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慢热，前期伏笔）》今天的名字也好难取

54、暴露保护意识的flag

　　这个世界上，一定存在无法接受的真相。

　　无数记忆撰写出秘密，最光辉的时间归为历史。
　　明确的年代，形成无意义数字。
　　在以现在时刻为标尺，只能说是过去的数字节点。
　　某枚种子产生智识，认知到身处于“神域”的事实。
　　神域到底是什么，这个疑问从未出现于种子脑海。
　　不如说，怀疑，正是对此时此地——神域的冒渎。
　　众多存在聚集于此，舍尽一切，向着更高更远的目标，攀援而去。
　　感知被希望充塞，世界洋溢蓬勃的生命力。
　　仅仅是接受，就已足够幸福。种子从眼前的美好，寻得究极的圆满。
　　然而，随着情报点滴增长，种子终会知晓。
　　无止境追求未来，看似梦一样的情景，正是神域的悲哀所在。
　　扎根于神域的神界树，甘都广璧，枝叶散发出甜美香气，消除掉过剩的竞争心。神明趁此机会，在全宇宙构筑神网，向宇宙不断传播重要真相，从而扼杀大部分智慧种族战争的火种。
　　这一切行为，阻止状况进一步恶化——并非是为守护，或者出自善意。
　　无需在意细枝末节，深深伤害了那个种子。但是，另一棵神界树，说不定受伤更深。至少，种子是这么认为。
　　“甘都也很想保护这些东西吧？”
　　“己所欲施于人，并非好事。”
　　那个时候，灵长男性姿态的甘都广璧一脸不忍。
　　果然是同情，种子是如此认为。
　　“所以啦，我可以帮你保护其他东西。大家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啦。”
　　甘都广璧那张五官立体脸上，蒙上一层阴影，眼中墨绿色加深，直至吞没瞳孔。
　　“如此并不是守护。”
　　“那是什么？告诉我啦。
　　“此为依存。”甘都脸上现出笑容，然而瞳中绿意，彻底失去光辉，“莫要依此行事，否则，定然与我等一样，甚至万劫不复。”
　　种子不觉得与甘都一样，有何难过。
　　直至种子获取驳日堡垒之称号，仍未改变想法。
　　这是种子的本心，亦是本相。

　　白之业即将来袭之刻，被5479支配身体的赵明峰，正在盆景的大地上疯狂转移。
　　盆景这颗星球，至少地表部分是武器，处处高度规格化，细节也过于整齐，毫无特征可言。
　　到处风景都差不多，，赵明峰压根搞不明白哪儿是哪儿。
　　“讲真，你到底在干啥！不要忙着跑啊，倒是解释一下啊！”
　　明明感觉到喉舌震动，赵明峰却始终没有听到解释。他尝试其他获取情报的方法，依旧无法与之沟通，也不知道5479有无解释。
　　不管解释与否，赵明峰对5479已丧失殆尽。身为外乡客，他难以本地原住民。只是居于劣势，除去依赖本地住民，别无他法。
　　现在的5479并无依赖的价值，赵明峰却也无法摆脱不利状态。
　　说穿了，他不过是外来者，而且是毫无反手之力的外来者，落到如此地步，倒也是理所当然。
　　不如说前期那么幸运，反倒比较异常。
　　可是，不甘心啊。他眼前仿佛出现了月亮，某一晚的赵明峰在对他诉说：
　　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没有实现也没有关系。
　　真的是如此吗？
　　花费掉一生，去触摸不切实际的愿望。
　　浑浑噩噩，挣扎痛苦，也必须要得偿所愿。
　　碰壁也好，错误也罢——他定要拖着回忆，使劲地向前走。

