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艰难》佳叶

1、 第一章

　　夜，已经很深了，浓墨一样的天上，连一弯月牙、一丝星光都不曾出现。
　　夜半的梆子从远处传来，又向更远处飘散。
　　位于中都城东的承恩侯府，也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沉睡着。

　　守夜的人，也熬不住夜色的深沉，不禁打起瞌睡来。连那院子里的那些恶犬都已然入睡，不再嗷吠。
　　“啊、、、”一声凄凉的女子叫声响起。

　　让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哆嗦一下。顿时开小差的守夜醒了瞌睡，恶犬也迷蒙的站起来，抖抖全身的毛发。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汪汪叫了几声。
　　发出声音的是，承恩侯府的后院西北角的一个小院儿。
　　寒檀雅，从噩梦中醒来，整个额头都布满了汗水，蔫蔫地坐在绣床上喘气。
　　尖叫把守夜的丫头婆子都给惊动了。

　　很快，床幔被掀开。
　　一个貌美清秀的丫头走了过来。
　　“四小姐，这是怎么了？做了噩梦？怎么身上这么多的汗水。”说着就在檀雅的额头上抹了一下，手上立即湿润了。

　　寒檀雅轻轻的抬起头来，看到进来的居然是年轻的蔓儿。
　　“嗯，做了噩梦，蔓儿，给我倒一杯水来。我口渴了。”檀雅撇开头去，不愿意看这张鲜艳娇滴的脸。想起来就觉得对不起她。

　　蔓儿不疑有他，直接回身出去拿水来。
　　寒檀雅见蔓儿离开自己的视线，这才松了一口气。

　　从来寒檀雅自持的就是这一份儿冷静。也是这份冷静，让自己成为了承恩侯府寒家大房的嫡出女儿，这是越过的大小姐寒檀穗的一份儿殊荣。是寒檀雅最自得的。
　　可是这有如何？又是如何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

　　已经回来了，那么就能够重新开始。还有时间供自己改变，至少能够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想通了的，寒檀雅恢复了平静。出去取水的蔓儿也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婆子。
　　“四小姐，奴婢去小厨房叫了水来，您要不去洗一下，换身衣裳，免得染了风寒，倒是让太太责罚奴婢等。”蔓儿一面递水给寒檀雅，一面关心地对她说道。

　　到了这个时候，寒檀雅才觉得浑身黏腻，因为噩梦而起的汗水，让整个人都觉得不舒服。蔓儿的提议倒是很不错。寒檀雅没有反对。
　　待得寒檀雅重新回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洗漱完，屋里也只剩下蔓儿。看着才三更，复又躺下。蔓儿放下床幔，便被寒檀雅赶去外间榻上了睡觉。

　　躺在被窝里，暖意上涌，寒檀雅却始终睡不着。这是回来了，那么自己该是有机会了。嫡母，众多父亲的姨娘，几位姐妹，还有柳逸风，大家都是有机会见面了。之前的所有，倒是都可以还回去了。不管好的，还是坏的，加诸自己身上是苦难，已经结束了。

　　思虑一遍，睡意袭来。倒是让寒檀雅难得地睡着了。在前世，寒檀雅被毒物折磨，痛不欲生，根本就难以入睡。好不容易痛晕过去，却是难得的壅舍，很快又被疼痛所惊醒。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前生自己倾慕的丈夫，柳逸风。这一次再来，寒檀雅自认绝对不会走老路的。

　　这一觉，已然到了天明。直到蔓儿来催。
　　“四小姐，时辰不早了，该是起了。否则就赶不上给太太请安。更是耽误了去老太太那儿，大小姐和其他三位小姐可不是好相与的。到时又是一番讽刺。”
　　寒檀雅留恋地蹭了一下锦被，有多久没有盖过这样的被子了。想不起来，也不愿意想，那么现在该是起来，去面对那些人了。

　　寒檀雅优雅地起身，蔓儿从旁扶着。外边四个丫头进来，每人手里都拿着洗漱用具。
　　寒檀雅只要坐在床边，等着蔓儿服侍就行了，根本就不用动一根手指。这跟自己醒来前，完全是两个待遇，寒檀雅虽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只徒享乐的人，但是有好的日子过，当然不愿意再一次地失去。

　　洗漱完，四个丫头退下。就有一个专门梳头的媳妇子过来，为坐在梳妆台前的寒檀雅梳头。动作轻柔，决不扯下哪怕一根头发丝。
　　蔓儿在一边忙乎着，为寒檀雅上了一个少女春妆。稀世少有的玻璃镜子中，映射出来一个面貌姣好，皮肤白皙的青春少女。

　　“四小姐，您看插上这一枝红宝石凤簪，很衬您的肌肤。定能把大小姐比了下去。”蔓儿从匣子里取出，准备为寒檀雅簪上。
　　“很不用，就用这支青花碧玉簪子吧。如今虽已入秋，但秋老虎甚是厉害，太过红艳了，反而觉着晃眼，太太和老太太必是不喜的。”寒檀雅摆手拒绝，而是属意一组套盒里拿出的簪子。

