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慢热，前期伏笔）》今天的名字也好难取

38、总算可以看见的flag

　　一无所知，有时候才是幸运。

　　因为寄宿于祭目姬身上的存在所为，即便赵明峰脑部曾死过，也没忘却去树干这个目标。
　　然则，他虽将此言道出口，却不知确切含义。
　　常年困于盆景的居民，倒是多少知道一些相关传说。
　　“有趣，这么想去树干，莫非真是为了‘五惠’。”
　　“大人听仔细，刚才不是说过咯，那棵树嘴巴很不牢靠，爱嚼舌根。五惠这事，和那棵树有关，说不定是传言。”
　　至于五惠为何，自然无人会主动解释。
　　因此，这些话在没常识的赵明峰听来，又是一番黑话，有听没有懂。
　　奇怪的是赵明峰对此并未第一时间发问，如同最初到达盆景之时，他对这个世界的一切兴趣缺缺。不过与之前不同，在沉默一会儿后，他像在玩解谜游戏的玩家，从第三者角度出发按逻辑推断自己应该问。
　　“五惠是什么？”
　　本来还以为赵明峰爱坑人的三名覆面，面对他多次缺乏常识的发言，也不知道该怎么想。若说他什么也不知道，也没什么优秀之处，那么强者为何帮助他？这已不是疑点重重的问题，简直是莫名其妙。
　　“大人，您真不是说笑？”
　　“就算不是这样的，当他根本什么也不知道，这么做比较好。”
　　“当成如此吧。”
　　“哦哟。这样不够，大人之前死过咯，命都保不住，得当成破壳蛋才行。”
　　于是三名覆面决定先放下心中疑虑，把赵明峰当成破壳蛋，暂且认同他彻底无知的事实。
　　而这些决定也并未瞒着赵明峰，三位刚被打趴不久，还没有胆子继续玩之前那种情报陷阱。
　　至于赵明峰，也没什么意见，他啥也不清楚，能有什么建设性意见。
　　如此一来，谈话时间又要延长好几倍。依三名覆面习惯，这么站着继续，实在是有伤风雅。
　　接着，尖刻声语带笑意出声道：
　　“喉咙有些渴。”
　　她双足一错，徐徐往下坐，被忽现雕饰精美椅子稳稳接住。华丽到累赘的服饰包裹住全身，裙摆微微掀起波浪披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在骤然出现，占地面积极大，装饰多到累赘的建筑物内，长桌摆开，桌面放置着数种茶点，发出扰动嗅觉器官的味道分子，尖刻面前杯子已盛满红茶，也在向空气散播香气。
　　其他二位也不知何时身着正装，坐在椅子上，只剩下赵明峰还站着。
　　“大人，请坐，您喜欢什么样的饮料？”
　　面对此景，赵明峰不由皱眉。他隐约知道自己在异世界之类的地方，且是个比较奇怪的异世界，居民缺乏交际。这在某种程度，正好迎合赵明峰的心意。在地球上他最讨厌过多应酬，没想到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在异世界还得应酬。
　　“讲真啊，你们非要吃吗？说完拉倒不行？”
　　“破壳蛋大人，我们有句话叫‘做任何事都不能忘记下午茶’，绷太紧不好，您不来一杯吗？”
　　赵明峰冷着脸皱眉，他不喜欢这么浪费时间。
　　“明明是假的不是吗？”
　　“您不同意我们也不会改，再怎么多余，也不能忘记维持这种情趣与仪式。”沉稳声缓缓啜饮杯中物，“不这样不行。”
　　尖刻声转了转手中描金杯，抬手撩了一下头发。
　　“来一下咯，大人喜欢什么都可以有，您应该也不想忘记所爱的味道。”
　　许是一直站立过于尴尬，又或是禁不住哄劝，总之赵明峰最后还是坐下来了。无聊之下，他真的也捧起面前杯子，摄入虚假的饮料。
　　当温度正好红茶入喉，他不禁诧异。原来红茶是这个味道吗？明明是曾经喝过的东西，为何会有初次接触一样的体验？随后遗失许久食欲猛然涌上，他突然很想吃东西，遂拿起筷子，伸向眼前碟子里茶点。

