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全世界告白之后》R先生的猫

4、《河图》

　　梁友闻真心嫌小。
　　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袋子往桌子上一倒，五颜六色的宝石咕噜噜滚出来，里面随便一颗都有眼珠子那么大。

　　梁友闻干枯的手指在里面挑挑拣拣，挑出了一块通体透明，大小是梁斯齐那颗的十倍的。但他并没有露出满意的样子，反而沉着脸把这颗钻石放进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金属容器里。

　　视频对面，梁斯齐跟他做着同样的事。
　　金属容器连接着一根插头，梁斯齐检查了一下，确认两个半球严丝合缝扣在了一起才打开开关。

　　紧闭的房门内响起刺耳的“嗡——”，足足持续了十几秒。
　　张宝峰的女朋友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声音？”
　　张宝峰拍拍女朋友的肩膀，安慰道：“电钻声吧，齐哥爱好多，估计是雕石头呢，也就一下子。”

　　确实也就一下子。
　　梁斯齐手里就一颗钻石。
　　现在这颗钻石变成了一小堆亮晶晶的粉末。

　　一张画了一半的“图”在桌子上铺开。
　　琥珀色的纸上如同梅花一样分布了五个图案，均是由空心点、实心点、单横短线、双横短线、断线、长线组合成的，分别是方形、圆形、三角形、十字形和田字型。其中四个图案都上了色，除了“三角形”还只是用细红线勾勒的。

　　梁斯齐把钻石粉倒进了注射笔，用这支笔开始小心小心翼翼的描摹右上角的图形。
　　这项工作足足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如果不是梁斯齐灵机一动，想到用注射笔来代替毛笔，至少要花多一倍的时间。

　　梁斯齐描的特别小心，动作尽可能的快。因为动作越快越节省材料，如果这个三角形还没有描完钻石粉就用完的话，这一整张图就废掉了。
　　按照梁友闻教给他的理论，天然的矿物质自带有场，两颗矿石之间的场会打架，也就是说，如果用两块钻石磨成的粉来做图，这图就废了。

　　梁斯齐把他现在做的事理解为几何制图。
　　反正除了材料不同，其他和制图课学的东西也没什么差别，他觉得挺简单的。要不是梁友闻不让，他都想把三角板、平行尺拿出来用，这样就能把图案画的更好看一些。

　　不过梁斯齐手头功夫不弱，徒手画线也画的直。画完之后自己拿起来来回欣赏，虽然是些奇奇怪怪的图案，组合在一起竟然还挺好看的。给人一种非常舒服、非常和谐的感觉。
　　哎，也可能是“颜料”太贵，怎么看都好看。

　　梁友闻毛笔用习惯了，熟练度也高，饶是这样，他放下笔时梁斯齐也已经画完了。梁友闻表情有点古怪，不过这点古怪很快就被掩饰了过去，他清了清嗓子，开始给梁斯齐讲今天画的这个图案，也是整幅《河图》最后一个图案。

　　这是日常的教学流程，先画，后讲。因为每次画图这个环节按部就班就能完成，梁斯齐也没有觉得有多难，反而后面梁友闻的讲解才是重点。
　　梁斯齐向来不求甚解，梁友闻说什么他就记什么。反正梁友闻讲的这些既不科学又没逻辑，他要真较真，分分钟就学不下去了。

　　梁友闻讲的口干舌燥，端起手边已经冷掉的茶呷了一口，照例问道：“就是这些了，你有没有什么问题？”

　　从来没提问过的梁斯齐难得积极了一回：“有一个。”
　　梁友闻有点惊喜：“说吧。”
　　梁斯齐道：“这张画以后补课还要用吗，不用的话我想卖了。”
　　梁友闻一口茶差点呛住：“卖什么卖？我刚不是说了，这张《河图》是我点迹派祖宗传下来寻龙点穴的，放家里那是能保家宅平安、镇三魂七魄！”
　　梁斯齐问：“能招财吗？”
　　梁友闻迟疑了，还真没这个功效。
　　梁斯齐露牙一笑：“我信用卡欠了五万，这个既然这么厉害，要不我先卖了还个卡，大不了下次要用再画一张就是了。”

　　梁友闻气道：“你以为画一张《河图》很……”
　　容易？
　　可恨的是，对这混小子来说还真挺容易！
　　梁友闻没再理他，吊着一张脸挂断了视频。

　　梁斯齐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这会肯定是回不去宿舍了，就找了件睡衣，拉开门出来。
　　张宝峰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球，他女朋友已经睡了，看见梁斯齐出来，随口问了声：“在里面刻东西呢？”
　　梁斯齐一愣，打了个哈欠往浴室走：“可不是氪东西呢，哎今天氪明天氪以后还得氪……”

　　他洗澡出来就吊儿郎当往床上一躺，左腿支起来，脚腕往膝盖上一搭，靠着被子开始刷手机。
　　还有人在给他那张照片点赞，梁斯齐习惯性点进去清通知，又在里面发现了两条“贺明山”的点赞记录。
　　这不是他那个点赞取消点赞又取消的小迷妹吗？

　　梁斯齐心里有点好奇了，特意去那条朋友圈下面找这三个字。
　　哦，没找到。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贺明安已经跑上楼了，贺明山还坐在原来的位置。
　　因为停电的缘故电脑不能用，贺明山有些无聊。

