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这片风景真意的fla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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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人所知，方为奇策。
一木成林的主干，不断往上延伸，直插天际。从主干上延展开的枝叶，虽被先遣兵挤乱，树冠失去原本规整细密的排列，却未见一叶坠地。
从主干往下，被树根绞缠的大地，全被圆滚羽衣鸟雏儿所覆盖。一双双好似冬日落雪的白翼，一路铺向地平线，在最遥远的地方，亲密地挤成蓬松的毛绒海。
整体呈现灰色的藤壶，亦即自动先遣兵，大咧咧扎在羽衣鸟群上。
恒星的光芒，悄悄从疏松的叶缝潜入，平等洒落万物之上。于先遣兵与白翼上，画出温暖的光斑。同时也勾勒出自由先遣兵的阴影，藤壶般凹凸不平表面，形成犹如怪物的影子，浓墨重彩地涂抹着羽衣鸟群。仿佛在白雪上泼了墨，玷污了白翼的圣洁。
先遣兵压住的那抹阴影中，异样密集叽喳声，喧腾着。
“好重呢好重呢。”
“要死了呢，要死了呢。”
“一起用力可以推上去呢”
幼鸟稚嫩鸣叫，交汇出明确的涵义，被收集到战车系统中。
而在战车中，尖刻注意仪表盘上一直变动的数据，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发号施令。
“残疾，远离这里，往上爬。”
“收到。”
战车从底盘释放机械爪金属手臂，机械爪关节齿轮骨碌碌转起，迅速向主干上方攀登而去。
“太慢，加快速度。”
机械爪得令，加快攀登速度，颇具蒸汽朋克风味锈蚀外观，在长机械臂急速运动间，成为锈色的残影。
“快，死残疾。”
照赵明峰来看，危机警报能够解除。可尖刻没有恢复原先说话方式，也没有继续与赵明峰闲聊，只是一味催促着战车，彻底丢掉与他对骂的从容。
空气绷成弦，无声地演奏危机四伏的BGM。
心理医院老病号赵明峰，怕尖刻之后和他一样精神崩溃，试图活跃气氛。
“这个啥，藤壶不是没掉下来吗，缓一缓，深呼吸，松口气。”
尖刻眉心肌肉聚在一起，指尖隐隐抖动。
“拦住藤壶的傻白鸟是活物，鸟群随时可能做出傻事。现在这群傻鸟就在推藤壶来着，不趁空隙远离，在这里看傻鸟挤爆藤壶？”
这一开口端得是火气十足，赵明峰见尖刻气势回归，吊着的心稍微放下。要是她还是像刚才那般，一脸凝重，赵明峰认为可以考虑后事了。
其他两部分身体是否还存在，考虑到最糟糕的情况，只剩战车里的上半身这部分，也说不定。再逢意外，是否还能靠万能细胞救命，作为彻头彻尾的新手，他心里没一点底。
每一步踏出去，都好似赌博。
如坐过山车，只见其沿着轨道狂奔。没来及反应，车便翻天覆地，过了几十道大弯。气还没喘匀，轮下轨道濒临解体散架，一副分分钟要脱轨的德行。
保持乐观，听天由命，似乎是赵明峰唯一的选择。一旦挥退主角错觉，他不得不承认，希望是渺茫之物，比天上的星子还难到手。
在这种远离地球的鬼地方，就算他有时间写遗书，地球上晚辈和朋友也看不见。他本是神秘失踪，尚能挣扎一番，看看能否回去。若真的丧命，直接沦落为死不见尸，下场不可谓不凄凉。
然而，这种悲伤的结局，似乎才是最合理的发展。
一如赵明峰的一生，不断追寻，一直念旧，怀抱种种病态，昂首挺胸，直至最后时刻，还能穿越一把。这样的人生，已经脱离平淡，颇具戏剧性了。
品味着战车前后剧烈颠簸，赵明峰低声自言自语：
“讲真，不算是太糟糕。”
在旁的尖刻肯定听见这句话了，始终沉默。
“请问，需要帮忙吗？”
骤然出现的问话声，音色堪称美妙，简直吓掉上半身半个魂，心脏激烈地打鼓，动脉血管猛跳。
尖刻闻言抬头，通过透明如玻璃的车顶，看见来者立于车顶的身影，并与其发生眼神接触。
照理来说，战车的全景视物功能，车身透明是视觉效果，此举意在提高搭乘者监视效率。外侧看来战车还是漆黑装甲，不会成为水晶战车。车身附近设置有多重干扰，彻底杜绝情报泄露。因此，搭乘者与外界人对上眼神，多半是偶然。
