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 命运之轮》昊葳

2、ChapterⅠ迷途

　　伏地魔终于交代完了所有事宜。
　　此时东方已然破晓，斯内普撇开了眼含热泪、正结结巴巴道谢着的马尔福夫妇，拖着疲惫到了极点的身躯匆匆地幻影移形。
　　当他回到那阴冷，潮湿破旧的蜘蛛尾巷，显身在那条臭烘烘苍蝇乱飞的垃圾河旁时，东方的天空隐隐泛白，残月犹在，不知从谁家低矮的篱墙里传来了一声又一声高亢的鸡叫，惹得他心烦意乱。
　　他在肮脏昏暗的巷道里穿梭着，脚步匆匆。
　　早起的主妇们透过陈旧满是虫蛀眼的窗帘布的缝隙窥视着他，有的甚至毫无顾忌地聚在门前冲着他指指点点，彼此窃窃私语着。
　　“看......没错萨利，那是斯内普家的儿子，他又回来了。”
　　“大清早就一个人在外面闲逛？哦，凯莉，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一定是继承了他父亲的‘优良品格’——碌碌无为，游手好闲.......他一年到头都在哪忙什么呢？鬼才知道！”
　　“托比亚那年喝醉酒失手打死了艾琳然后跳河自尽了，自葬礼以后我就只有每年的夏天才瞥见这孩子一两回。不跟邻居们打招呼来往，但经常有奇奇怪怪的人上门找他.......我总觉得他在家里办了什么邪教聚会，要我说嘛，从小在那样的家庭长大，人格不可能有多健全。”
　　“你们应该都知道的，那家伙到现在都还是个单身汉！雷吉家的孩子高中都毕业了，而那位斯内普先生，天天吊个脸，好像这样就能吊来愿意嫁给他的老姑娘似的！”
　　女人们爆发出一阵开怀大笑。
　　一道白光在她们头上无声无息地爆炸了。
　　众人的表情瞬间变得茫然呆滞。
　　斯内普收起了魔杖，不再理会那群呆鹅般团团乱转的主妇，径直走向那幢灰蒙蒙的老砖房。
　　“阿拉霍洞开。”门开了。
　　没有人。
　　没有什么温柔的手，亲切而带着笑意的面庞，或是任何一种声音来迎接他。从来没有，也压根不会有。
　　放眼看去，布置极简的门厅整体是一种跟屋子外墙一样昏沉阴暗的色调——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家，荒凉而冷清，似乎与外界所有的温暖和美好都绝缘了。
　　可这就是他的“家”，他生长了十一年的地方。

　　看样子，他刚刚赢得了伏地魔最后保留的信任——上个夏天一直被安插在这里监视他的虫尾巴已经悄无声息地撤走了。他收回了“人形显身”咒，想到那个矮小猥琐、像害虫一样令人厌恶的身影，他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鄙夷的讥笑，随即重重地关上了身后的木门。
　　斯内普甩掉斗篷，将自己扔进了那已经磨损不堪的单人沙发的怀抱里，脊椎被皮套下突出的木头架子硌得生疼。他发出了一声闷哼，但极度的疲倦让他拒绝再挪动分毫......
　　软弱无力的脖颈仰倒在靠背上，他睁着两只失神的黑眼睛瞪着开裂的天花板。

　　“卢修斯，我时间很紧，快告诉我他现在在哪。”他随手掸了掸臂肘上的浮尘，焦躁地瞪向瘫在沙发椅中一脸倦意的卢修斯，“向主人汇报完伊诺斯堡的情况，我还得去继续找……”
　　“用不着了，他已经找到了。”卢修斯打了个慵懒的呵欠，双手优雅地交叠到脑后：“居然还在戈德里克山谷。你说凤凰社怎么会这么蠢，我以为麦金农家的事该让他们长点记性了——用了个什么可笑的魔咒，就指望在黑魔王眼皮子底下能瞒天过海，真是不自量力……”
　　“莫非是赤胆忠心咒？”
　　“对了，就是那个。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不过并不怎么好用不是吗？一旦有人说漏嘴搞叛变，那就是屁用不顶。”
　　“可是，谁背叛了他们呢？”他努力地克制，声音却仍是有些发颤。他不能相信这是真的，无论如何也不能。“那个小天狼星？”
　　“哈！你绝对猜不到，是那只恶心的臭虫子！上学那会一天到晚跟在波特的屁股后头转，结果怎么着？也算他识相，及时投奔了黑魔王，今天下午才鬼鬼祟祟吞吞吐吐地找上门来——不过想想看，毕竟他是个分院帽出了错才选出来的格兰芬多嘛。”
　　卢修斯又打了个呵欠。
　　“咦？西弗勒斯，主人这会肯定忙着呢，你急着……？”
　　他已消失在了夜色中。
　　眼前登时绿光大作。