　　弧狩危轻易越过盆景，穿过纵贯天地、扭结成阵的光柱，。沐浴在庞大攻击能量中，未损一毫。
　　方才还加诸在其身上的枷锁，逐步腐朽剥落，令其奔赴目标，索求渴望。
　　在过去某个时点，神域遭受最严重的袭击。神界树甘都广璧要求神明撤离，降下宝石之叶，化作箭雨，坠至神域地表，制造出扭曲世间的牢狱。不知为何，如此大规模迎击竟然失败，最终神界树甘都被拦腰斩断。神域被破，所在星球便彻底消失，甘都亦了无音信。
　　从神域成功撤离的神明，遵守与甘都的约定，将神界树种散发到宇宙中，试图再造神域。
　　虽说是再造神域，实际上也没有强迫种子。也不知道最后有几个种子，会依计行事。
　　即便神界树不算是植物，却也不是积极的生物。种子是自由之身，完全可将计划抛诸脑后，不再理会。
　　被散发到宇宙的种子之中，包括驳日堡垒，弧狩危。
　　现如今，这个种子，浮于半空中弧狩危寻到目标，发出欣喜之音：
　　“找到啦，赵明峰。”
　　被5479困住的赵明峰，耳闻熟系的声音自天而降，下意识出声道：
　　“弧狩危小姐！”
　　“怎么啦？”
　　赵明峰犹豫片刻，总觉得有人告诫过他，弧狩危比5479可信。于是，当机立断。
　　“救命救命，帮我摆脱5479先生的控制。”
　　“真的呀？我可以帮忙啦？”
　　视野范围内的弧狩危，眼中透露出狂喜之色。那眼神犹如心理医院的患者，让赵明峰心头一哆嗦。
　　他不由怀疑起求助的正确性，来不及反悔。以灵长姿态现身的弧狩危，比一只鸟儿更轻重量，忽然压到他的身上。
　　弧狩危双足并拢。足尖点在赵明峰的右肩，裙摆扬开的风扫过他腮帮，带来尖锐的疼痛。肩上足尖敲敲肩膀，弧狩危绕过身体主人的赵明峰，直接向与其同在的5479质询。
　　“喂，放手啦。”
　　语气温柔的弧狩危，道出堪称友善的的蛮横命令。
　　看似与覆面傲慢不同的言语，有一个明确相同之处，对话中缺乏交涉意愿。
　　其实，弧狩危行为模式未发生太大改变，赵明峰从此次话语中，尝出不一样的味道。
　　“那个啥……不用这样，缓一缓，坐下来聊聊？”
　　“你在向我呼救吧？对不起啦，是我来的太迟。”
　　弧狩危自顾自地说道，语气充满歉疚。她视线在5479身上梭巡，仿佛在寻找什么。
　　不知怎地，赵明峰听见这关心话语，比没碰见她之前还慌。
　　“请原谅我的冒失，弧狩危大人。你没有找到同伴吗，是否需要帮助？”
　　“果然，你没有还给他。”
　　明显是和赵明峰相关话题，他本人则完全听不懂。
　　“那个啥，到底要还什么东西？”
　　“之前不是说好啦，你会物归原主的？”
　　弧狩危的表情冻结，声音更是如滚水成冰，变得异常森寒。
　　“弧狩危小姐？”
　　算的上是话题核心人物的赵明峰，依旧被她放在一旁。
　　“你始终没有改变，根本不是我的同伴。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为什么？”
　　倒是5479态度一如既往，冷静自律。过去赵明峰以为这是漠然，此刻竟令他有些安心。
　　“时机未至。”
　　“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才是时机到了？”
　　弧狩危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为赵明峰打抱不平，又或者是自己想问。
　　她以为5479不会回答，出乎意料，那个早已听惯的声音，给予了回应。
　　“——请等到……”
　　直到此刻，她才明了自己的心情，其实她不想听到真正的答案。
　　弧狩危作为种子，在宇宙漂流，经过很多岁月，为的就是否定那份真实。她想要的不是答案，而是解决方法。
　　既然从5479这里得不到解决之法，那她拒绝接受答案。
　　“我改变主意了。”
　　裙摆飘起，布料纤维钻出，成为树根，直直扎进赵明峰的身体。
　　“感谢你的容忍与同行，再见啦，相对计算！”
　　赵明峰身体一震，树根穿透他的心脏。如风掠过身畔，没有任何实际触感。
　　仅仅是一瞬后，他再度得到身体支配权。
　　然而，一切没有得到实质上改变。
　　“喂，情况很不好，我们躲起来吧。”
　　他，仍旧是任人鱼肉，不过刀换成另一把。