可惜，至少此时此刻，并非偶然。
来者的身份在盆景，十分特殊。
亚神，计算者，相对计算之一。
在内之庭授意下，监视驳日堡垒的“保险栓”。
但是，尖刻也绝非省油的灯：
神明的旁支，灵长类，有部分定义权的覆面。
前者在殖民者团体里出类拔萃，后者在宇宙极恶里也恶名昭著。
双邪碰面，一触即发——当然没有这种事。
“抱歉，请原谅我的姗姗来迟。”
违反地心引力站在车顶的5479，讲话态度彬彬有礼，向赵明峰方向探出右手。
仿佛不小心啃了火药，说话像炸弹的尖刻，客客气气地开始骂人：
“把你的手收回去，帮我们早日赴死？”
赵明峰盯着自己脑袋，怎么看怎么眼熟。
“这是我的头吧，五官排布和之前印象一样。挺意外，从下往上看，脸也没变形，水准也太高了点。”
他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多少有些状况外。没想着提出问题，下一秒，便接收到大堆共享信息。
“呃……5479先生？”
“正是。”
赵明峰长舒一口气，指着车顶上。
“那个啥，这是我同伴。”末了想想也搞不清楚双方关系，赶忙又添上一句，“应该啊。”
尖刻眉心再度下沉，爬虫类眼球上，位于眼白的鳞片开合好几次，大概是在眨眼。
“大人是牺牲？”
赵明峰本人都快忘了这茬，这会尖刻提起，才忙找到蒙尘记忆，擦擦确认，点头应是。
“抱歉，请允许我接手处理。”
“绝对不行，相信诈骗犯是找死行为。”尖刻不会追问5479发生何事，也没给人留情面的习惯，直白地向5479表达敌意，“我们目的相同，找到一木成林后，分别把保护部分交托出去。”
“如此便可，感谢合作。”
对此5479没有提出异议，只不过提出另一个问题。
“如遇意外无法登顶，请尽速离去。”
尖刻瞥了5479一眼，轻轻“啧”一下，也不知同意还是否定。
距离拉长，超越某种程度，地球人的认知能力将会失去效用。
看着一木成林树冠之时，赵明峰尚未察觉。即便在一木成林的根部，见识到粗壮如山壁的主干，依然没有意识到。
直到战车攀援主干，高度极速上升，树冠风景丝毫未改，他才认识到树冠与地面的距离。
宛若地球望月，不知星月之遥。
此时此刻，他算是得以亲见，何为参天巨木。
这棵神界树，仿若支撑天空的柱，屹立于大地之上，货真价实的参天。
这样的距离不可谓不远，但是以第一宇宙速度往上冲，还是能马上抵达树冠。问题出在这里，虽然尖刻一直催促战车系统，战车的加速还是渐趋停止，别说达到第一宇宙速度，怕是没超过音速。
“你不是要加速吗？怎么速度这么慢。”
“啧，我也没这样爬过一木成林，不清楚。”
尖刻裸露脸部肌肉扭曲，赵明峰望望在车顶的人形装饰5479。
“那个啥，你不擅长瞬间移动，要5479帮忙瞬移不行？”
“大人，不要找诈骗犯帮忙，OK？”
悬在遥远空中枝叶微晃，暖光乍现，自动先遣兵再度从树冠中探出头，滑落到雪翼交织成的蓬松地毯上。
算上之前那一回，这是第二轮先遣兵落地。
望着处于遥远彼方的树冠，尖刻不由心生惶恐。
自动先遣兵动作越频繁，预示着白之业近在咫尺。也许下一刻，便会突破盆景的大气层，踏入这封闭的星球。
沉默持续，战车系统静听外界声响，进入最高警戒状态。
令人窒息压力，徐徐扩散。
忽然，一阵发条转动的声音响起，随着拨动般震动，奏响悦耳的乐音。
这是连赵明峰也曾听闻过，常从盒中绽放的纯净音色——八音盒。
“……啧！”
尖刻伸出手，直来得及握住赵明峰右手。
发生在赵明峰跟前的，是根本不能理解的景象。
所有声音都消失，视觉接收到混乱的默片。
好像一副完整拼图，拆成一块又一块，丢得乱七八糟。
世界被打散，色彩分裂，风景全部错乱。
有一个名词自他脑海中浮现，“妖精八音盒”。
因应这个词汇，意识深处弹出详尽解释，自动讲述名词含义——
妖精八音盒，以幻想为表，展现白之业的威仪。
与此同时，细小的光芒在世界聚集，汇合成奔流，漫过赵明峰视野，朝向更远的世界尽头。
八音盒的音色，不断回响。为白之业撕裂世界，铺平道路。