　　瘫在沙发上的斯内普醒了。
　　他感到头痛欲裂。
　　这些天总是一遍遍地回想起那令他战栗不已的一晚，昼夜不休。
　　他把这归结为跟伏地魔接触得太过频繁的缘故——日日对着那一副令人作呕的臭皮囊，不做噩梦才是活见鬼吧。
　　他现在，好想回到霍格沃兹，回到那间被泡着死青蛙和蜥蜴尸体的福尔马林罐子环绕的办公室。死亡意味着宁静。
　　可他不能。他现在是波特一伙人，乃及整个霍格沃兹中所有拥有那所谓正义之心并且爱戴老校长的人们所通缉的要犯。
　　真是活见鬼，他不太确定自己的阵营了。
　　他不知道麻瓜中的双面间谍是否也会有像他一样狼狈，一样处境艰难，无所适从的时候。
　　他的目标——
　　他的目标是什么？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对了。
　　为了那双迷失在岁月和梦境中的绿眼睛。
　　清晨恼人的阳光下，一个男人仰面朝天地倒在虫蛀的地板上，纵声大笑。
　　他在笑他自己。笑他那可悲的，无可挣脱的命运。
　　一双眼睛。

　　他刚刚经历过了一个十六年来思绪最为混乱，情感最为复杂的夜晚——能成功瞒过伏地魔最强力的摄魂取念，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神迹。
　　但他的确做到了。
　　“难道是你在保佑我吗，邓布利多校长？”斯内普的低语透着嘲讽，可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悲哀。
　　实际上，他并不为他的死而感到多么悲痛伤怀。当他举起魔杖，直面邓布利多对于死亡的请求时，他感到的是仇恨——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肮脏和艰难都交予他去面对？下意识地，死咒已脱口而出。
　　此刻他的眼前不断闪现出一些画面：力排众议让他加入凤凰社并成为魔药课教授的邓布利多，给予他绝对信任并将学校和学生全权托付与他的邓布利多，被他发出的死咒击向空中仰面摔下塔楼的邓布利多，以及最后的最后，像个散了架的木偶一样横在地上一动不动，蓝眼睛永远失去了光采的邓布利多......
　　他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面对邓布利多之死呢？是内疚吗？不，他只是在完成他生前交予他的使命，尽管他会因此而成为千夫所指，众矢之的，背负常人难以承受的骂名，但他也提前获得了报酬......
　　他恍惚之中向长袍的领子那摸去，一根极细的金链子妥帖地藏在那下面。
　　他薄而苍白的嘴唇缓缓扭成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世上最后一个能理解他的人也倒下了。前方的路荆棘密布，曲折坎坷，可他只能一个人去摸索，去承受，引领自己走向那清晰无比的结局——
　　死亡。
　　他并不想当什么史上最年轻的斯莱特林校长......他想要的，早已不是这些权势和虚名，他想要的，早已在十五年前戈德里克山谷那道直冲云霄，刺穿了整片夜空的耀眼绿光中灰飞烟灭——就在那个已成永恒的瞬间，他才终于洞悉了自己内心的真正所需，可也就在那个瞬间，终究是永远与之错过了。
　　也许不是永远......他紧紧地攥住了那根金链子，完全是下意识的。
　　脑海中，一个明媚的少女的形象越来越清晰，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努力地想要克制自己——现在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理智，需要冷静........
　　那张灼灼生光的笑脸于是开始模糊，不见。
　　又一声长叹。
　　转瞬间，他已合上双目......迷失在了没有梦境的睡眠之中。

作者有话说

　　迷途的教授，无人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