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看见不如不见的fla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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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求，自身缺少之物。
盆景这个星球，相当不正常。
故意将矛盾之物，强行放在一起，以精准的手法调控。像修剪盆景一样，小心翼翼的培育着，用外力调和所有矛盾。
为什么盆景要这么做？不清楚。
可是，正因为盆景被控制，那些完全相反的极限，才能相安无事地靠在一起。
此间和平是幻象，因此众生便有了喘息之机。即便本性再穷凶极恶，也不得不雌伏于这种幻象下。
猛兽们的爪牙，化为虚无的空气；永生者的杀意，泯灭成细小的灯火；独裁者的权力，被轻轻放在王座上；殖民者的飞船，默默停泊在基地……
失败者，不必继续悲伤；成功者，亦无需太过得意。
在盆景万物皆同，有着相似的面目。
就算是敌人，彼此没有真实接触，仇恨与敌意也会被遏制，互相之间更容易妥协。
甚至有消息声称，盆景里的关系皆是本心投影，若对同伴抱有敌意，会将同伴识别为敌人，将自己认知为敌人。此消息为真，又或是假，无从分辨。
时至今日，居于盆景者对盆景，始终一无所知。仅能靠不断推测，试图窥见真相的一鳞半爪。
然则，只要幻相存在一日，蒙蔽掉所有恶意，居民便可继续彼此无视。
一旦幻相破裂，窗户纸被捅破，代表全面冲突的启幕。到那个时刻，若身旁同伴，实为天敌，最终会有何种结局？
或许，所有虚伪终有到达尽头的一天。
宁和地，和解的盆景一隅，居民蜂拥而来。不知为何，从未消失的幻相，宛如发霉的墙皮，整片剥落，显出丑陋不堪的内核。
无数不能共存的东西，被释放。并且，第一次得知彼此的存在。
一个又一个圆被描绘而出，在宁和地各处点亮光华。
三名覆面带着赵明峰，不断穿过正圆，其间留下道道笔直的行动轨迹，渐渐交汇成网。
这张网，仿佛棋盘，又似网格稿纸，虽然不可视，却实实在在地铺在大地上。
网格越织越密，直至再无缝隙。一行人终于停下来，停在宁和地一角，三名覆面仰头观察充斥天地的大群居民。
不少居民，在认识到彼此真容的那一刻，便露出狰狞之色，纠缠在一起。
混乱中，本是狙击目标的赵明峰等人，仿佛被忘却了。竟然被丢在一边，没有出现袭击者骚扰。
“啧啧，胆小鬼的能力在逃跑上，够管用咯。”
“不愧为撤退方面专家，果然有趣。”
面对尖刻与沉稳配合的揶揄，面具一声不吭，认真观察自己布下的网格。
此刻，占满宁和地的网格，明确地标示出在此居民的坐标。成功让一行人避开所有追击者，找到大群居民视野盲区，顺利掩藏起身形。
“还能逃，就不打算出去？”
“这里都这个鬼样，出去只会更恶心。”
沉稳点头，赞成道：
“先别忙着走，宁和地冷静功能没有失效，战况才会是胶着状态。离开这里，等于是引他们出去，事情发展怕会更糟糕，你同意不同意？”
“胆小鬼出去是想看星球被打得开花？”
闻言，面具也无从反驳，只得迟疑着点点头，以示同意。否则，沉稳一定会讲个不停。
“躲下去，不是办法的。”
“噗噗，慌个鬼，听好了，我们可一直在躲咯。至于在躲什么，不用多说，OK？”
此言一出，沉稳笑道：
“同意，别惧怕任何危机，享受这难得的空闲。”一秒后，沉稳身体重心下移，坐到凭空出现的椅子上，手上还端着一个杯子，里面放着醇香的液体，也许是酒，“没法摆桌子，有点失落。”
“啧啧，我也……等等，破壳蛋大人有些不行咯。哦哟，还真是破壳蛋，要小心呵护。”
与之前不同，赵明峰好歹没有死，不过也差不了多少，身体状况处于濒死状态。因万能细胞持续活跃，伤痛出现同时，便被治愈。可惜凭本能运用万能细胞，怎么也不能完全治愈自身，徘徊于受伤、痊愈之间，奄奄一息，苟延残喘。
尖刻蹲在赵明峰身旁，伸出一根食指轻戳他面部，想强行通过外力治愈。没想到，外来的治愈之力被万能细胞当做病毒，还未施展便被消灭于无形。恐怕除去赵明峰自己，旁人治不好他。
“谁会用思念池教会破壳蛋大人治疗？这样下去怕是会再死掉一回咯。”
“不会。”
沉稳理直气壮地说出废话。
“够咯，混账，不要给无聊回答，OK？”
“不客气。”
明明不是道谢，沉稳却当成谢意，厚着脸皮收下了。