　　某个集会的参与者再度齐聚一堂。
　　“各位，事情不妙。”
　　集会者当然清楚这句话的意义，因为事情真的很不妙。
　　谁也不曾预料到，那个看起来并无特别的牺牲，竟会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得到意想不到的人物的帮助。
　　之所以意想不到，盖因此前从未有过这种先例。到目前为止，只发生过一次，也是这一次，是纯然的小概率事件，不可能会被众人纳入考量。
　　“嗯~话说回来，之前有谁，这么做过？”
　　这一位发言者是5479遭遇过的触手，此刻正暗暗庆幸听了5479的话，没有继续对牺牲下手。万一对上牺牲，像是绅士蛙这般输掉，暂时失去生命，反倒没什么大不了。若是当场胜利，与牺牲之后的存在遭遇的话……
　　“当然有其他孩子试过，从来没有同类事件。”
　　这么说来，这个提议本身没有问题，而是其他条件发生了改变。
　　有什么条件发生改变，不知道。
　　追根溯源，初始的规则到底是什么？不知道。
　　正如赵明峰对外界一无所知，盆景居民对盆景一无所知。即便是辅助内之庭的外之庭成员，所知也不会比其他居民多多少。
　　盆景声称唯有支付代价，方可离开盆景。问题是盆景提出代价太高，几乎不可能支付。
　　从长远来看，只要居民都不离开，盆景等待居民死亡，回收居民自然死亡后多余的灵魂编码，也许能维持运转。然而，盆景长生者比短命者多得多，更有甚者，内之庭竟然会回应居民要求，帮助居民进行复活等事宜。
　　如此一来，盆景不可能得到任何好处，迟早会入不敷出。
　　这样行动的盆景，简直是完全放弃利益，一心维持居民的生命的慈善组织。
　　若是这样，怎会有协作妨害的禁令，无处不在的监视，持续收集情报的控制，都证明盆景绝非善类。
　　最深的恐惧，源自未知。
　　谁也不清楚盆景目的，甚至不清楚盆景如何维持。盆景与庭院仅是存在着，日复一日，居民窥不破盆景的过去，更看不到未来。
　　有此前提，恶意的猜测，肆无忌惮地滋生。
　　毕竟，此间众生，在进入盆景前，本是在全宇宙声名狼藉之辈。想要其不去恶意揣测盆景，怕是比登天还难。
　　最终，有一最极端言论甚嚣尘上。
　　此刻不杀，是为有一天屠戮殆尽做准备。
　　不管信与不信，这却是极有可能的情况。随着时间推移，打心底认同这个推测者数量越来越多，在此集会者则是其中一小部分。
　　“收手？”
　　“不可能的唷，难道大家想和盆景共存亡？再说，这个时候后悔到底来不来得及，谁知道唷。”
　　“无错，倘若这次是正主，岂不更好？只须消灭牺牲，复活必然会来不及。”
　　“嗯，像之前，那样做？”
　　“甚好，便如上次那般行动。”
　　“如常。”
　　“可以唷。”
　　上次的行动是珠徊散播出情报，唆使内之庭行动。这回轮到集会者散播情报，怂恿内之庭成员行动了。
　　无须担心事情会否照计划发展。
　　这里是盆景，收容过无数丧心病狂者，有的是会进行极端行动的家伙。
　　不如说，正因为知道这个牺牲有可能是特别的，一直按捺不动的势力才会骚动起来。
　　比起无的放矢这种消耗性行为，能有的放矢，说不定会策动绝大部分势力。

