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玉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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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漓这辈子一共做错了两件事。
第一个是收了只小畜生做徒弟。
第二个就是嘴贱当了秦治的便宜爹。
“爹，今天还喝蘑菇汤啊？”秦治站在屋前的雪地上扎马步。他的脸冻得通红，打着哆嗦的腿把雪地压出两个深坑。
江漓正捏着一把的碎柴火，听见他又絮叨，走过来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膝盖。“那你想吃什么？”
“肉啊！你也太不人道了，以为我跟你一样只喝露水就能活吗？我这喝了大半年的蘑菇汤了！”秦治一个没站稳，直接跪在雪地上。
“可以，”江漓一顿，“明天少练半个时辰的马步，自己去林子里捕吧。”
秦治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溜烟的跟在江漓身后：“今天让我跟你上楼吧！”
江漓的木屋是依着一颗参天的巨树建的，门东侧一排看不到尽头的楼梯掏空了半颗树，在几只最粗的枝干支撑下搭出了一大片平台。秦治在外面爬高上低的看了好几次，江漓也没让他进。
“跟我上去干什么，马步扎够了吗？能不被一根指头点弯膝盖的时候自然让你去看。”江漓半点也没犹豫就回绝了秦治，进屋先把柴火放进生火的炉子，才去拿白布擦手。
雪原里的枯枝冻得太硬，每根荆棘都锋利的像针，他拿的时候一个没留神，在手掌里划出一条口子，全凭着天寒地冻才勉强止住血。
煮上一壶雪水，江漓坐下来，透过窗子看秦治的后背。
秦治这个孩子除了脸就再没有一点像秦立阳和林筝的儿子。悟性低，耐性差，连一点武功的底子都没有，基本上没有半点可塑之处。
唯有心思活络，当的上七窍玲珑，圆润的像只老狐狸。
江漓看秦治扎马步，煮开的雪水咕咕冒着热气，他恍惚突然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背影。
同样是个少年，同样一身黑衣。
“老师，今天还是扎马步吗？”少年绷着一张冷脸，四平八稳的弯着腿，手里还拿着一册书。
“是啊。”江漓坐在树上，依着枝干，歪头看树下的少年。
“是。”少年也不多问，仍旧面无表情的扎着马步背书。
江漓飞身跃下，从他手里把书抽出来。“一心不要二用，你急什么。”
“我…”少年想辩解什么，被江漓打断。
“小小年纪，心思不要这么重。”江漓用书拍了拍他的头。“我不是白当老师的。”
“是！”他立刻闭了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老师，等我拿到想要的，你会走吗？”
“当然啊。”江漓理所当然，踢了一脚他的膝盖，少年的身形晃也不晃，坚如磐石。“怎么了？”
少年摇摇头，闭了嘴。
他当时想说的是什么呢？
“爹！”秦治一推门，风风火火的跑进来。
江漓让他吓得手一抖，水洒了一半。他不动声色的擦了擦桌子：“怎么了？”
“我看到外面有一只白鸟在啄窗户。”秦治伸出冻僵的一双手，把一只通体雪白，头顶有撮红毛的鸟捧到他面前。
江漓接过来，伸手在鸟腹柔软的毛里摸了摸，捏出一张透明的纸。他顺手沾了点桌面上未干的水渍抹在纸上。
风云已变，速归保秦治。
江漓心里一震。他冲秦治摆摆手，让他把鸟放了。
“爹，什么事啊？”秦治还睁着一双凌厉的凤眼，满目好奇的看他。
“没什么…你不是想去梁国看看吗？”江漓摸摸他的头，少有的冲秦治笑笑。
“想啊！”
江漓没再搭理他，叫他先坐着喝口水，自己上了楼。
其实江漓楼上的天台没什么好看的，连房顶都没有，就摆了一个木桌和躺椅。角落里嵌着一个木盒子。
江漓把盒子掀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玉印。盘龙的台顶，刻字的一面沾了红色的印泥。紧了紧手上的绷带，江漓在桌上铺上一张金纸，先用玉印下了章，才把纸用镇尺压好，龙飞凤舞的写上几个字。他下楼将金纸卷成一个卷轴递给秦治。
“这是什么？”秦治正填肚子似的牛饮着煮好的雪水，看到金纸，连忙接过来。
“你把这个放好，如果他日遇到危难，也许能救急。江湖上不同于此处，朝局动荡多变，我现下虽然和你同去，但也未必能时时护你周全。”
“不是…爹，我没明白怎么回事啊！真要去梁国吗？这本来不是好好的吗？去梁国干嘛啊？”秦治摸了摸金纸，没打开，直接揣进了怀里。
江漓把桌子上的小火盆和茶具一起搬到一边，从书柜里拿出一张巨大的地图给秦治看。他用右手食指点了点地图上正中心的一片区域。“去祁国，西邻梁，东接吴。”
“这里。”江漓把地图向秦治面前挪了挪，手指放在祁国的右下角的位置。“你要去的地方。”
“那你把我送到就要离开吗？”秦治突然抬头问他。
江漓本想回答是，却被秦治看的噎住了，那双凤眼里分明藏着点紧张的情绪，像七年前被他忽视的挽留。他斟酌了一下，缓缓摸了摸秦治的头：“我应该会陪你一起。”
秦治半句为什么也没问，只是和江漓收拾好行装，然后沉默着上路了。直到两个人行到一处不算太开阔的地段，江漓突然说要休息，坐下来喝水的时候，江漓用长树枝拍拍秦治的小腿，冲他扬了扬下巴。
秦治扭头一看，有一抹灰白的身形蹿进了树里，他立刻站起身追了过去，没一会儿就捏着一只兔子回来。
江漓还在沉默的喝着水，秦治却兴奋了。
“爹你果然还是仙女啊！你还记得我说想吃肉啊？”秦治满眼金光的跑了过来，脸上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热气，熏的通红。
江漓觉得秦治说自己是少女可能也是真的。
他无奈地递给秦治两根已经摘掉小刺的木棍和一把匕首：“自己去吃吧。”
“你不吃吗？”秦治接过木棍，吹了吹。
江漓撇了那只幼兔一眼，不动声色的回他：“我不吃肉。”
秦治十分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自己去一边宰兔子。江漓席地坐在雪上，神色凝重的倚着树干看地图。
秦治的故乡在梁国，但秦立阳之事之后，秦治再无可能以原有身份归故里。秦立阳曾以虎狼之兵收归了与梁相邻的周边小国，祁国也不甘示弱的吞并下与之接壤的越国。自此，梁、祁、吴恰好三国鼎立，秦治被流放的这片最北的雪原真算起来也有半数要划进祁国的领土。江漓要把秦治送到祁国最南境的望晚山上，就势必要横跨祁国。
江漓的视线在祁国的帝都长安上扫过，眉头拧得更紧了。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突然从脑海里冒出一股钻心的恨意，无力和疼痛一起顺着骨骼爬遍四肢，最后全都落在地图上两个小篆字体上，化成虚无。
他遥遥望了一眼南方，仿佛透过蔼蔼冰雪，看到了歌舞升平的繁华。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玉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