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食梦录》司徒九流

56、番外

　　世间无数迷幻、诸般法相，皆为梦境，终将为我吞入腹中。

　　某日，谢桑忽然问：“谢清徽，既然杭州的极乐酒馆只是助我恢复的一处幻境，并不真实存在，那么，我在幻境中遇到的那些人，又怎么样了呢？”
　　谢清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不如我们去瞧瞧？”

　　青丘
　　九尾狐止息捏着只酒杯，砸吧着嘴道：“我原以为我能和沈谳再续前缘已经是不可思议，没想到你们竟还能破镜重圆。当初听见传闻的时候我还当是天桥底下说书的又想了出花里胡哨的新玩意儿，还想着要不要去跟你说一声，又怕你听了气急，把那个说书的大卸八块，这才作罢，没曾想竟是真的。”
　　不知九尾用了什么法子，原本只是一缕幽魂的沈谳此刻已经重塑了肉身，坐在九尾旁边，冲谢桑感激地笑笑，道：“说来我与止息能有今日，多亏了谢夫人。”
　　虽然这个称呼让谢桑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坦然接受了，笑道：“不必多谢，我并不是什么乐于助人一心向善的大好人，当初帮九尾，只不过是一桩和平的交易罢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九尾忽然一阵心虚，迅速挪开视线，脑袋悄无声息地缩了起来，果不其然，谢桑和善的眼神已落在她头上，笑眯眯地说：“只是我的货送到了，止息的酬劳不知何时才能交到我手上呢？”
　　最后还是沈谳替自家老婆解了围。
　　曾经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系上围裙洗手作羹汤，不一会儿就端出来满满一桌佳肴珍馐。谢桑尝了一口，讶异地道：“你以前不是个大贵人么，还有这一手呢？”
　　沈谳笑道：“这是后来学的。自和止息在青丘定居以后，我无所事事，她又不爱下厨，整日不是烤鸡炸鸡就是白切鸡，这活儿便落到了我的头上。”
　　谢桑道：“堂堂摄政王竟沦落为一个厨子，沈谳，你不憋闷吗？”
　　沈谳道：“掌控时机与火候，精益求精，做菜与为政，都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心欲、口欲，其实倒没差多少。”
　　“看吧，”九尾冲谢桑得意地眨眨眼，“男人也是要调教的。”
　　谢桑默默地扭头看谢清徽。
　　谢清徽默默地撇过头去。
　　谢桑又问九尾：“你用秘法为他重塑肉身时，可有受到什么阻碍？”
　　九尾道：“我要说没有，你信么？”顿了顿，又道：“自然是有的，而且还不小。”
　　沈谳道：“但好在最终是熬过来了，既然已经过去，那么自然不必再提。”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九尾夫妇将谢氏夫妇送到青丘边界，两人朝南海走去。
　　谢桑道：“南海南海，又见南海，说起来我们两也算和南海结下不解之缘了。”
　　说话间，已走到和尚当时居住的那间小屋子。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距离谢桑与薛尘当时来到此处，已不知过去多少年，只是离耳的时光似乎过得特别慢，过了这样久的日子，这间小屋子除了略显陈旧，似乎一点都没变。
　　谢清徽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呜呜的哭声，道：“怎么有人在哭？”
　　谢桑道：“进去看看。”
　　院门没有上锁，两人推门而入，看见院子里聚集了许多鱼精，都在抹眼泪。谢桑逮了一条，问：“怎么了，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哭？住这里的那个和尚呢？”
　　那鱼精见了谢桑，怔住了，盯着她的脸瞧了半晌，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大喊：“大仙！大仙您终于再度驾临南海了！”
　　被他来了这么一通，院子里所有的鱼精都朝这边看来，待看清谢桑的脸后，顿时“扑通”、“扑通”跪倒了一片，都喊着“拜见大仙”“恭迎大仙大驾光临”。
　　谢桑被这尊贵的待遇弄得一头雾水，扭头迷惑地扭头看向谢清徽，问：“你什么时候背着我给我加了个仙籍么？”
　　谢清徽道：“你忘了，当时浮鳞失去神智肆虐南海，是你制住了他。”
　　“哦。”经他这么一提醒，谢桑想起来了，尾巴立刻翘上了天，笑着摆手说：“起来起来，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行如此大礼。”
　　鱼精们这才抽抽噎噎地起身。有一条带着哭腔说：“大仙，您回来了，可……可玄释师父却已经走了……”
　　“玄释？”谢桑略略思索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对这个名字没有半点印象，于是问：“谁是玄释？”
　　鱼精道：“玄释就是住在这里的那个人。”
　　谢清徽一怔，“他……去世了？”
　　那个笑着期盼心上人明天就回来的和尚，终究没能等到“明天”的到来。
　　鱼精道：“大仙，玄释师父临走前留有一物，说是若哪天有个鲛人姑娘来寻他，就将那物交给她。大仙，您认得那个鲛人姑娘吗？”
　　谢桑没有回答，反而问：“你们有听闻过关于明空海的传闻吗？”
　　一条鱼精道：“只知道明空海是所有大海生灵的魂归之地，但是从未有鱼去过那里，也没有鱼知道它在哪里。”
　　谢桑问：“这么多年，没有一丝一毫的传闻？没有一丝一毫线索？”
　　众鱼精面面相觑，都说“没有”。
　　谢桑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说：“我知道了，我认识那个鲛人姑娘，你们把东西交给我吧，我送到她手上。”
　　玄释的遗物是一只很普通的木匣子，谢桑打开盖子，看见里面放着一幅卷轴，解开系带，卷轴展开，上面裱着的宣纸已经发黄，只是宣纸上明媚空灵的鲛人却依旧鲜活，她坐在礁石上，笑容明朗，长长的鱼尾翘起，溅起点点水花，生动得好像就要破纸而出，落在看者的脸颊。
　　除此之外，纸上没有一点题字，没有一道落款。
　　千言万语也尽在这默默无言间。
　　谢清徽抬手燃起一堆火，谢桑将画卷连同木匣子一块丢进火堆，看着它们渐渐化为尘埃、变作齑粉，飘摇着飞向海面上空。

