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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左右不得解脱的flag ...

  •   追求不变的举动,同样是变化。

      黑暗里,水声哗啦一响。浮出两点烛辉,一左一右,隔开段距离,对称亮起,照亮了华服上金色刺绣,与身着华服者的纤弱身姿,还有其身下纵贯广大水域的道路。
      烛辉沿着道路依次亮起,直至远方,倒映在水中,晕成两道连续的粼粼波光。
      “视觉无碍,却无法交流。”
      发出如此叹息的,正是自称祭目姬的某个存在。
      前不久其藏于赵明峰体内的影子,与赵明峰断绝交谈渠道。幸亏,通过赵明峰的眼睛。仍然能够看见盆景内的情况。
      “不能令其忘却,吾所交付的任务。”
      简直像把赵明峰当做部下一般,他自言自语。
      然而,此处水域是“无意识之海”。别说赵明峰是在盆景,即便是在封印里,他也能将想给的东西送过去。必须要提醒赵明峰,不要忘记此行目的。他将完全隐藏在袖子里的两手探出,露出些许女性白皙细腻的肌肤。顿时,分列两旁的两列烛辉,排在首位的两支猛地蹿高,外焰弯曲,在空中一触,瞬间纠缠,组成一道火焰拱廊。
      在外焰接触点,有类似纸张的东西飘落。袖子微动,掠起黄金残影,两只手捧着这张纸,双掌一合,再展开,变为绽放微光纸船。
      “目的地一木成林的树干。”
      言罢,右手将纸船放到水面,水流立刻将纸船推走。
      照亮无意识之海的烛辉突然熄灭,纸船的微光渐渐远去,最后也隐于黑暗。

      盆景的世界,无所谓日夜,也不存在其他能够计时的自然景观。
      所以等赵明峰回过神的时候,根本不会知道过去多少时间。
      不管过去一分钟,还是过去一小时,一天,一年,十年……从最初开始,所有风景便不曾出现半分改变,仿佛静止,接近永恒。
      然而,居民是可以改变的。
      于原地呆立片刻后,赵明峰抬起手抚摸下巴。方才单方面追逐绅士蛙,和与珠徊碰面,尚未丢失,依旧鲜明地残存在脑海。
      “有点不对劲,这就是力量?”
      与说话内容相反,声音多少有些冷漠,缺乏感情波动。即便口吐近乎中二病的台词,蹩脚的喜剧演员赵明峰心中也没有出现尴尬的情绪。
      “看来要好好控制一下。”
      继续道出中二台词,他一摸湿淋淋的口袋,脸上终于露出些许惊慌的表情。
      “不在。”
      找遍全身上下,只摸到饱含酸性液体的衣物,并没有硬质的金属存在。
      若是考虑到酸性液体,也许手枪早就融化干净。有些不死心的他,举目四望,并未看到闪光之物。
      然而,赵明峰能知道手枪所在地。这是在地球上,完全不曾出现的奇妙感觉。好像一直生活在城市高楼之间,密集的建筑遮盖天空与视野,某天建筑物忽然全部消失,眼睛第一次接触远方蓝天般,视野忽然扩大,本不可视的领域也毫发毕现。
      不知道是否幻觉,他选择顺从直觉,沿着大脑说没看见,眼睛却看见的地方行去。赵明峰不知道,他这么一走,确是沿奔跑过的地方原路返回。这未曾留在记忆中,甚至在背后的返程之路,他的眼睛却能看见,实在相当奇怪。
      随着走过的路程增加,他越发接近手枪所在地,并看见自己伸出手从地上捡起手枪。
      没错,赵明峰的的确确看见身后的景物。所谓没看到,只是他的大脑无法认可凭空增加的视野,主观认为看不见罢了。
      如果盆景居民都有这样广大视野,难怪不会像赵明峰一样迷路。他本应感慨,心中却一派平静。这种平静状态持续,直到他把银枪抵上额头,再度扣动扳机为止。
      “呜……”
      感情汹涌侵入,在心湖掀起大浪。银枪射出的药物,在他脑中重新聚齐种种不堪的回忆,由此而生人生诸般烦恼,召来阴郁深沉的雨云,沉甸甸地压在后脑。
      然而,这就是他想要效果。在这把长老所赠与的银枪中,沉淀着最不想忘怀的记忆与感情。
      那是曾经痛苦与悔恨,不断提醒鞭策他,令他无法沉溺于安逸生活,裹足不前。
      即便有纯然快乐的记忆,不少也被沉重的痛苦压垮,彻底碾碎,变得无法信任。唯有潜藏于回忆表相后,种种憎恶与不快,长久游荡在心间,令他无法对世间寄予希望。
