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素素素

10、埙

　　幽若在茶楼附近转了几圈，把那美女甩掉，打着幽灵伞直接走窗户回了二层。

　　合上伞，八哥一下子飞过来，在她肩膀走来走去。“那美女怎么你了？”

　　“她怎么来的。”幽若皱着眉，不悦坐到渡魂对面。

　　没有两百年以上灵力的妖，金刚铃的法力会将其拦住，只能等在楼梯间，她才修炼了百年，没道理能进来。

　　“抱着渡魂大腿进来的。”八哥说完，扑棱着翅膀飞到窗台那，谨慎地盯着渡魂。

　　幽若再生气也只是吓唬它，渡魂生气起来，比墨予还恐怖，不但要把它关进笼子里，还要放在外面接受风吹雨淋，至少十天半月。

　　“你让妖抱你大腿？”幽若瞠目。

　　渡魂低头，夹在食指和中指的白棋落到棋盘上，轻描淡写的语气。“师父出现那天，我接了另外一单生意，昨天去见那妖的时候，恰好被她看到。”

　　“所以她死缠烂打，抱你腿回来？”幽若一点都不信。“抱的那条腿。”

　　“是八哥把她带进门的，不关我事。”渡魂坐直起来，倾身靠向椅背。“八哥……”

　　八哥抖了下，不情愿地飞回去，落到幽若肩头。“她长得太美，我不忍看她哭，就把金刚铃给遮了起来。”

　　幽若嘴角抽了下，伸手捉住它，曲起中指狠狠弹它的脑袋。“你人形都没有就起色心，可以的啊。”

　　八哥缩起脖子，抖了翅膀，弱弱出声。“她又来了。”

　　幽若一听，眉头霎时皱了起来，语气严肃。“就说我不在，渡魂你要接的话，别算到我头上。”

　　语毕，迅速打开幽灵伞消失不见。

　　渡魂侧眸，看一眼站在门外啼哭的美女，摇摇头，继续下棋。

　　八哥也假装没看见，老实站在桌子一角，小声问道：“她是什么玩意。”

　　“碧玉簪。”渡魂笑了下，捻起黑棋观察棋盘。“出自宫廷匠人之手，生的极美，可惜并非上好玉质，数百年来始终流连古玩店，经历无数主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八哥了然，迈着小腿走了个来回，又问。“幽若为何不接。”

　　“因为她还没修炼成人形的时候，就特别能哭，幽若最怕别人哭。”渡魂又笑。“你接的话，可以化作人形，要不要试试。”

　　八哥两眼放光，可惜只一瞬便打消了念头。

　　渡魂已经几十年不跟它笑得这么温和了，当它傻啊。

　　——

　　幽若回到云鹤的别墅，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发现他真的不在，索性去了隔壁。

　　辰辰自己一个人在楼上，还把房间门给反锁起来，他妈妈在门外敲门，声音大的房顶都要飞了。

　　合上幽灵伞，找了一圈不见陶埙老爷子，眼皮一阵狂跳。“辰辰，你的陶埙呢。”

　　辰辰好似才回过神，猛地睁大双眼，转过身，生气的指着房门。

　　幽若沉下眸子，安抚道：“乖乖等着姐姐，姐姐去帮你找回来。”

　　辰辰点头，嘴唇抿得得紧紧的，小脸上写满了愤怒。

　　幽若迟疑了下，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哨子给他，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脸。“不许生气了，姐姐去帮你找陶埙。”

　　辰辰接过哨子放到一旁，轻轻点头。

　　“真乖。”幽若揉揉他的头顶，打开幽灵伞出去。

　　辰辰的妈妈站在门外拍门，似乎也生了气。幽若瞥她一眼，径自下楼，发现陶埙老爷子被人给捆了起来，不由地好笑。“这玩的是哪一出？”

　　“还说呢，要不是姑娘碎嘴道出老朽的来历，小主人的母亲也未必会起意，想要将老朽卖掉。”老爷子气哼哼瞪她。“帮我解绑。”

　　幽若扬眉，解了他身上的绳索，懒洋洋坐到沙发上。“老爷子，不是我碎嘴，而是必须要告诉她。”

　　见他不解，禁不住又笑。

　　不管上门的是谁，但凡被新主珍惜的物件，她都会跟主家说明来历。

　　一来，避免日后突然知道，而只在意物件的价值，忽略了其他的意义。

　　二来，也是给新主一个选择的机会。留或不留，这个不是物件能决定的，即便有灵。

　　“那现在要怎么办？”老爷子愁眉不展。“辰辰很乖，他只是不会跟别的小朋友玩，没有别的毛病。”