　　嘴中塞满点心，赵明峰的心情有些放松。吃东西感觉真不错，为什么自己之前拒绝进食？他有些不明白自己。
　　“没错，大人需要多放松，来，深呼吸一下，心情是不是愉快不少咯？”
　　闻言，他频频点头，顾不上回音尖刻，再度往嘴里塞食物。
　　见赵明峰不再紧张，三名覆面倒也松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双方继续剑拔弩张并无益处，早早构建融洽的关系，方为上策。
　　“先不管其他，在启程前说一下‘五惠’。总之，不知哪来的消息，说是‘五惠’被一木成林囚禁。”
　　五惠，正如其名，传说是掌管五种好处的厉害存在。说是传说，倒不是说五惠之存在是胡编乱造，而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目前所知，五惠其中一惠，则是超出常规级别的苏生技巧，亦即最终极的复活，针对概念性质的救赎。
　　“一般而言，所谓复活是很简单的。但光复活是没什么用的，与此相反，没能力解决生前问题，复活不过是再死一回。”
　　没错，拾回性命不是万灵丹，事情该怎样发展，还是会继续发展。除非复活能解决问题，否则复活极有可能是重复之前苦难。
　　刚出现复活之事的时候，诸多寿命有限的智慧种族很是狂热一阵子，庆贺通过复活找到接近永恒的大道。
　　然而，事情最终走向却出乎意料，正因为生命可以不断延长，才会遭遇到难以想象的痛苦。自那之后，宇宙间便不再将可以任意复活，当做了不起的事。
　　但是，据传言五惠的苏生，区别于其他复活的一点，便是能令复活者抽身事外，摆脱原有的问题。
　　没错，不仅是复活而已，堪称是完全的新生。
　　对复活到不想复活，溺亡于无可负担的苦痛命运者而言，五惠是救命稻草。
　　“和普通复活有根本上的不同，五惠施行的复活很厉害的。”
　　“长命有什么痛苦？无聊吗？”
　　闻言，面具苦笑一声，道：
　　“唉，这事没有经历说不清的。等到那天，死都是奢望。”
　　“可是，大人哟，不要以为短命便能逃过！”尖刻声捏起一支银色餐叉，狠狠插在眼前蛋糕正中央，蛋糕胚连同香甜奶油被餐叉切成两半，“大人，您听好，无论生命长短，也不能真正逃离。”
　　“也许说这话已经晚了，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伤害他者。”
　　想起沉稳之前种种戏弄，赵明峰心里略感不解：
　　“为什么？你们不是也把我耍到丧命吗？”
　　虽然不记得自己死亡的事，可是覆面已经坦言告知，他自然也算知晓。
　　“这完全是个意外，那个时候我们并未发现您的不寻常。抱歉了，冒犯您了。”
　　“咦？啊……嗯。”
　　话说到这份上，赵明峰也不知该怎么做。他是死了，但没有实感，甚至没有多少怨恨。怎么说呢？明明在说自己的事，却像是别人的事，听就听了，没啥具体感想。难道是他开始丧失感情吗，然则想到家人，锥心刺骨之痛仍会袭来，直教人喘不过气。
　　“先不说这个，您到底惹了多大麻烦？”
　　话题突然中止，沉稳笑道。
　　“一定相当了不得，啧啧，瞧这阵仗是要开战？”
　　“唉，误上贼船。”
　　三名覆面忽然转移话题，令赵明峰摸不着头脑。
　　下一刻，他身后传来破空之声。不等他回头，一声小心，他便被拽到三名覆面中间。
　　三名覆面背对赵明峰，将他置于三者中心，为他布下小小保护圈。
　　尖刻声在肩头扛着长约一米，外观类似枪械的武器，口径具体数据不明，看起来刚刚超过20mm，与最小口径的高射炮相当。
　　沉稳声手中捏着一枚亮闪闪之物，看不分明。
　　面具两手空空，右手向后强行扯住赵明峰右胳膊。
　　“别把武器做得这么不方便，当心吃亏了。”
　　“混账东西才不懂，古老武器到底有多么好看!”
　　“握住我的手，赢是不可能的，逃跑却是十分简单的。”
　　言罢，尖利噪音铺满世界，赵明峰耳朵一疼，世界陷入静止。

　　脱离盆景，也许会迎来灭亡。
　　然则，若是不脱离盆景，也许死亡将成为必然。
　　离开的话，尚有一线生机。
　　留下，谁知道结局？
　　盆景居民长期被这种恐慌驱使，要是此刻出现新的突破口。选择倾巢而出，也并非不可理解之事。
　　诸多居民赶往相同坐标，宁和地的空间被庞大群体的混乱碾压，渐渐承受不住，悲鸣着迈入崩溃。
　　美好的幻象，宛如经历超越承受温差的普通玻璃，布满裂纹，最后破成千万渣子。
　　盆景世界终于扯下遮羞布，在赵明峰眼前展现真容。
　　天上树冠绿影不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团团簇拥在一起。数量颇多的什么，从四面八方包围而至。
　　赵明峰没看清楚，也没法看清楚，痛楚从眼球深处传来，眼睛玻璃体浑浊，视觉尽失。幸好他耳膜最初便已破碎，听不见声音，否则必能听见超越想象的可怕声音。
　　胃中翻涌不断，黄疸水从鼻腔喷出，舌头却无法尝到苦味。还未品尝出鼻尖所触空气，有何气味，嗅觉已先行麻痹。
　　正如尖刻此前时所言，有些生物不能共存，太多真相不可昭示。
　　光与影同时绽放，冷与热互相碰撞，恶臭与甜美的气味，肮脏与洁净，乱糟糟交接在一起。
　　从一个极端跳跃到到另一个极端，循环往复，互相扼杀又互相衍生。
　　单单是多看一眼，便会导致死亡。
　　赵明峰身体万能细胞卯足力气，想修复他身上所受的伤害。与此同时，他的精神再度陷入混乱。只不过这一次无尽恐慌，压制他，令他无法动弹。

　　然后，沉稳捏碎手中亮点，一阵惊人高热伴随冲击波扩散。从尖刻声炮口投出数道光芒，以放射状向八方迅速闪去。沉稳手一抖，富含恒星级能量的射线，纵横交错，密密结成一张网，从地下往上升，成功在包围圈破开一个口。
　　在面具前面，有明亮光线闪现，在一微秒内划出一直径五米的正圆。圆内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线。
　　三名覆面拽着赵明峰，朝着圆心投身而入。
　　在他们身后，有着大量受情报诱导，闻声而来的追兵。
　　对赵明峰来说，那是仿佛无穷尽的不可知。
　　那是，多看一秒便使人类死亡，终极的梦魇。
　　不可正视，不可接触，不可闻知，超乎地球常理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