　　蔓儿放好红宝石凤簪子，接过寒檀雅手中的，仔细帮着插好。
　　另有丫头，在身后捧着一面镜子让寒檀雅看。
　　“恩，差不多了，咱们过去给太太请安吧。想来大姐姐定是等急了。去晚了又不知道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了。惹得太太不高兴那就不好了，大家谁都得不了好。”

　　抚了一下鬓角，搭着蔓儿的手就出门了。至于屋子，就由奶娘看着，又有贴身丫头枝儿，叶儿管着院儿里。寒檀雅是很放心了。即使是以后背叛自己做了柳逸风姨娘的果儿，现在也是忠心于自己的。毕竟没有关系到切身利益的时候，这些丫头还是听话的。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作为一个已经上了族谱的记在嫡母名下的女儿家。该是有自己的住处、库房和一套伺候的仆妇。但是承恩侯府人口众多，没有这么多的院子来配套。所以这个院子的东厢房里还住着大小姐寒檀穗，至于正屋和西厢房都是属于寒檀雅的。这是作为嫡女的福利。也因为此，寒檀穗常常讽刺寒檀雅。

　　老太爷四个儿子，各自成了家，又没有分家，自然是拥挤的。就是这样，那也是难得炽手可热的人家。
　　承恩侯寒晋鹏的发达事迹，咱们不得不说他有一个好女儿。如今宫中中宫皇后娘娘就是寒晋鹏的嫡亲大女儿，寒蕊姗。这承恩侯爵位，就是因皇帝岳父的身份而来。

　　在未出来皇后这个靠山之前，不过是一般的没落勋贵人家，爵位到了寒晋鹏这一辈儿，也就截止了。人多说离去的富贵最是让人不舍，寒晋鹏也是如此的。为了维持勋贵的排场，寒家早就被掏空了，只是勉励维持日常开支而已。

　　寒蕊姗是寒晋鹏的长女，因为生得好，越发地被看重了。寒晋鹏期盼着女儿有一个好前程，也好提携寒家。

　　在寒蕊姗十五岁，花样年华的时候，被送进了宫中。先时也没有什么大造化，不过是初初封了一个正六品宝林，合了家世就罢了。武元帝宠爱潘贵妃，后宫之中连着皇后都退避三舍。后过了十年，后宫大册封才得了一个正三品婕妤之位。位置虽然不错，只是宠爱从未有，更不用说传说中的皇子了。

　　只是这寒婕妤也有时来运转的时候，且说中宫皇后娘娘被潘贵妃压制，抑郁而亡。（抑郁真能够让人亡吗？皇后娘娘真的抑郁了吗？好吧，咱们需要相信的。）反正武元帝是这么宣布的。原本想要扶潘贵妃上凤位的。只是元后舒家岂是好相与的，拿潘贵妃的出身做文章，硬是死死地压制着。

　　武元帝无奈，只能够选择当时还是婕妤的寒蕊姗当继后。潘贵妃依然得宠，寒蕊姗在后宫相当艰难，不过是那泥塑的菩萨而已。但是在前朝，潘贵妃的娘家式微，没有一个撑得起来的人，不过是仗着潘贵妃的势，多刮的钱财罢了，仗势欺人的事情也没少干。
　　作为国丈的寒晋鹏，封了承恩侯，自然是有些个好处的。至少家里的三个嫡子都是有了官位，也能维持着家里的体面。

　　这些都没有什么，走在回廊的寒檀雅还知道，寒家还没有走到顶点。未来寒蕊姗，也就是自己的嫡亲姑母会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皇太后。虽然她没有儿子，但是她是皇帝的嫡母，这就够了。寒家也依靠着这位太后，得到了很多很多。可惜啊，可惜，始终不是嫡亲的外家，寒家的富贵终归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寒檀雅深深地皱眉，手下用力，一下子就拽紧了蔓儿的手臂。蔓儿吃痛不住叫了起来。这才醒过深儿来。
　　“蔓儿，刚才我想事儿，倒是忘记弄疼你了。等下回去，你找些上好的膏药敷上吧。”寒檀雅看着蔓儿手腕上深深的指甲印，后悔地说道。

　　蔓儿只是笑笑：“小姐，不妨事的，奴婢是下人，粗手粗脚的，哪里用那些珍贵的膏药呢。等明儿个，这印子自然就会消了的。咱们还是快些走吧。太太还等着小姐去请安呢。”
　　不过说话的这一会儿，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夹道的尽头就是一扇小门。进了小门就是大房夫妻的院子——锦绣院，边上还有一个小小的偏院，只有锦绣院的三分之一。却是住着大房大老爷的三房妾室。包括寒檀雅生母常姨娘。

　　看门的婆子原先坐在那儿，一见是寒檀雅过来了。立马就站了起来。
　　“四小姐过来了，太太刚刚都在念叨着呢，说是想四小姐了。四小姐可真得太太宠呢。”巴巴地上前奉承。
　　要是原本的寒檀雅，早就嘴角翘起，高傲地进去了。

　　“看刁妈妈说的，太太自然是都念叨我们姐妹两的，但是最念的还是大哥哥和二哥哥。”寒檀雅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