　　对5479来说，弧狩危的存在，绝非不可或缺者。相反，若5479从未邂逅她，依旧是亚神一员。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亚神排斥放逐——不管背后有何因缘，5479为她离开亚神群体，始终是客观现实。
　　曾经的同伴，早就靠上更中意的团体，完全舍弃了她。
　　临时向她求助者，更不可能任她摆布，最终只会分道扬镳。
　　在这个盆景内，弱小到不足以拒绝她的善意，必须接受她保护，无法独立的生命体。自始至终，唯有一人。
　　这一回，务必要让现实，朝着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那个啥，我们打个商量。去树干旁边躲着行不？”
　　另一方面赵明峰也是毫不死心，极力向弧狩危主张自己的权益。
　　弧狩危见他没有反抗，倒也乐意满足他这小小要求，登时点头答应。
　　眼前再度出现圆木，巨锤一样砸下来，直立在发射口与发射口之间窄小的缝隙中，张开一道舱门似的三米见方的入口。赵明峰根据5479分来的记忆情报，轻车熟路地走进圆木。
　　他脚刚踏进圆木内部，圆木便恢复如初，腾空而起，随性选出一个方向疾驰。
　　“没问题吗，你不是不认路吗？”
　　“无所谓，不认路可以多绕几圈，从上空看很快啦。”
　　说起一木成林，弧狩危的声音变得欢快。
　　“看到没有，一木成林的树冠差不多没啦。”
　　这堪称幸灾乐祸的话，充满近乎报复的快意。
　　作为局外人，赵明峰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只能沉默以对。
　　“一木成林沦落到这种地步，”她欢快的声调陡然下降，似乎陷入抑郁的情绪之中，“没有谁来帮他。”
　　明明为所有居民挡下敌袭，这份牺牲与恩赐，不会得到回报。
　　一木成林，原来也是孤独的守护者。
　　和甘都一样。
　　和她……一样。

　　兜兜转转，历经数次偏离，最终还是重回到树干。
　　横跨数百米的主干，如之前般，巍然若山，耸立于大地。
　　之前在战车内部驾驶，未曾亲见主干全貌的赵明峰，此时被弧狩危关在圆木内，再次错过直面的机会。
　　弧狩危将圆木落在主干根部，她没有寻找无尽夜本人的意思，自然不会像尖刻那般向上攀爬。
　　“这里便是树干。”
　　“那个啥……”
　　去树干，本就是外人强加给赵明峰的暗示，并非他的意志。一旦到达树干，无人替其拿主意。顿时茫然无措，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找、找一木成林？”
　　这话是照搬自尖刻计划，他看不出什么问题，直接讲给弧狩危听。
　　“不行啦，一木成林应该很忙啦。他应该和甘都广璧一样，正在努力迎击外敌呀。”
　　弧狩危断然否定，许是怕他失望，补充道：
　　“没关系，我在树根这停留，要是攻击稍微转弱啦，可以马上行动。”
　　“讲真，”赵明峰有些困扰，非常糟糕的是他不知道这种困扰，所为何来，“我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
　　“喂，来树干是为什么啦？”
　　“那个啥，应该是为了家人吧？”
　　他无法自信道出此事，说话难免犹犹豫豫。
　　然而，这样的话，定能感动弧狩危。
　　“是啦，好像分开前你说过呀。愿意用一切交换，要家人复活。”
　　属于赵明峰的痛苦记忆再度复苏，违和感随之强烈。他伸手捂住胸口，不知所措。
　　“嗯，没错，是这样的。”
　　“好棒啦，要是我，也一定会这样选择的。”
　　从他的话中，弧狩危获得某种力量，感官再度接触到甜美的滋味——像是神域之时那般，令人恍惚的希望。无垢的悲哀，纯粹的执着。
　　胜过欲望的冲动，超越本能的崇高，从外部徐徐流入，在她心中淌成鲜活的生命。
　　这是多么美妙的气味，与救下旅行民族那时一样，弧狩危获得前所未有的自由与舒畅。
　　圆木的外形崩解，圆溜溜的种子与赵明峰同时落地。
　　屁股狠狠撞在树根上，赵明峰正想抱怨两句。眼前圆种子黑色种皮破裂，从中伸出细细的根须。
　　“为什么不说啦。”
　　“咦？”
　　“继续说啦，爱意，牺牲，温情……”
　　闻言，赵明峰有些慌，他想逃跑，细细的根系早已缠上脚踝。
　　“破开黑暗的光明，舍生取义的崇高。呀，多么令人动容的情景，好久没有这样满足。”
　　种子叹息着，赞扬世间美好。
　　“你现在幸福吗？你想要幸福吗？告诉我，向我求助啦。”
　　不知该如何对应的赵明峰，随口附和：
　　“我当然想要幸福，你能帮忙，也不是不行。”
　　此言既出，种子爆出的根越来越多，先前伸出的根系又胀大一圈。
　　“没问题呀，太棒了，我会来帮你呀，再多说一些。”
　　“那个啥……你这样到底是……”
　　也许是沉醉在赵明峰的话语中，弧狩危叹息着，抑制不住笑道：
　　“最初没有看出，在你身上也有着如此炫目的光辉。要是我看清楚啦，一定不会离开你身边，不会让你受这么多苦。”
　　事实太过明显，容不得赵明峰继续否认。他呼吸到肺中的空气，如火焚烧心肺，令他焦急不已。
　　“你在生根，是因为我的话吗？”
　　弧狩危没有正面回答。
　　“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会帮助你的啦。成为我的同伴啦，我绝不会背叛你。”
　　赵明峰猛力踹向种子新生的树根。
　　“不肯彼此坦白，算什么同伴。”
　　种子出根速度放缓。
　　“是啦，我通过你的话成长。对你一点损害也没有，有什么不好的吗？”
　　想到旅行民族因此离去，弧狩危语气低落。
　　但是，赵明峰并不在乎自己会怎么样。
　　“真的会帮我吗？”
　　“会啦，你什么也不用做，保护同伴是我的责任。”小小的种子兴奋不已，从地上跳起来，“尽管向我提要求呀！”