“胆小鬼可以不？”
面具紧盯着网格，时刻注意敌情，慢慢摇头。
“啧，都不会。那位大人搞什么鬼，没教破壳蛋大人怎么活下去吗？”
“指不定是教过不管用，他可能根本没有用过思念池。”
思念池自发明之日起，便在辅助智慧种族，发挥极大功效。能帮助智慧种族从微观角度审视自身，接受更广领域的知识，并能以极速理解知识至融会贯通。但凡使用过思念池，会习惯使用思念池的状态，以后脱离思念池，也能自行模拟出思念池辅助。
“啧，没法子咯，把器械的治疗能力分出来，创造隔离区，OK？”
这个建议仅是权宜之策，总比坐以待毙强。只要三名覆面把脸上器械的力量分出来，护在赵明峰身边，为他制造一个隔离区，挡下居民带来的负面影响，赵明峰迟早可以自愈。
“拒绝，你们做吧。”
“哦哟，我知道混账你很恶心，做什么一定要讲出来。听好咯，沉默是美德，沉默，OK？”
“别误会，能广域攻击只有我了吧？若我把器械力量分出去，影响攻击怎么办？”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沉稳的攻击范围最广，最为费力。
“啧，混账了不得咯，胆小……”
话未说完，面具已经将面具脸上器械摘下，暴露出还算漂亮的男性面孔。
“咦，”尖刻声抬头望望面具，又低头，再度抬头。“啊……哇。”
“开始。”
“哇，才发现你这么有胆子，以后不叫你胆小鬼咯？你觉得叫什么好？”
“什么都行，能不能不要叫。”
尖刻也摘下面具，皱着脸抱怨：
“真是个小气鬼，决定咯，以后叫你小气鬼，OK？”
“根本无所谓，随便。”
两张面具被两只手举着，交叉置于赵明峰身前，轻轻一碰，便各自戴回原处。
赵明峰体温渐渐降低下去，感知能力逐步丧失。神智模糊间，他想道，大概死就是这种感觉吧？奇怪，为什么他会知道死是什么感觉？
在濒死的恍惚中，他仿佛在追着什么，不停向前奔跑。
身体笨重，动作迟钝，心脏一抽一抽地跳着，痛得好像要裂开。呼吸似破烂风箱，呼啦呼啦，喘不上气。脑被塞进一团破布，眼前黑漆漆，看不分明。
仅是凭着一腔执拗，向前冲去。期间以蛮横的动作，不断推倒身侧障碍物。障碍物有些软软的，手感有点像人体，令他产生些许不快。
不要挡着他我，他喘着粗气奔向目标，无力呼喊的他在内心呐喊，那是他最后的希望！他用尽全力奔跑，终于接近了目标，踩着障碍物向上攀登，以全身力气撞向最后的障碍，投身进目标中。
眼前浮光掠影，心脏越发疼痛起来，氧气忽然消失。
即将触碰到胜利的手，怎可无力垂下？他死了，不会有人承这份思念。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明明已看到希望，难道终究只能止步于此。
思绪骤然粉碎，成为沙漏中的流沙，向脚下坠落，零落着，犹如一道向下的金色彩虹。
他想，这是他自己的记忆。
像是电影中场景，隔着一段距离，却又感同身受。
【看在同病相怜的份上，我会给与你祝福的利器。只要利器仍在你手，即便是神明，也无法夺走你的记忆。】
即便是神明，也无法夺走他的记忆。
他应该就此放心，可是，为什么会如此不安？灵魂中的空虚，又是什么？他真的……
曾经平静的宁和地，如今已被重重暗色掩盖。
几乎是在幻相消失同一刻，正面接触的居民已爆发冲突，其中一部分不管不顾地互相厮杀起来，另一部分四川四处梭巡，试图找出标的物。
那场面看起来，绝非混乱二字可堪形容。
能够直视之存在，彼此之间，充满着难以言说的不协调感。
有的形体混乱，哪怕是毕加索的抽象画，也比其长得有逻辑；有的细长，扭曲颤动着，令观者不由恶心；烂糟糟一滩，仿佛蛆虫聚集腐烂垃圾堆，在树冠下闪转腾挪……凡此种种，皆是灵长类本能见之不快的事物，若让赵明峰来看，岂是不忍卒睹可以尽述。
与之相反，也一样比比皆是。美丽非常的花朵，层层缀在半空中，酝酿使他者陶然的香氛；极近斑斓的色彩，一缕一缕，穿过居民缠斗的狭缝；撑开伞的美貌少女，微笑着端坐于树稍上，朱唇轻启，仿佛在说着什么；外貌符合灵长类审美的俊朗青年，一脸不快地在身旁，以武力强行制造出真空地带……
完全不在一个生态圈的生物，乱七八糟地在宁和地暴露出本相，正进行一场毫无准备的争斗。
原因无他，此处是犯罪者云集之处，亦是酝酿尖锐矛盾的好地方。何况，很多居民本就不是一路，待辨清敌我，可不得先下手为强，除去敌人吗？
当然，仍然选择观望，置身事外的存在也不少。其中，便包括紧紧跟着赵明峰的5479.
