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恋情之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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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太棒了！奥蒂莉亚看准机会，侧身一闪，借着利赫诺夫斯基用力过猛，来不及收势的机会，一剑磕在了他的手腕上。只听当啷一声，利赫诺夫斯基的剑脱手落地。奥蒂莉亚得意洋洋地收起了自己的剑，眉飞色舞地宣告：“我赢了！”
利赫诺夫斯基一脸阴沉地盯着落在地上的剑，接着又用满是阴霾地冷冷凝视了奥蒂莉亚一眼，最后一言不发地弯腰捡起了剑，扭过头就走，只剩下洋洋自得的奥蒂莉亚在他身后大叫：“输了就输了，生什么气呀？这么小肚鸡肠的，以后还有什么前途？现在的男人啊，连输都输不起！哼！”
利赫诺夫斯基的脚步停了停，显然是在拼命忍着，才没有冲回去朝奥蒂莉亚甩上两巴掌。他直把双手攥得青筋直冒，才忍住了这种冲动，只是重重踏着脚步走了出去。他颓然的背影让人感到他身上原本灿若朝阳的光环已经完全褪去了。而奥蒂莉亚则是兴冲冲地一转身，连带黑色绣着银蔓藤花样的骑装下摆都打了个小小的胡旋。她大摇大摆地走到威廉面前，将那把剑往他怀里一塞：“喏，殿下，还您的剑。”
“奥黛，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剑术？”威廉接过剑，将它重新挂回腰间，他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奥蒂莉亚，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以前从没见识过你有如此高超的剑术。”
“我从小就学来着。”奥蒂莉亚笑嘻嘻地回答，只是她没告诉威廉，自己的剑术还在大学时得到过充分的实践。
“就知道你不是个省心的，以后别再这样了，女孩子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威廉不赞成地摇摇头，而奥蒂莉亚立刻嘟着嘴不高兴了起来：
“女孩子又怎么得罪您了？”
“女孩子嘛，还是以温柔娴静，女红针黹为要。你这样打打杀杀的，难道还指望将来当军人不成？”威廉到底是个传统保守的男人，能宽容奥蒂莉亚至此，已经是看在从小看她长大的份上了。
“谁要当军人？说的好像从军有什么好前途似的。”奥蒂莉亚小嘴一撇，不屑一顾的模样。身为军人的威廉被她连气带噎，弄得话都说不利落了：
“你这叫什么话？难道你未婚夫不是军人吗？这样看不起军人，简直不知所谓！”
“是您先看不起女人的，这么看不起女人，以后您自己去生孩子好啦！”
“奥蒂莉亚！”子嗣问题本来就是威廉的一个死穴，他成婚至今，只得一个儿子，他们夫妻努力至今，只换回了两次流产，这对一向重视子嗣传承的威廉是个很大的打击。现在奥蒂莉亚又拿生孩子说事，连威廉这样的好脾气都忍不住恼火，“你放肆！”
被奥蒂莉亚和威廉的针锋相对吓得腿软的卡罗琳听到威廉这一声吼，差点当场坐在地上。她赶忙拉着奥蒂莉亚要请罪，谁知道奥蒂莉亚根本不以为意，她不仅不和威廉认错，反而还更加放肆地哼了一声，接着便扬长而去，只留下几乎要哭出来的卡罗琳呆在原地。
一场好好的舞会就此不欢而散，奥蒂莉亚气呼呼地跳上马车回了波伦家，威廉憋着一口闷气回宫，发誓要和奥古斯塔赶紧再造个孩子出来。被惊吓过度的卡罗琳已经顾不上去回味和王子跳舞的荣耀了，她只想快快回家，扑到母亲怀里大哭一场。而其他参与舞会的人都在八卦地猜测着奥蒂莉亚和王室的关系，甚至还没等到这一天过完，就有不少人相信奥蒂莉亚是威廉的情妇了。