　　贺明安是绝对想不到，在他看来家里最严肃的大哥，最喜欢做的消遣是上网，而且是上网打游戏。
　　要贺明安说，他哥绝对是小说里写的那种天道宠儿，一出生就世界在我手，外挂遍地有。就算小时候吃点苦，那也是为了后面的波澜壮阔埋伏笔。
　　不说别的，别人九年义务教育加三年高中都还不一定能上一个多好的大学呢，他哥一共正儿八经上了三年学，就一口气上了S大。
　　这事贺明安能吹一辈子。
　　毕竟他这一年为了中考能去个好学校，又是参加各种竞赛，又是来回奔走面试，感觉自己能掉一层皮。
　　贺明安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爸妈亲生的了，他还真敢拿这个问题问过他妈，结果被他爸听见，差点一顿好揍。
　　哎，那就只能是他家下一辈的精华都浓缩在他哥一个人身上了。
　　说到浓缩……正玩游戏的贺明安突然想喝浓缩巧克力了，而一想到贺明山可能还在楼下——
　　贺明安舔了舔嘴唇，怂了。

　　楼下，桌子上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
　　贺明山即使是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也像是在参加万众瞩目的典礼，姿态无可挑剔。
　　就是眉目之间透露出些惫懒。
　　手机响起来，先是过了一会，他才把目光投到亮起来的屏幕上，又过了一会，才百无聊赖的抬起了手机。
　　然而在看到跳到消息列表第一行的“阿齐”时，贺明山有些松散的肩膀绷直了。

　　一片空白的对话窗口挂着一条——
　　阿齐：你好

　　贺明山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来打招呼。
　　手指稍微犹豫了一下，也回了一个“你好。”

　　阿齐在他好友列表已经躺了五年，今天怎么突然来打招呼？
　　贺明山忽然想到自己刚刚“手滑”……了不止一次。

　　梁斯齐看到对方回复的“你好”后面还带着一个句号，笑眯眯的把自己打了一半套近乎的话删掉了，换成单刀直入的一句：“看到你今晚来回给我点了四个赞。”
　　认真的人逗起来才好玩嘛。

　　贺明山的头像是一个蜡笔勾勒出的小帆船，梁斯齐点进对方朋友圈，只有几条英文还是什么文的转发，随便一划就见了底。
　　一切回去就看到对方正儿八经的回复——
　　贺明山：不好意思，家弟调皮。
　　然后发了一个红包。

　　梁斯齐倒是没想到对方这么认真道歉。想着回哪个表情包，随手点开红包。他估计也就三五块不能更多了，结果一拆开是200。
　　莫不是手滑？
　　扭头看了眼今晚上刚画完的《河图》，还是说这玩意真的能招财？

　　梁斯齐打了个哈欠，没发表情，给对方回了个199的红包。
　　又发了一句：“开玩笑的不当真，咱们下次聊。”
　　手机丢在一边就倒头睡了。

　　梁斯齐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被一个电话吵醒。
　　他只要前一天上过风水课，第二天就很容易赖床不起。
　　电话那边是《天涯》运营组的宋之滨。

　　宋之滨一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就知道对方是被自己吵醒的，不过现在他们办公室都炸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特意把声音提高了几度：“斯齐，你昨天说不能干了是什么意思？”
　　梁斯齐把手机拿远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脸，声音清朗了许多：“宋哥，就是我微信上跟你说的情况。”
　　宋之滨已经找技术部调取小红和小明的聊天记录了，这会还是得问一下：“你没有说你是陪玩的事吧？”
　　梁斯齐说：“这个当然没有。”
　　办公室有人说：“宋哥，那位爸爸又发消息了。”
　　宋之滨拿着手机快步走过去弯腰看屏幕。

　　梁斯齐没听见对方回复，叫了声：“宋哥？”
　　宋之滨连忙道：“在，我知道你没有说。”
　　梁斯齐：……那你还问？

　　宋之滨不管他怎么想，说了自己真正的意思：“小红……不是，斯齐，小红那个号你能不能再玩一段时间？”
　　梁斯齐开玩笑道：“人家要跟我网恋，我这个人不网恋的。”
　　宋之滨说：“这个我们已经和小明爸爸解释过了，说了你是工作人员，这个你放心，不要你去网恋。小明爸爸这边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拒绝，你可以把拒绝理解为工作内容的一部分。”

　　这倒是没问题，但是小明爸爸玩游戏总不是为了追求这种被拒绝的快感吧？
　　宋之滨见他还在迟疑，终于放了大招，说公司给他报酬翻倍，包括之前陪玩的时间也都补上。
　　想到自己昨晚上氪掉的那颗钻石，梁斯齐叹了口气，决定脸再疼也要上线。挂掉电话，他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瞄到桌子上的《河图》，心里又怀疑了一遍，这个该不会真能招财吧？

　　天璟花园一早就恢复供电了。
　　贺明山先是去跑了一圈，然后回来用笔记本处理了点事情，接着就打开专门为玩游戏配的台式机，登陆上了游戏。
　　他上线没多久，好友列表里的小红也上线了。
　　贺明山没吭声，绕着长安跑了两圈，小红也跟着跑。
　　他邀请小红做任务，小红点了同意。
　　任务做完，他去跟对方说了两句话，就已经很确定玩游戏的人换了。

　　他虽然不知道陪玩这种安排，但是却知道这家游戏公司市值多少。
　　不但知道市值，还知道这家公司背后弯弯绕绕的投资关系。
　　最重要是，他知道以自己消费额绝对算是一位大顾客。

　　所以他直接给客服发了消息。
　　虽然他一点也不关心自己这个“网恋对象”现实中是什么人，但也非常不喜欢一觉醒来对方就被“穿越”的感觉。

　　贺明山一边玩着手机一边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看屏幕。果然没有多久，本来站在他身边的小毒灵忽然消失，然后又重新上线。
　　然后他就收到了对方发来的消息。

　　小红：爸爸，轻点，脸疼。

　　贺明山：？？？
　　这是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