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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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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暑热将退未退。
碧空万里无云,风吹着青竹“沙沙”作响,伴着阵阵悠扬琴音,令人身心畅快,暂时忘却热气缠身。
院内,那一池白荷在波光中盛放着,隐在绿叶间,偶尔随风露出玉脸。
一名身形修长的黑衣男子缓步走向院内的一座凉亭。
亭内,琴师垂首抚琴,一名着墨兰衣衫的公子背对着他,绿荫间只隐隐瞧见他笔直的背和一头如墨的乌丝随风轻扬。
光是一个背影已教人神往。
黑衣男子细眼一眯,心下满是激荡。
若此时无人,他真想上前捉住那把乌丝在手中好好体会那柔软的触感,定是又香又软,教人再三回味。
男子嚼着笑意,慢步行近。
至亭外,琴师一抬首见他,大眼一惊,手一住,琴音散乱。那名墨兰衣衫的公子柔声问:“翠颜你怎么了?”
翠颜强自扯出一抹笑意,答:“有贵客上门,翠颜一时失态。望公子见谅!”
那墨兰衣衫的公子闻言,偏首回望——
他有一张瓜子小脸,肤白如雪,樱唇不点而朱,一双杏眸又清又亮,微瞪圆看着自己。如此绝色佳人教见识多广的辛圣起也不由微怔。
他在心中叹道:真是一名俊人儿!
他以为花红伞的清俊,已无人能及。眼前这位墨兰衣衫的公子,不但俊,还雅,散发着出尘的仙气,不似凡间之物。
一时之间辛圣起也觉穷词了,找不着词语来形容他的独特。只觉眼前的男子飘逸出尘,世间难求。
从前闻得他的大名,大多因为他与杜三小姐的一段情。杜三小姐领着十船聘礼南下沅洲城求亲于他,结果被拒。
世人皆道他不识货,不懂好歹,竟敢拒绝杜三小姐。
周道南之名,因杜三小姐被拒婚事件之中广为人知,但世人却不知其长相和性情,怎令朋国第一豪商的杜三小姐不惜主动上门求亲。
原以为周道南不过是清秀之姿,不过是皮相较好的文弱男子,如堂弟辛九般在商场打滚多年,染着市井之气……
料不到周家道南竟是这般俊雅迷人,脱俗离凡,使人迷醉。
莫说杜三小姐,连他这般的也想上前提亲呀!
辛圣起顿觉得这趟沅洲城之行,值了。
原来他在会昌追查幕后黑手,忙得焦头烂额。只因那人手段太狡猾了,线索多,寻查结果得知没有一条是真的。
他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仍是抓不到那人尾巴。
追查其间发现周家米铺也遭人暗中使诈,损失了二十来间铺面,而一向不沾酒色,洁身自爱的周家道南也无计可施,因此留连于凤栖楼,日夜买醉。
他特地南下沅洲城前来凤栖楼,正是寻周道南交换信息。
因为极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只是辛圣起料不到一见周家道南,那些追寻黑手的念头和急切马上变得不太重要了。眼前的男子光是瞧着便舒心,令人舍不得移开眼。
只见周道南起身,问道:“请问公子有何事?”
他的声音醇厚,带点沙哑,闻之沁人心脾。辛圣起本是音痴,对声音有着难以取舍的执恋。
周道南的音质让他非常着迷。
一字一句皆如美玉般击中他的心房。
见他仍发愣看着自己,周道南又提音问:“这位公子,这位公子……”
辛圣起一晃,从思绪中出来,忙行礼与他说:“本侯是辛侯,辛圣起。不知公子可是周家道南兄弟?”
周道南答:“正是。”
说罢,向他行了一礼。“小民周道南见过辛侯。”身后的琴师翠颜也起身行礼。
辛圣起荡起迷人的笑意,提步入内,摆手免礼。
周道南请他入座,又亲自斟了一杯酒,递与他说:“辛侯远道而来,这儿无肉无茶,唯以一杯水酒敬您。”
说罢,他昂首喝掉自己手中的清酒。
见此,辛圣起大乐,忙举怀喝光手中的酒。
酒,虽是杜氏汾酒,最平常的那种。此时喝起来却是滋味无穷,这都归功于倒酒的人,不但令人赏心悦目,也教人食欲大增。
两人喝了几巡后,周道南轻搁下酒杯,问:“不知辛侯来寻小民,是因何事?”
辛圣起不答反问:“听闻周家米铺出了事情。”
周道南眼眸一晃,小脸一僵,不自在应了声:“是的。”
辛圣起又说:“不瞒道南兄弟,会昌辛家也受到莫名的损失。因此本侯才南下寻你问问情况。不知周家有没有抓到什么可疑之人?”
“辛侯为何这样说?”
