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至尊劫》壹五平安树

4、第四章:怨念

　　中年美妇如同疯了般,口中不断的喃喃自语,这短短的片刻间,她宛似过了几十年,她原本只是三十岁，正青春美丽,正是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光,然而,在惊惧、忧愁、悔恨、失望、伤心，诸般的煎熬下,鬓角竟现出了无数白发,无数肉眼正在变灰,而又变白的白发...
　　对于这一切她浑然未觉, 她的目光一直在那尸体上，没有离开过一秒，没有看身后冰雪中苦苦挣扎的少年，也没有看向不远处杀死他丈夫的追魂...
　　什么生死,什么复仇，什么子女的爱，在这一刻,都不重要,比不上,比不上,她看向爱人的一眼..
　　“大哥，这女人是不是疯了!我怎么,怎么感觉好像下不了手了..”追魂目中泛起了一丝复杂，一丝犹豫,在捏碎陈孝平脖颈后,他就飘然远去,回到了判官身边,他本无情，在三百年前他成为修仙者的那一刻，就已经斩断了世俗的七情,斩断了心中的仁慈，视世间芸芸众生为蝼蚁，但此刻，他感觉自己的心颤了一下..
　　“哼！你我都是追寻大道之人,岂能被世俗的这点小情束缚了手脚!既已出手，就务必斩草除根！你莫忘了，她已看见你出手，根据修仙联盟的规定，修仙者不能向凡人出手,若是此事泄露出去,那神魂惧灭的惩罚，你承受的了吗!!"判官冷冷开口，这是他自现身后,说的唯一一句话，话语冷酷无情,亦如他的名字一样，比这漫天的寒雪还要冰冷!
　　追魂闻言，摇了摇头，不是对判官话语的否定,而是对自己心中居然泛起怜悯的否定!
　　天地众生,蝼蚁尔!无情,方能成就大道!
　　随着摇头,他那死鱼般凸起的眼中，本来就少的可怜的同情与怜悯彻底消失了, 他的目光冰寒,没有了任何感情色彩，有的只是一种无情,一种如同高高在上的天,视万物如草芥的无情!
　　他缓缓走出，向着中年美妇走去...
　　他要杀了她,他也要杀了自己的心,杀了自己心中,那本不该出现的怜悯!
　　中年美妇全然没有留意到正在接近的死神,她抱着丈夫的尸体，如同抱住了整个世界，她痴痴的自语，痴痴的流泪,痴痴的沉浸在往日的甜蜜,痴痴的承受着眼下阴阳两隔的恨与痛中....
　　“娘亲，小心...”冰雪小道上,陈小凡仍在奋力的爬,但却不能前进分毫,他的身体已经僵硬,摔伤的膝盖上鲜血成冰,手掌,胳膊,大腿,胸膛,他的全身上下,所有接触地面的位置,都被冰雪割破,都在流血,都在成冰,寒气顺着血,钻入了他的肉中,钻入了他的骨髓中,让他身体麻木,失去了知觉,他眼睁睁的看着不远处的父亲母亲,眼睁睁的看着正走向他们的追魂,他焦急,他恐惧....
　　但任他如何呐喊,如何咆哮,中年美妇都浑然不觉,就仿佛,这一刻,两人好似不在同一个世界...
　　中年美妇的心死了,在陈孝平死亡的那一刻,就死了!心死的人,又怎能听到他的呼唤.....
　　而此时,催魂已经迈出了第二步...
　　陈小凡睚眦欲裂,他的眼红了,不是通红,而是血红,红的如血,如妖,如魔.....
　　刚才透过车帘的缝隙,他亲眼目睹了催魂四步杀死父亲的一幕,他焦急,他害怕,他已经失去了父亲,他不想在失去娘亲,他不想看见娘亲,自己的娘亲,在自己面前,被人活生生的杀死....
　　但,他又能如何...
　　他弱小,就是在他眼中,如山岳般的父亲,也不是那恶人的对手,他又能如何...
　　他又能如何...
　　他又能如何...
　　别说前去阻止,此刻的他,就是连站起来,甚至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眼睁睁的看着娘亲被杀,他不甘,他不甘!!!
　　他疯狂,他咆哮,他怨,他恨,他疯了...
　　"啊!!!!!"
　　恨这世间一切的恶人,恨这片天,恨这片地,恨这个世界!!!
　　在催魂迈出第三步的刹那,疯狂中的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一把抓向了自己的胸膛,拽出了一块红色的玉佩...
