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全世界告白之后》R先生的猫

38、缩小版的贺明山

　　贺明山马上看向身边的梁斯齐，对方目光微微下垂，研究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神色自若，嘴角还带点轻松的笑意。他抿了抿嘴唇，把刚刚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然而那个声音却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呜呜咽咽哭个不停，似乎在一步步朝着他靠近。
　　贺明山不禁用力握紧了手——
　　梁斯齐“嘶”了一声，胳膊下意识往回一抽。
　　贺明山回神，连忙道：“对不起。”
　　他正要松手，就看到梁斯齐低头认认真真把两个人交握的方式变成十指交错，心中莫名一软。

　　梁斯齐没在意这点小事，脑子里回忆着一路走过来看到的环境格局，这会随意看了眼对方：“怎么了？”
　　贺明山迟疑片刻，终于还是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梁斯齐看看四周：“什么声音？”
　　一句“没什么”在唇齿间翻滚了半天，目光触及自己被对方紧紧握着的手，又咽了回去：“好像是……哭声。”
　　梁斯齐露牙一笑：“啊！你在开玩笑吗？”
　　贺明山紧紧握着他的手，目光环视着白朦朦的四周，轻轻的说了声：“没有。”
　　看到贺明山的表情，梁斯齐也跟着认真起来：“什么哭声？”
　　贺明山停顿了片刻，才说：“……一个小男孩，在抽泣的声音。”
　　他话音落下的这一刻，四面八方的哭声忽然消失了，背后忽然传来慢腾腾的脚步声。
　　贺明山陡然转过身，就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小西装，一双眼睛湿漉漉的，跌跌撞撞的朝他跑来。

　　梁斯齐被拉的狠狠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贺明山没有回答，只是挡在他身前，一步一步后退。梁斯齐什么也没有看到，但多少也猜到了，低声问：“是不是你看到了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
　　贺明山抿了抿嘴唇：“有一个小孩子，正朝我们过来。”
　　梁斯齐：……
　　这要是一部鬼片，这么缺乏创新的情节，最多只能给两颗星。
　　就见贺明山脚下忽然一停：“会不会是我出现了幻视和幻听？”
　　如果是以前……梁斯齐估计真的这么认为了，然而现在……他反手拉起贺明山拔腿就跑。

　　一片白雾笼罩之下，周围什么也看不见，梁斯齐前一步探路，跌跌撞撞好几次都差点被树根绊倒，或者是撞在树上。不知道跑出去多远，梁斯齐又一次问贺明山：“那小孩还在吗？”
　　贺明山看向他们身后。本来已经被甩在身后的脚步声重新变得清晰，熟悉的小小身影穿破白雾走出来，沉声说：“在。”
　　梁斯齐撑着一棵树干，气都有些喘不匀了，费力开玩笑：“这小孩，小小年纪体力真好，还挺执着的，要不你问问他找咱们有什么事？”
　　贺明山居然真的点点头：“行。”
　　梁斯齐连忙拉住他：“我开玩笑的。”
　　贺明山说：“试试。”
　　说着就把自己的手拽了出去，朝小男孩走去，梁斯齐连忙又捉了回来：“一起去。”

　　他看不见贺明山说的小男孩，就见贺明山大概往前走了五六米，然后停了下来，目光凝视着白茫茫雾气中的一点，好像那里真的有个人似的：“你为什么在这里？”
　　停顿了片刻，声音严厉的问：“你想要干什么？”
　　半天没声音，梁斯齐靠过去问：“他回答了吗？”
　　“没有。他站住不动了，在……”
　　梁斯齐拽了拽贺明山：“在干嘛？”
　　贺明山说：“……在抹眼泪。”
　　梁斯齐说：“你要不要问一下他是谁？”
　　贺明山没有说话。
　　梁斯齐露牙一笑，故作轻松：“说不定是哪家走丢的孩子呢？我们就可以给家长打电话了。”
　　贺明山说：“我知道他是谁。”
　　梁斯齐笑容一定：“你认识？”
　　贺明山沉吟了片刻，点点头：“我……”
　　梁斯齐转过头：“嗯？”
　　贺明山把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又一次陷入自我怀疑了：“会不会真的是我出现了幻觉？”
　　梁斯齐：“……保险一点，你就当他是真的吧。”
　　贺明山说：“但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
　　梁斯齐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串：“这个……”
　　他话没说完，忽然被贺明山狠狠拽了一把，只听对方冷声道：“滚开！”

　　“怎么了？”梁斯齐就觉得腿上一紧。
　　贺明山盯着他的小腿：“他忽然冲过来，现在抱在你腿上。”
　　“啊？”梁斯齐看了看自己的腿，交替抬起来甩了甩，没有感觉到份量变沉，但是那种被抱住的感觉还在，他犹豫了一下，忽然伸手摸了下去。
　　那只手的手腕被贺明山迅速的抓住了：“别。”
　　梁斯齐看了眼自己的手串，说了句：“没事儿。”
　　然后继续探了下去，在膝盖的位置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梁斯齐看向贺明山一笑：“我能摸到他！看来不是你幻觉了。”
　　贺明山也微微松了口气。
　　随即，梁斯齐表情又有些微妙。
　　因为那个脑袋在他的手心上撒娇似的蹭了蹭。
　　他奇怪道：“我怎么感觉这个小孩还挺喜欢我的？”
　　贺明山：……
　　忽然偏过了头。