　　逛了一圈，两人又回到三十三重天。
　　历经世事，谢桑早没了四处招摇的心思，懒病生得愈发严重，整日躺在扶桑树下看书打瞌睡，谢清徽也是个清闲的神仙，时常坐在一旁陪她。
　　这天谢桑刚从一场睡梦中醒来，迷迷瞪瞪间正和谢清徽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忽然有小仙娥来禀报，说是有位新飞升的龙君，想来拜见神君妖君。
　　谢桑便含含糊糊地道：“是位龙君，既认得你还认得我，大概只有他了。”
　　谢清徽道：“请他进来。”
　　果然是浮鳞。
　　谢桑懒洋洋地从躺椅上支起身子，笑着看他道：“浮鳞，化龙成功，愈发人模狗样了。”
　　浮鳞对上这位重新归位的妖君也并不客气，板着脸道：“谢桑，破镜重圆，接管三十三重天，生活过得令人羡艳。”又对谢清徽行礼道：“清徽神君。”
　　谢清徽颔首回礼，两人寒暄了几句，他忽然问：“浮鳞龙君何时离开南海的？”
　　“你们走之后不久，我也走了，”浮鳞淡淡地道：“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总要去别的地方瞧瞧。”
　　谢桑笑着问：“游历世间，可曾遇见过什么令你怦然心动的蛟龙姑娘？”
　　浮鳞冷横她一眼，道：“没有。”
　　谢清徽又问：“自你离开后，可还曾回过南海？”
　　浮鳞沉默了一瞬，道：“了无牵挂之人，回与不回，又有何分别？”
　　谢桑与谢清徽对视一眼。
　　这几位也算是故人久别重逢，便坐在扶桑树下聊了很久，直到浮鳞起身告辞，谢清徽也跟着起身，道：“半月之后，七重天掌天神君的独女将要拜不周山神为师，遍请天庭众仙为之见证，龙君可有兴趣一同前往？”
　　“不周山神？”浮鳞迷惑地皱起眉，“这位远古大神不是被传陨落了么？怎么忽然又回归天庭了？”
　　谢桑说：“据说是七重天掌天神君的独女私自下凡遇险，结果被路过的不周山神所救，就缠着她非要拜师。”
　　浮鳞道：“我以为这种上古大神必定是性情淡漠之人，没想到居然也会熬不住女娃娃的纠缠。”
　　“传闻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谢桑道：“但倒是很巧，她回归天庭，恰好是你飞升化龙的后一日。”
　　浮鳞道：“这倒真是很巧。”他终于笑了，眉眼弯出温柔缱绻的弧度，道：“我居然有些想见见好奇了。”
　　谢清徽趁机道：“既然好奇，不如一见。”
　　浮鳞点头，道：“也好。”

　　谢桑忽然问：“天命是什么？”
　　谢清徽答：“天命是你我。”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
感谢各位
我也不知道我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能看到这里的大家真是太艰辛了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