      因此,他不由脱口而出:
      “……真不希望他们活过来。”
      的确,赵明峰曾对弧狩危说过,希望家人复活,这并非假话。与此相对,他不希望家人活着,也绝非虚言。
      也就是说,无论家人复活与否,赵明峰都无法从痛苦中摆脱。
      若家人生还,他必定会面对从前就有的矛盾。毕竟,很多时候亲人只是因血缘相系强行凑在一起,不成为敌人已是大幸,更遑论互相理解。
      假使把一群意见相左,爱互相使绊子的人放在同一个大家族里,事前便可以想象到那是个什么景象。无法容忍他人,乃至关系恶劣算是好的。严重一些互相咒骂,互坑互害。要不是有法律存在,家族中又多是胆小之辈,想必冲动之下会出一些流血案件。
      然而,赵明峰身处在这样家族中。不用多说,他自然是讨厌这样的家庭。岂止是讨厌,简直是深深厌恶家中的一切。就算是与他感情最好的姥爷,亦有无法相容之处。
      人是孤独的生物,有太多事情只能独自感受。在了解到这一点之前,也许会希望与最亲最爱的家人,去分享自己。但分享得不到回应的后果,便是渐渐回避交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学会对家人闭嘴,不再讲述自己。实际上家人也未必希望听见他的真心话,也不曾认可他的意见。等到不听劝告出了事,才会想起曾经的建议,指责其未尽力阻止自己。给建议的话,总是比沉默不语下场更惨,不如不要管,保持置身事外比较好。
      可惜,赵明峰做不到。实际上,他总是希望家中所有人能变得更好,不忍见其任一者陷入不幸。正因曾经如此期待幸福,才会如此因家庭不幸受伤。
      凡此种种,压在心头。直到把强烈的爱,酿成更浓厚的憎。
      事实上,他不知道想过多少次,家里那群人死掉最好。当讨厌的家人真正死亡临头,他却不曾因此感到痛快。
      明明这般可恨,为何却又这般不舍?不舍到……不舍到他愿意用一切,去换回家人面目可憎的生命。
      这是他心中永远的魔障,自出生起,便无法逃离的咒缚。
      与憎恨这个家同等,他爱着这个家。
      不愿意这群该死的家伙活下去,却更加不愿意这群该死之人真的死去!
      与其让家人死亡,还不如自己消失。只要自己不在,就无需继续为此困扰,为此彷徨。
      他又想起一些往事,于是抬起手,又迅速放下,更往下扯扯袖口。
      正如赵明峰嘴上说不在乎家人,其实最在乎家人。明明生无所恋,却下不了手扼杀自己。或许,他比想象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有些憎,丢不掉。有些爱,夺不回。勉强说服自己看开,不过是找一堆借口安慰自己。终究是无力回天,总归是不可挽回,所以,不如放弃。
      确实,不放弃又能怎样,还不是莫可奈何。
      许是在这样家庭生活太久,始终在两个极端亲情,割裂他整个人格,导致他沾染偏执这个弊病。
      偏执到觉得家人死去,他很有责任,甚至愧疚到不敢幸福。可笑的即便是家人活过来,他还是不可能快乐。
      向前望,未来是没顶苦海;向后看,过去是焚心烈焰。这样的人生,可谓绝望至极,痴傻透顶。
      为何不放开过去?为何想不通世事?
      也曾想过放弃,更不是没有尝试逃避,或者想靠理论说服自己,学会不应该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但是,理智上明白的东西,感情上无法开解。
      若是能放开,如果能想通,这就不是赵明峰。他此生少有的几个优点,大概就是比别人更擅等待,更能够忍耐痛苦,有更多无谓的坚持。这些优点在助他成功之时,也将其困在爱憎的矛盾中。
      在他心中亲情这团乱麻,刀砍不进,火烧不断,缠缠绕绕纠结成网。这网看似结实,却又意外脆弱,好像绝不可能困住他,现实确是捆着他无疑。
      想要从中解脱。
      “如果大家能回来……也不会有多少改变。”
      实际,从开始便无从解脱。
      没有解脱也好,能够解脱也罢,赵明峰都会向着目标前进。
      就算不能甩掉心中的地狱,他依旧会去渴求,家族成员的复活!