整个世界碎裂的玻璃，只剩下渣渣。当赵明峰上半身以为末日到来，无法可想的时候，一双手臂揽住胸口，猛力往旁边一扯。他略一吃惊，下意识反握住抓紧他右手的手掌。
破碎成千万片的世界，再度组合汇集。
树冠已经被无形巨力扫清，光之奔流从大气至高处穿行而过。
赵明峰定睛细看，无数细小美丽人形生命侵入视野——原来这条光之河流，由人类幻想中妖精般生物构成，这些妖精身上带着光芒，组成庞大队列，远远看來才会像河流。
而铺满一木成林根系的大地，和曾经满覆天空的树冠，从上到下，构成无数对称奇妙排列。这些排列不断重复，完全包裹着盆景，叫人无法用风景区分所在地。
此时此刻，在那对称正中心，喷出光辉。
灼白，一尘未染，纯粹的光，从大地笔直射出，射往天际。
八音盒的音色消失，坠地的先遣兵也消失——应该是敌人者，皆化作虚无。
盆景到底有什么目的，真面目为何？谁也不清楚。
唯有此时，仅有此刻，连赵明峰都可以给出一个差不离的答案。
武器。
盆景，这整个星球俨然是一件大型武器。
包裹着整个星球无数对称，成为无数发射口，向着天空传送光辉。
光芒之耀眼，足以令行星，与恒星争辉。
光芒往上不断延伸，在大气交织成可怕的防护网，驱逐敌人。
在盆景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超出赵明峰的思考能力。
使人迷失方向相同的风景，原来是大量发射口。按武器考虑的话，确实是需要相同规格，方能提高攻击成功率。
但是，星球竟能作此用途。在赵明峰看来，堪称匪夷所思。由于过于强烈震撼与冲击，从脑袋到上下半身，三部分处于思考停滞状态。
“大人，真是一只幸运的雏鸟，我们没被八音盒分来。”
用力握住赵明峰手的尖刻，因为刚才赵明峰下意识反握，没有与他分开。
话说回来，抱住他胸口，多半是5479吧。赵明峰如此想着，不由回首确认。果然，是顶着他脑袋的5479。
“5479先生，多谢了，”赵明峰抬眼望天，不知为何，即便视野出现如此灼目之光，他依旧能直视如常，“讲真，好厉害啊，这个。”
虽说八音盒响彻星球的乐音，妖精汇聚成光之河流，已十分壮观，称得上是华丽至极的表演。
但能把一整个星球当作武器，全星球布置无数炮台，一齐发射，绝对是更加宏伟的演出。
“厉害个鬼，下一回八音盒再度演奏，马上可以把这些杂耍机关挪走。”尖刻脸部肌肉缩成一团，仍未忘记替无知的破壳蛋解释，“八音盒专司切割应敌策略，是空间技术的运用。本就是为扼杀排兵布阵，是这类杂耍机关的克星。不管是什么样厉害的杀招，能用空间技术处理，压根不是问题。”
尖刻一边说着，一边捏紧赵明峰的手：
“不管怎样，反正我也不能退货。难得有机会，”
在赵明峰视野一角，寒光一闪。不等他察知寒光正体，视野其中一个观测角度，猛然扭曲——尖刻的背部逼至眼前，她的头颅从正中裂开，像劈开的西瓜，迸溅出血肉与脑浆的瓜瓤。
“呃”，刚吐出这个字，赵明峰眼前顿时物换星移，所有景物飞逝成虚影。
不知道在哪一秒出了问题，上半身现在稳稳接上自己的头，正用超出他感知的速度，飞速向前。所谓风驰电掣，也不过如此。
赵明峰断不可能以此种速度移动，这明显是5479带着他跑。
片刻后，他恢复镇定，方知寒光为何。
那是逆刃刀，在反射周边光芒。
最重要的一点是，逆刃刀，正是之前赵明峰突发奇想，要求5479使用的武器。
“你杀了她！？”
愤怒，不解，悲伤，好奇……流溢在赵明峰心中的情绪很多，很复杂，却比较浅薄。他知道，自己不会为尖刻拼命，又为此深深感到无力与不舍。
另一方面，5479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
“请相信我，稍安勿躁。”
仅凭一句话，随意安抚赵明峰。很遗憾的是，不过是个凡人的赵明峰，无力抵抗5479的安抚。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这片风景真意的fla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