭点点头，算是劝森司答应下来。这森司才同意去二爷的码头暂留一个晚上，张麟先去办出院的手续，吴浩铭则是留下陪同二爷，帮森司搭把手脱穿衣物。帮森司脱去上身的病号服，递给他一身干净的白衬衫。二爷没有动手，只是站在旁边盯着森司看，森司慢慢穿着衣裳，光落得后背缠上了纱布，可只有我知道，二爷盯着看的是什么。我看了好一会，他的眼神突然亮了一下，或许他已经得到了答案。递给森司他的裤子，裤脚有点血迹，他盯着看了一会，迟迟没换上。我和二爷交换了一下，他冲我点点头，我便一切了然于心。

　　【森司，你在看什么？】森司托着裤子，一遍一遍摩沙着裤脚已经干了的血花，眼中尽是悲伤。【森司，你听我说，我知道你难过，可是人已经去了。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好起来，不让伯父担心你，不是吗？】森司听了我的话，想了想，慢吞吞穿好了裤子。我帮他换好鞋子，简单的收拾一下东西，张麟上来告诉我们已经办好手续了，他下去开车，希望我们快点下去。我帮森司穿好外套，外面已到仲秋的风，伴着雨水轻叩着窗。【森司，你可以吗？】二爷关切的问他。

　　【我不知道，慢慢走下去吧。】双腿虽然没有明显的伤，但是每动一下，都会牵引着上半身的刚缝合的伤口，走了一步就趔趄着差点摔倒，二爷一把扶住他，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森司，我们慢点走，你把你的力量，压在我身上没关系的，来，慢慢走，这样架着，不会让你缝合的部分感觉到疼吧....】从病房出去，到楼下的车里，二爷一直细心询问，生怕自己的动作会弄疼森司。吴浩铭在后面跟着他们，拿着森司中枪时穿着的血衣，森司说，这件衣服一定要拿，那上面有的不单单是他自己的血，还有慕容青芳的。森司和二爷之间，虽然相互倚靠着，能看的出来，二爷真的非常心疼他，如果将心比心，这事儿放在我自己身上，我要是看见我弟弟受伤了，我也会这般心疼的吧。

　　到了楼下，张麟站在车边，打伞等候多时了。递给二爷一把伞，二爷撑开，我跑到车边，躲进车里，还好没有被雨水淋到。张麟开车，一行四人，回到思埠码头，车上很安静，没人说话。慕容森司坐在张麟后面的座位，一直盯着坐在副驾驶的吴浩铭，脑海中不停的想着慕容青芳把自己赶下车前的话。

　　【森司啊，你快走，今天这场变故，已经没办法再去改变了。我这辈子做过太多错事，唯一能够弥补的，就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下去，所以你一定要快走，别犹豫。】

　　【不行，要走一起走。】

　　【你听我说，谁都能够当成家人，唯独吴浩铭这个人不行，这个人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你对他可要多留个心眼。】

　　【不，我宁愿你活着的时候把一切告诉我！跟我一起走！！】

　　【趁现在你快点下车！】

　　浩铭，你难道真的像慕容青芳说的那样吗？有着我所不了解的另一个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