“本侯怀疑这两起事件,是同一人所为。因此想与你通个信息。”当然现在他的心意,已不在捉凶,倒是想与他多亲近些。
周道南眉头一皱,语带无奈之气。“本来有一两家店因调货问题关门了,叔父认为只是个别事件也没有关注,亦没有知会小民。后小民与表妹下长洲城,周家方派人来通知已倒闭的二十余间。小民回沅洲城后,马上追查,可惜……可惜都查不到半点讯息。有时会假扮商户,有时假扮米商……着实让人猜不准。小民已让各门店掌柜注意可疑之人,也加强防备以防再有倒闭的情况,但已造成损失却无法追回。”
说罢,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倒了一杯清酒仰首喝光,动作豪迈自然又洒脱,瞧得辛圣起一个眼直,心脏狂跳。
他借意接近,嘴巴里是劝慰的话语,但那只手却趁着别人不在意,轻轻按住了周道南的手肘,痴想着那衣服下的肌肤。
“周公子是想听曲,还是休息一会?”琴师翠颜忽地出扬声问。
周道南抬首,而辛圣起赶紧抽回手,暗叹可惜。细眼狠狠地射向那名琴师,恼她打断的不是时候。
翠颜假装没有瞧见。
敢当着她的脸面对周大姑娘无礼,哼!旁人或许不知,但她翠颜可是非常清楚辛圣起独爱少年的坏毛病。
瞧他一脸痴迷地盯着周大姑娘,瞧是她全身发毛,鸡皮疙瘩掉一地。
倒是大姑娘冷静自若,压根不当一回事情。
周道南摆手,答:“不了。你也累了。今日叔父命我早些回府。”他起身,与辛圣起说:“小民家中有事就不多作陪了。辛侯见谅。”
说罢,提步出了亭子。
翠颜抱琴,紧跟其后。
独辛圣起一人,留在凉亭之内,他幽幽地看着那道墨兰飘离眼眸。不过是一会,短短一会,他看不够,看不够呀!
他移了移位置,坐在周道南坐过的地方,端起他喝过的酒杯,轻轻地抚摸着杯沿,这是他喝过的地方,是他朱唇碰过的地方……
周家道南,名不虚传,芝兰玉树,拔尘俊雅,教人一见难忘呀!
走了一段路,翠颜唤住了周道南。“公子,这实在是太危险了。望你三思呀!”那辛圣起只一面,就觉是阴残之人,令人不寒而栗。
瞧他看大姑娘眼神,恨不得吞食入腹,让她心好不安。
周年回首,笑了笑说:“他狠,我亦不弱。翠颜你莫担心我的安危,我自有安排。现在请君入瓮只着第一步,咱们慢慢来。”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辛圣起的喜好。
他独喜爱男子。
女子之身是半点不入他的眼。
上辈子他虽迎娶她入门,却在新婚之夜找借口没有回新房,引得她心中有异。几日后,她便发现了新婚夫婿的喜好,吓得她大惊失色,又不敢声张,只是躲着与他接触。
他不但喜男色,更喜折磨这些少年,越是痛苦撕叫,越教他开怀。时常有少年的尸首运出辛府的后院,丢在乱葬岗中掩埋。
自此,莫说是被他碰一下,她连他的脸都懒得瞧一眼。因此周年直到休回周家时仍是清白之身。
那七出之无子,不过是辛圣起胡诌的借口。
翠颜仍旧不放心。“此事可选合适的人选代劳,不必公子亲自上阵。”
“合适的人选?!”
周年苦笑一声,反问:“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略停了一下,她又问:“你刚刚没瞧见,他看我眼神?”
就是因为瞧见了才害怕呀!
那是野兽瞧见猎物的眼神,如此狂热又赤/裸。
瞧得她都心惊胆跳,只有大姑娘能镇定自若。
翠颜知周年决定的事不容易改变,也不敢再劝,将她送出门。
周年乘轿回到周家,刚着地。
门子高梁便冲上前,与他说:“表公子您赶紧去书房。老爷在发脾气,没人拦得住。田渊刚刚出外寻您呢!”
可惜这下错过了。
周年心下一紧,忙提步,走向周家书房。
远远地便听到吵闹声,奴仆丢下工作,探首张望。周年扬声道:“围在这儿打探主子的事作什么。全部退下。”
那些下人也知他身份娇贵,不敢拂逆他意,纷纷退下。
周年一急,撩起衣袍,跨步入内。
一入门,书本与碎瓷片混在一起,遍地狼藉。
周通站在书案前,怒气冲冲地与田管家对峙,气氛剑拔弩张。周年问立在一旁的小弟周日:“父亲怎么了?”
“他怀疑店面倒闭是田管家背后策划。”
周年又问:“有证据么?”
“没有。但父亲说只有最熟悉的人才能如此迅速动手,不留痕迹。”
闻言,周年满意地点头,扬声唤她父亲:“父亲!”
周通一见女儿,忙大叫:“阿年呀,你来得正好,正好。我左想右思都猜不到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把周家米铺一间接一间弄倒。除了老田,谁有这个本领呀!”
田管家无奈地喃道:“老爷可真瞧得起田某呀!”他答应过主母,这辈子会留在周家,就不会做出背叛周家的事情。
周年与他父亲说:“这事与田叔无关。”
田管事感激地瞧着周大姑娘,还是大姑娘聪慧,有主母的气度。周年转脸,唤周日:“小弟你来告诉大家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周日年方十岁,声音仍带着稚气,奶声奶气。他上前两步,大方地承认:“父亲,是我做的。”
他姐姐随后又补了一句:“应该说是我吩咐小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