      猛然间,一道灵光闪过脑海,瞬间明晰目的地。
      “树干。”
      没记错的话,无论是5479还是弧狩危,所有人的目的都指向树干。且有人向他暗示过,树干那里会有与复活相关的事物。
      他不由抬眼,向远方望去,扩大的视野能显示前方风景,但远不及树干。
      不过,他似乎已经明白该怎么走。

      眼见弧狩危情绪不稳,5479立刻执行主要任务,又拍拍圆木,调整并抚平她的情绪波动。
      “无需哭泣,我自会寻获他的坐标。”
      其实赵明峰的行踪根本不重要,但做戏要做全套,5479不摆出着急的样子,则无法获取弧狩危的信任。
      因为,赵明峰的存在是饵,钓着弧狩危,引起她保护欲望本能,将她留在盆景的饵。只要这样的饵继续存在,她便不能轻易舍弃盆景离去。
      一旦钓饵长期缺位,弧狩危难免心思活络,可能不愿意听话。若她不顾一切,真的主动去接触自己最想要守护对象,恐怕盆景很难再阻止她。
      最可怕的是她最希望守护,曾经与她相处过无数时光,同行在漫长道路之上,所谓的伙伴。那一支四处旅行濒临衰亡的民族,自愿选择被亚神带进盆景这条路。
      亦即,弧狩危想守护的族群,早已背叛她。而她也并非完全没有察觉,明知如此,她还是放弃5479替她争得的自由,反过来接触5479,想去解救伙伴。
      亚神利用这点,将她引入盆景,并将5479逐出亚神队伍,放在她身边,时刻监视。
      然则,在这之后,怎样让弧狩危不改初衷、不变心意,才是事情的关键。
      万一放任她去接触旅行民族,亲眼见识伙伴的背叛,几经刺激之下,很难说她是否会一意孤行继续保护这民族。
      所以,才需要饵,这个似乎值得牵挂的对象。只要有这么一个对象,责任感异常重的弧狩危,便会留下来守护牵挂者。之所以要给饵按上牺牲的名头,完全是为了掩盖饵真实作用,免去弧狩危怀疑之心。
      这一任任牺牲,并非真的准备为谁牺牲,而是为阻止弧狩危擅自行动,利用她温柔与善意的举措。
      假使此举能骗倒弧狩危,那5479便继续欺骗下去。如果这是他的自欺欺人,则要令她继续自欺欺人。
      因此,即便5479内心并不怎么看重赵明峰,也必须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否则,弧狩危一定会不高兴,甚至怀疑他的动机。
      其实,5479并未完全丢掉赵明峰的行踪。他放在其身上的长方体,可以标示出坐标。只是他一旦利用长方体寻找赵明峰,弧狩危万一察觉到此事,必定会因此感到不快。基于此,5479从未在弧狩危身上做什么手脚,生怕弄巧成拙。
      这一切盖因神界树身负盛名,生态委实神秘,亚神并不能从现有情报,完全推测出神界树的反应。
      既然万般计算,到神界树这里都可能失效,不如干脆不做这些手脚。坦荡做事,制造更精细的谎言,用最保守的办法,欺瞒她。
      “对啦,你不是给他一个核心吗?这个东西,可以定位他所在地吧?”
      此时此刻,万分焦急的弧狩危,主动出口求他用此法找回赵明峰,而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根据5479对弧狩危的了解,若是她主动提议,便无法因此而指责5479,更倾向于原谅他。反过来,被她驳回的提议,5479再想做,也万万不能行动。正因如此,他才会放过灵,任由灵搅风搅雨,甚至搞得三人分开。
      不如说,某种程度上,这种事情本在他意料中。
      神网传来消息,盆景与袭击者开战在即,外之庭某些存在怎能不心生焦虑。何况,这或许正是外之庭的存在意义。
      笑容掩盖内心,5479显露弧狩危最希望的表相:
      “可以。”
      长方体立刻标示自身所在地,不用弧狩危催促,他已将其带往被标示出的坐标。
      在那里,并无赵明峰身影,唯有半截埋入土中的长方体,其上还沾着绅士蛙喷出的酸液。
      弧狩危只觉心脏一紧,耳边立刻响起摄人心魄的声音:
      “他不会有事的,别忘了,他是牺牲。”
      一时被声音所迷惑,弧狩危暂时得到平静。而5479则完全相反,他看着长方体,慢慢眯起眼睛。
      且不提赵明峰理应甩不脱5479动过手脚的长方体,与酸液一同沾在长方体上的两种东西,更值得他细细玩味。
      那是亚神曾经细细分析过的东西,所以他不可能看错。
      其中一样是“万能细胞”,或者说某一类神明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另一样,能融化万物,不是武器的武器。
      “世界之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左右不得解脱的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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