“帮忙啦。5479帮忙啦，赵明峰好像快不行了呀！”
后知后觉的弧狩危，此刻才真正明白赵明峰有多么脆弱，圆溜溜的种子在5479肩头扭动，慌张地恳求道。
“稍安勿躁。”
5479的安慰虽然起到作用，弧狩危还是满心抱怨。
“什么时候才可以帮忙啦？”
“请不必担心赵明峰的安慰，他可是最后的胜利者。”
这本是不能告知于弧狩危的情报，然则，此刻5479早打定主意，与其随波逐流，不如亲手制造出意外。
“胜利者？”
理所当然，弧狩危语带不解。
“弧狩危大人，是否记得召唤之时的条件？”
“……记得，无后顾之忧的对象。”
“无后顾之忧，包括能排除其他预选对象，到达此地。况且，赵明峰理应在预选对象之外。”
“呀？这是什么意思啦？”
“赵明峰本不该来此，他中途强行硬插进来。这对我方计划无影响，因此选择放任。”
召唤牺牲此举，且不论背后有无更多阴谋，从5479掌握的情报来分析，本就是为监护弧狩危所制造的幌子。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照月渊根本不在乎牺牲是谁。换句话说，只要能到达盆景，谁成为牺牲都无所谓。无论牺牲是何等存在，都不会影响其作为饵的功能。
“为什么你从没对我说过这种话？”
“抱歉，请原谅我。”
“那么，那么，这是说赵明峰不用来这里受苦吗？”
“恰恰相反，此即为他的选择。”
明明不在预选对象之列，甚至远远弱于预选对象，却最终排除掉原本的预选对象，成为最终胜利者，来到盆景。这绝非易事，反倒异常之难。这是何等执著心与魄力，又身受多少苦难，让5479都不由生出些许敬佩。
然而，赵明峰最初的表现，却与之不符。不客气地说，简直如同另外一个人。但是，胜者终究是胜者，他既然能残留到最后，必有过人之处。
“不对啦，他主动选择来这里，为什么又急着回去呀？”
“宇宙上下，灵长类最为善变，许是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虽然5479并不这样认为，但这话作为堵住弧狩危问话的句子，再适合不过。
“我，还是想帮助赵明峰啦。”
“请冷静一下，尚未到危急关头，请尽量保存实力。”
5479这话说得倒是真心实意，他隐隐察觉到更大危机在前方。现在的按兵不动，是为之后全力施展做准备。
“呀？只能这样吗？”
圆溜溜的种子在肩头扭动，可怜兮兮的念叨着，令5479忆起最初见面之时。
——也许是觉得太可怜，如此而已。
昔日话语，再度于心间复苏，他看着赵明峰。
是不是要可怜可怜，这个选择进入盆景的灵长类呢？
明明如此无力，根本不应该进入盆景，为何会选择来到这里。5479并未察觉到，他心底角落竟然存着一丝羡慕。
大概，他也想要这样的执着。
在无尽黑暗中，为己身点亮明灯，怀抱着燃尽所有的热烈，可以舍弃一切的执着。
想要，却得不到。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看见不如不见的fla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