　　梁斯齐摸了摸手心里那个小脑袋，又捏了捏看不见的小朋友的脸，一本正经的问：“你是从哪来的？找我们干什么？”
　　一双软软的小手捉住了他的手，用力往外拽。
　　梁斯齐看向贺明山。
　　贺明山翻译小朋友的动作：“他想带你去什么地方。”
　　梁斯齐一只手捉着贺明山，一只手捉着看不见的小朋友蹲了下来：“我们已经迷路了，现在不能乱走，要站在原地，不然其他人就找不到我们了。知道吗？”
　　然后他就感觉一个小小的身体冲入了他怀里，一双小胳膊搂上了他的脖子。
　　梁斯齐：？？？
　　贺明山脸色一沉，伸手揪住那只穿着小西装的胳膊，往外一拉。

　　梁斯齐感觉小朋友往自己怀里钻的更紧了，转头看向贺明山：“怎么了？”
　　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子缩在梁斯齐怀里，像是有了什么依仗似的，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理直气壮同时瞪过来。
　　贺明山顿时觉得很不舒服，像是自己挑选了半天的东西还没来得及付款就被别人抢走了。
　　梁斯齐拽拽他：“这个小孩能听到我在说什么吗？”
　　贺明山说：“不知道。”
　　语气莫名有点凶。

　　梁斯齐虽然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却能够感觉到小孩子在怀里闹腾的那种感觉。他摸摸怀里的小脑袋，现在也没有了什么害怕的感觉：“你说他想带我们去哪？”
　　贺明山盯着那个脏兮兮却无比熟悉的小脸：“谁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反正我们哪里也不去。”
　　说着又掏出手机，想要打给救援队，却发现手机屏幕上全部是乱码。梁斯齐也掏出自己的手机，和贺明山一样。
　　“现在怎么办？”梁斯齐站了起来，一只手抱住小朋友，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存在感极强的在他怀里蹭，小朋友扭来扭去，拼命的想要下地。
　　梁斯齐看看贺明山：“要不我们就跟着他去看看？”
　　贺明山说：“会不会有点危险，他……”
　　“怎么了。”
　　“他太奇怪了。”
　　梁斯齐看看空荡荡的怀里，确实是这样，但是他们在这里继续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转头对贺明山说：“我手占着，你帮我从兜里取个东西。”
　　贺明山建议：“你把他丢了吧。”
　　梁斯齐露牙一笑：“没事，反正没重量。”
　　贺明山：……
　　他伸出手在梁斯齐口袋里摸了摸，摸到了一个小纸片，取出来一看，是一个叠的整整齐齐的小心型。
　　梁斯齐说：“给你的，放口袋里。”
　　贺明山不由得偏了偏视线：“这是什么？”
　　梁斯齐：“护身符。”
　　小心心形状的护身符？
　　贺明山忽然又有点高兴了。

　　那是梁斯齐抽空画的《河图》，虽然没有《凝海经图》的作用，但能镇三魂七魄，在这种情况下有总比没有好。梁斯齐把小孩子放回了地上，小朋友一落地就拽着梁斯齐的胳膊往前走。小朋友拉着梁斯齐，梁斯齐拉着贺明山，三个人牵成一串往前。
　　不知道在白朦朦的雾气里走了多久，脚下地面忽然抬升，越来越高。地面越来越高雾气也越来越稀薄，他们眼前的视域渐渐清晰起来。
　　就看到眼前出现了一条短短的台阶，台阶的尽头是一扇孤零零的窗，没有墙、没有门、也没有屋顶和地面，台阶的尽头两米高的空中，悬浮着一面大约宽和高都只有几十公分的小窗。
　　梁斯齐记得，他在大地艺术节看到过类似的装置，但不同之处在于，艺术节的窗户纯净、美丽，眼前这个扇小窗却并不美。
　　甚至……有一点丑陋——金属条焊接成的栅栏、脏兮兮钉上去的木板让人想象不出来这是一所干嘛用的房子。

　　梁斯齐被用力往前拉了拉。他站在原地没动，小朋友没拉动。随即手中一空，那个看不见的小朋友挣脱他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一个小小的身影渐渐在台阶的尽头浮现出来，一边费力的用手掰着木条，一边眼泪汪汪的回头看他。

　　脏兮兮的小西装、脏兮兮的小脸和小手，却有着大大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
　　最重要的是，这个小朋友看起来非常的眼熟。
　　梁斯齐忽然看向身边的贺明山——
　　根本就是一个缩小版的贺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