流言像是快速蔓延的霍乱病毒，它长了脚一样四下疯传，潜藏在阴暗的角落，迅速成为人群中最时髦新鲜的谈资。很快，就连远在斯德丁的罗恩的外祖母博尔克夫人都听到了风声。当她去参加某些聚会时，不得不忍受别人暧昧探寻的眼神和私下的嘲笑。和她关系匪浅的朋友纷纷来询问她，她的这位准外孙媳妇是不是当真和王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那些人津津乐道地叙述道听途说来的，那次舞会上发生的一切，不怀好意地探问她奥蒂莉亚是不是真的和男人来了场决斗？是不是她的宝贝外孙时不时还要受未婚妻的气？更有甚者，她们还猜测是不是罗恩的升职也是因为奥蒂莉亚和王室的关系，而非凭罗恩自己的本事。
“其实想开点，这也算好事，以后没准您外孙还能得个不低的爵位呢。”当博尔克夫人再次听到这种阴阳怪气的话时，她终于忍不住起身离席，回家后奋笔疾书，给罗恩去了一封信，要他立即解除和俾斯麦家的婚约。
罗恩本人这段时间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奥蒂莉亚和利赫诺夫斯基决斗固然是为了给他长脸，但让未婚妻为自己出面决斗，罗恩感动之余，也招来了不少人的嘲笑。他们笑话罗恩竟要靠一个女人帮忙出头，着实没有男子气概。待他们得知了罗恩和奥蒂莉亚的家境差距，关于罗恩是个软饭小白脸的传言便流传于总参部中。这让罗恩十分困扰，为此还和奥蒂莉亚爆发了几次争执。虽然最后都以和解告终，但到底磨损了些彼此的感情。现在博尔克夫人写给他信刚到，他知道必定是询问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而头昏脑涨的他暂时还不想去信解释，于是随手将拆封的信往桌上一扔，就匆匆上班去了。
而刚和罗恩拌了嘴的奥蒂莉亚正满心委屈。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为罗恩出头，为什么现在罗恩还要为此责备她。从卡罗琳那里得知了事情经过的波伦夫人也指责自己做事冲动，对王室毫无敬畏之心，卡罗琳更是被吓得发了好几天烧。奥蒂莉亚简直委屈得想要大哭一场：自己决斗又没输，他们干嘛一个一个的都来指责自己？她扁着小嘴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罗恩的房间。百无聊赖的她四下张望着，无意中发现了那封桌上的来信。
“这样不好吧？毕竟是私看人家信件，”奥蒂莉亚捏着已经拆开的信自言自语着，“只是罗恩的外祖母到底会在信里说什么呢？莫非是和他商量婚期？”
想到这里，奥蒂莉亚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羞红。她的双颊因为想到自己和罗恩步入教堂的场景而热辣辣地发烫，她更迫切地想知道博尔克夫人是不是在和罗恩讨论婚期了。因此她抽出了这封信，展开读了起来。然而随着她一点点读下去，她原本羞红的脸颊逐渐褪去了血色，最终只剩下了羞愤交加的恼怒以及被侮辱的恨意。她死死咬着红艳艳的嘴唇，直把它咬得泛了白。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在，她一定会把那张信纸揉成团，撕成碎片。博尔克夫人竟然建议罗恩和自己分手！她简直太过分了！