　　“看我的。”幽若打了个响指，倾身拎起茶几上的茶壶，晃了晃，给自己倒了杯茶。

　　过了一会儿，辰辰妈从楼上下来，打着哈欠坐到她身边。

　　幽若打着伞让开一些位置，顽皮地冲陶埙老爷子眨眼，口中徐徐吐出一抹烟雾。

　　辰辰妈又打了个哈欠，瞌睡连连地睡过去。

　　幽若勾起唇角，合上幽灵伞，领着老爷子一块进入她的梦中。

　　入了梦境，浓雾散去，十来岁的辰辰像个小绅士，坐在音乐厅的舞台中央独奏，听众席坐得满满当当，却没有丝毫的杂音。

　　辰辰的妈妈坐在听众席上，身边有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再过去是辰辰的爸爸。

　　夫妻俩握着手，眼中弥漫着欣慰的水光。

　　“这是小主人的未来？”老爷子欣喜莫名，眼眶隐隐发热。

　　幽若点头，示意他看戏。

　　吹罢一曲，辰辰握着陶埙回到乐队，跟其他小朋友一起准备合奏。

　　掌声雷动，片刻后音乐再起，整个音乐厅渐渐安静下来，只有优美的乐曲徐徐流淌。

　　画面一转，回到辰辰现在的年纪。陶埙被卖掉之后，他不吃不喝，并且拒绝跟任何人交流，瘦的只剩皮包骨头。

　　他一个人爬上阁楼，费力打开窗户。

　　“辰辰，你不要这样，妈妈知道错了。”辰辰妈爬上阁楼，可惜晚了一步，辰辰从窗户爬出了去，爬上屋顶纵身一跃。

　　“不要！”辰辰妈妈惊醒过来，慌里慌张地跑上楼。

　　幽若和老爷子跟上去，看着她从保险箱里把陶埙拿出来，泪流满面的去敲辰辰的房门。

　　辰辰不开门，任她在外面哭喊认错。

　　幽若摇头，打着幽灵伞进入辰辰的房间，示意他去开门。“妈妈把你的宝贝送回来了，去开门吧。”

　　辰辰茫然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相信姐姐，姐姐可是神仙，不会骗你的。”幽若刮了刮他的鼻子，牵起他的手一块去开门。

　　“辰辰，妈妈的好孩子。”辰辰妈伸出手，颤抖将他抱进怀中。“妈妈不卖陶埙了，不管它值一个亿还是多少，妈妈只要你好好的。”

　　辰辰一言不发的拿回自己的陶埙，扭头望向幽若。

　　“嘘”幽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唇角高高翘起。

　　转身下了楼，见老爷子满眼泪花，忍不住揶揄。“放心吧，人间接的生意，不会出任何问题的。这世上的每一件宝贝，都值得好好珍藏，哪怕本身的价值不高。”

　　“老朽只是有些伤感，小主人真的是个好孩子。”老爷子长叹一声，像似想起什么，又问道：“小主人现在音律已经很敏感，姑娘可还要指点？”

　　“不了，今后的事看你了。”幽若狡黠一笑。“你当初只要求回到主人身边，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如此，老朽只好自己教他了。”老爷子也笑，摆摆手，转身上楼。

　　幽若站在客厅中央，目送他上了二楼，打着伞出去，掉头去了隔壁。

　　云鹤已经回来，车子就停在门外。

　　收了伞开门进去，见他正在整理东西，不免有些好奇。“云鹤，你在做什么？”

　　“回来了？”云鹤放下手中的竹子，唇边浮起笑容。“不是说天黑才回来么。”

　　“遇到了一个可怕的人，所以逃了。”幽若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拿起地上的竹子。

　　她的妖骨是竹子做的，他弄那么多竹子回来，难不成是想给她换骨？

　　转念又想，他一个和尚，哪里知道这么许多。

　　平时不用法术的情况下，他们跟普通人一模一样。

　　“我工作不忙，近日在研究怎么做油纸伞。”云鹤拿走她手中的竹子，笑问：“要喝茶么？”

　　“嗯”幽若出其不意地歪头亲他。“你真好。”

　　云鹤哑然失笑，拉她起来一块去茶室。

　　天气正好，院子里的树投下大片阴凉，幽若坐在木地板上，无聊地玩着手机挂链。

　　云鹤坐在茶台前给她泡茶，茶香溢出，满室清香。

　　院子里偶尔落下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叫得十分欢畅。

　　“茶好了。”云鹤把茶端过去，平静坐到她身边。“在想什么？”

　　别墅的院子，跟他们在紫竹林里住的小木屋外一模一样，不知她可还记得。

　　“云鹤。”幽若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出其不意地倾身过去，笑吟吟堵住他的嘴。“这样是喜欢么？”

　　这傻和尚还挺好玩。

　　“不是……”云鹤伸手扶了她一把，嗓音含糊。

　　幽若定定注视着他，透亮见底的瞳仁深处隐约多了抹犀利。

　　正欲再试他，院子里忽然落下一件东西，幽若一看，跟见了什么可怕得不得了的东西，慌忙起身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