　　玉佩巴掌大小,原本它的颜色是血红的,但此刻却更红,妖异的红,因为上面沾满了血,沾满了他的血...
　　这就是"盘古玉",是陈家流传千年的宝物,是帝王也为之心动的宝物!
　　"你要的东西,在我这里！" 陈小凡嘶吼着举起了手中带血的玉佩,他的面目扭曲,神色狰狞,血红的双眼中,弥漫着滔天的怨,滔天的恨....
　　他只有十二岁,还是个孩子,这种表情,原本不该出现,但此刻却出现了!
　　这种表情,不是表情!而是一个人的心,一个人的灵魂,被深深的伤害,被恨与怨充斥,泯灭了最后的人性,不想再为人的疯狂!
　　"噫!"催魂停下脚步,看了过来,望着"盘古玉",目中闪过贪婪!
　　不过,在他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他的脸色忽然大变,甚至他身后的判官,也在这一刻,满脸的惊骇,满脸的不可思议...
　　因为,他们看见,那个小孩,那个疯了的小孩,那个十二岁的小孩,突然把那"盘古玉"吞入了口中....
　　小孩的嘴很小,原本吞不下这么大的玉, 但他却强行的,疯狂的,任凭嘴巴割裂,任凭鲜血飞溅,强行的吞下了那块玉...
　　吞玉的时候,小孩的眼,是血红的,是冰冷的,充满了滔天的恨,冷冷的盯着他们,仿佛要把他们的样貌铭记,不是铭记在心中,不是铭记在脑海中,而是要铭记在灵魂中!
　　同时,那小孩也在笑,嘴与咽喉被玉塞的满满的,发不出一丝声音,但他却一直在笑,那笑不是喜悦,而是痛苦,而是恨,而是怨毒,而是疯狂....
　　催魂判官,是修仙者,他们的寿命很长很长,活了几百年,他们见过的人,见过的事,很多很多,但此刻他二人心中发凉,不约而同的泛起了阵阵心惊肉跳之感!
　　他们敢说,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小孩,这么可怕的目光,这么可怕的笑...
　　"杀,此子留不得,必须形神俱灭!"催魂与判官几乎同时说出了这句话,甚至这一刻,他们考虑的已经不是盘古玉的问题了,而是这小孩,他们是修仙者,他们知道,小孩此刻的目光,此刻的疯狂,此刻的状态,在修仙界,代表了什么..
　　那是一种怨念,一种与世俗常见的怨不同的怨念,那是一种不入轮回,毁天灭地,可怕的怨念!
　　这种怨念,到底因何而来,古往今来,芸芸大世,从来没有人说的清!
　　有人说是因为仇恨,有人说是因为命运坎坷,很多很多的说法!
　　但充满仇恨的人,命运坎坷的人,古往今来,多如牛毛,数都数不清,这当中诞生怨的很多,但诞生怨念的,却屈指可数,很少,很少...
　　不过,有一点却是被证实的,那就是,诞生怨念的人,极为可怕!
　　这样的人,若是身死,其魂不入轮回,会化厉鬼,会化修罗!
　　若不死,则更可怕,他们终将有一天,会成为这天地间一种可怕的,被称为"魔"的存在!
　　催魂与判官互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凝重,没有说话,他们几乎同时出手了...
　　催魂放弃了美妇,向着陈小凡走去,一步迈出,他的身影凭空消失了!
　　至于判官,他则是抬手一挥,一把如同冰雪的剑诡异出现,急速的飞出,向着陈小凡的头颅斩去..
　　那把冰雪的剑,专灭神魂,是判官的杀手锏,就是同境界的修仙强者,也无法抵御!至于催魂,他擅长的则是□□灭杀,就像刚才击杀陈孝平那样,让对手的器官,或者身体遭受致命一击!
　　这是一种合击之术,在修仙界,他兄弟二人很少联手,只有面对比他们境界更高的强者时,才会动用,但此时面对陈小凡,他们却毫不犹豫的施展出来了...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杀死,而是要形神俱灭,彻底的抹杀!
　　陈小凡此时已经把"盘古玉"完全吞入了肚中,那玉一进入肚中,突然散发出了恐怖的热流,如同一个小太阳般,正在焚烧他的身驱,焚烧他的脏器血液,他的体表外有火焰在跳动,好似燃烧的烈火,他感到自己正在化为灰烬,好难受,好难受....
　　但他却在笑,疯狂的笑,疯狂的看着那冰雪的剑,以一种无法形容的速度,呼啸着向自己斩来,疯狂的等待下一秒,不知道又会从哪里出现的催魂,无情的扭断自己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