奥蒂莉亚气得汪着两泡眼泪，把那封信往桌上一掷，扭头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把自己往床上一扔，用被子蒙着头生起了闷气。她气得心头发堵，连午饭都没吃。等罗恩回家时，就看到奥蒂莉亚把自己卷成了个大茧子，连头都不肯冒出来。
罗恩也是累了一天了，但听说奥蒂莉亚一天都没吃东西，他还得来安慰她：“奥黛，这是怎么了？听说你今天都没吃东西，这可不好，跟谁闹别扭呢？”
“还不都怪你！”奥蒂莉亚气冲冲地一掀被子，腾地一声坐了起来，点着罗恩的鼻子，噘着嘴发起了脾气，“这事都怪你！”
“我又怎么了？”罗恩只觉得太阳穴疼得厉害，好像有人在拿钻子往里钻一样。他耐着性子抚慰奥蒂莉亚，“还记着早上吵的嘴呢？快别生气了宝贝。”
“谁要和你吵嘴？我不过是和你吵嘴，你竟然琢磨着要和我退婚！”
“胡说八道！谁要和你退婚了？”罗恩被吓了一跳，同样心头火起，“奥黛，你不要随便污蔑我！”
“谁还污蔑你了？明明是你外婆说要你和我退婚！”
“我没有……你怎么知道的？你看我的信了？”
“它放在桌上，又没封口，我就看了……那又怎么样？看信算什么？你居然要和我退婚！”
“谁说要和你退婚了？奥蒂莉亚，你还信不信任我？你居然还偷看我的信！”
“我要是不看，你是不是就打算悄无声息地和我退婚了？”奥蒂莉亚说到这里，险些没忍住汹涌的泪意。但罗恩丝毫没有注意到：
“奥蒂莉亚，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别再胡思乱想了，我一天到晚已经够烦的了！”罗恩也实在控制不住了，他也朝奥蒂莉亚发起了脾气，“你看看你和利赫诺夫斯基决斗的事给我找了多少麻烦？现在外面多少关于你的是非？我一天在外就够疲于应付的了，你还跟我吵啊闹啊的！你就不能安静点？像罗塔一样每天看看书弹弹琴，温柔娴静点？”
“你说什么？”奥蒂莉亚气得眼前发黑，她险些一头晕过去，“你居然说我比不上罗塔？你太过分了！我和利赫诺夫斯基决斗还不都是因为你！你现在还怪我！”
“我需要你为我决斗吗？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看看外面现在传的话多难听！还有人问我几时能得个爵位，几时再拿了钱远走高飞！这还不是因为你和威廉殿下的风言风语闹出来的！”
“那都是胡说八道！你还相信他们！”奥蒂莉亚尖着嗓子叫道，“你就不知道什么叫流言止于智者吗？”
“那你跟外面那些人说去，跟我外婆说去！就我相信你有什么用？如今满城风风雨雨，我还怎么和你结婚？”罗恩烦躁地站起身，不想再继续这场争吵。
“我看你根本就不想和我结婚！”奥蒂莉亚的眼泪终于滚落了下来，她趴在枕头上，抽抽噎噎哭得伤心。罗恩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试图去安慰她，但被她扭着身子躲开了，他只好扭头离开。奥蒂莉亚看到罗恩出去，只觉得愈发委屈，哭得更加厉害了。
奥蒂莉亚哭得双眼红肿，嗓子发疼，最后自己慢慢止住了哭声。她呜呜捂着脸，心里委屈得发慌。这时候她的房门又吱地一声打开，罗恩托着碗猪肉丸子汤走了进来。看到奥蒂莉亚哭得鬓发散乱，眼如核桃的可怜模样，他忙把汤放到一边，自己快走几步拥住了奥蒂莉亚：“奥黛，乖宝贝，别再哭了。”
“你欺负人！”奥蒂莉亚双眼红得活像只兔子，她一拳砸在了罗恩胸口，揪着他的衬衫又开始抽噎起来。罗恩赶紧把她抱在怀中，细细安慰着：
“别哭了，看你这样哭，我的心都要碎了。别再说什么退婚什么分手，我们要好好在一起，风雨同舟面对困难，你说是不是？”
“你早这样说，我就不和你吵架了。”奥蒂莉亚窝在罗恩怀里一抽一抽的，可怜巴巴的。罗恩心里顿时涌现起无限的柔情，他帮奥蒂莉亚擦干净眼泪，又帮她理了理头发，最后将那碗汤捧给她：