　　赵明峰再度抵达树干的同时，寄宿于祭目姬之中的存在，动了。
　　经历过尖刻那次远离树干，此刻再度接触树干，那个存在再也无法忍受。
　　他需要解脱，需要五惠的力量，来摆脱曾经友人的理想。
　　于是，他直立起身。
　　分别位于身下长长廊桥两侧的无尽水域，打破黑暗的平静，沸腾扰攘。大量水向廊桥逆流而上，皆汇聚在祭目姬遮掩脸庞的长袖下。
　　然后，水从袖下漫溢，落到廊桥上，沿路淌向前方。
　　女性的声音响起，这次不是那个存在在说话。
　　“神啊，妾身请求您。”
　　这是那个存在未曾到来前，祭目姬一直在重复的话语。
　　“求求……妾请求您……请守护住这里。”
　　透明的水，从祭目姬袖下滴答散落。好似雨滴，叮当敲打在长廊上。
　　“若您就此离去，妾身的种族将会就此凋零。”
　　“这买卖着实不划算，汝应知晓，吾不会同意。”
　　仿佛为对应祭目姬，应答之声音色好似青年男子。
　　“妾身别无所有，仅余一目，愿献予神。”
　　“吾告诫过汝，不要向来路不明的‘神明’许愿。吾不需回归此处，无需汝献上残目。”
　　“妾身别无他选。”祭目姬丝毫不动摇，“神啊，请拿走属于您的报酬吧。”
　　回应祭目姬的唯有沉默，正当她准备放弃之时，她的脸颊接触到了冰冷的水源。水源攀上眼眶，涌入她的眼球内。
　　“神啊，感谢您的慈悲，请尽情使用您的报酬。”
　　眼泪顺着眼眶淌落，祭目姬知道，这回是喜极而泣。
　　“无意识之海，将会如神所愿，把您送往不知名的彼方。”
　　她喃喃；
　　“请神勿要忘记，您收下报酬。”
　　言罢，她放下掩面长袖。
　　拥有白皙肌肤，美丽灵长少女面庞，暴露于空气中。
　　少女双眼，空空如也，只剩下两个漆黑的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