“好啦好啦，快吃点东西，下次可别饿着自己，把自己饿晕了怎么办？”
“你吃饭了吗？”奥蒂莉亚一边往嘴里塞了个丸子，一边问罗恩。
“等你吃完我就去吃。”罗恩微笑着帮奥蒂莉亚捧着碗，而奥蒂莉亚忙从碗里捞出一个丸子递到他嘴边：
“那你快去吃嘛，你累了一天肯定饿了。”
罗恩笑眯眯地咽下丸子，两人相视一笑，适才吵架的风波顿时烟消云散，只是退婚这个词还是像阴云一样，在他们头顶挥之不去。
虽然罗恩写信给外祖母，委婉地说明了事情原委以及自己无意退婚的想法，但博尔克夫人并没有就此放弃。她索性一封信写到了库宁堡，直接说明由于奥蒂莉亚处事不检，和明妮要求退婚。奥蒂莉亚和威廉的风言风语库宁堡也有所耳闻，费迪南德坚信这是胡说八道，为此还狠狠警诫了一番下人。明妮对此不以为然：“真是不聪明，国王已经时日无多，这种时候何不去讨好讨好王储，干嘛非要和威廉纠缠在一起？”
若说奥蒂莉亚的流言只是让库宁堡这平静的湖泊起了些许涟漪，那博尔克夫人的信就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明妮看完信后勃然大怒：“这个老婆子在胡言乱语什么？还敢退婚！这话是他们能提的吗？她那宝贝外孙田无一亩屋无一座，我们答应把女儿嫁给他就是天大的恩赐了，现在她还敢来挑剔我女儿？”
一向好脾气的费迪南德也是大发雷霆，气得话都说不利落了：“她是觉得我们不敢退婚吗？这就是拿女孩子的名声威胁我们！这……这就给奥黛写信，退婚就退婚，我俾斯麦的女儿还怕嫁不出去？”
旁听到一耳朵的玛尔维妮赶紧撒丫子跑回自己的房间，急急忙忙给姐姐写信说明详情。但是当她拿着信和父亲说要派人给奥蒂莉亚送封信时，费迪南德并没有同意：“不着急，玛尔你先等等，等我和你母亲把你姐姐这摊事料理干净，给她送信时，再顺手把你的信捎过去。”
那就来不及了！玛尔维妮心急如焚，但毕竟她人小言轻，只能焦急地等待这件事的结果。而这时的罗恩也被博尔克夫人的来信烦得头昏脑涨，对方在信里历数奥蒂莉亚的种种不检点之处，责怪她毫无女性该有的温柔贤惠，今后定然不是个持家的好妻子，何况还有和王室纠缠不清的关系。博尔克夫人痛心疾首地劝说罗恩：“……虽说我们家家境贫寒，但从来都是坦坦荡荡，从不走什么歪门邪道。你的父亲母亲都是正派老实清清白白的人，你如何能娶一个风言风语遍地都是的妻子？我们不贪图她那点陪嫁，我们宁可娶一个贫家女子，只要贞洁清白，贤淑安静就好。这门婚事不结也罢……”
罗恩一边绞尽脑汁要给外祖母解释事情的真相，为奥蒂莉亚多多美言，一边还要安抚被气得几乎要爆炸的奥蒂莉亚。后者这几天已经朝他发了几次火了：“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娶个贞洁清白的人？我跟着你的时候是不贞洁了还是不清白了？你给我说呀！说的好像就你家铁骨铮铮，你家清白无瑕，我家就为富不仁似的！你家穷是件很光荣的事吗？还拿出来一遍遍说！”
被夹在外祖母和奥蒂莉亚之间的罗恩焦头烂额，他简直有些惧怕婚姻了，但他仍在努力斡旋着。然而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外祖母竟然越过自己，直接向奥蒂莉亚的父母提出了退婚，而对方竟也应允了。所以当提奥多尔严肃地将他叫去书房，将费迪南德夫妇的一封信递给他，同时告诉他他和奥蒂莉亚已经不再是未婚夫妻时，罗恩只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恋情之殇（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