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全世界告白之后》R先生的猫

35、租金之二

　　一阵松香伴随着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嘴唇被一个极为柔软的触感统摄。温热的气息充斥在鼻翼之间，占据了所有的感知。
　　梁斯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是下意识觉得嘴唇酥酥麻麻的，想用手揉一下。他刚抬起手，被对方捉住按了回去。
　　贺明山眉目低垂着，眼睫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一颤一颤，忽然飞了起来——视线相撞，梁斯齐心头一跳，大脑终于给出了合乎逻辑的指令，让他用力后退了一步。
　　贺明山松手，梁斯齐差点摔倒，摔倒之前又被贺明山及时扶住。
　　站稳之后梁斯齐马上后退了两步。

　　向导在一片欢呼笑闹声里把麦克风对向台下的观众：“好像没到一分钟吧，这样合格吗？”
　　台下看戏不嫌热闹的观众们一个个双手拢成喇叭，大喊：“不合格！”
　　向导把话筒转向贺明安，眨眨眼：“要不要再来一次？”
　　贺明安把话筒推回去：“我觉得够了。”
　　向导看了眼站的八丈远，脸上还有点懵的梁斯齐，心照不宣的小声说：“占便宜要适可而止对吧？”

　　场前的惩罚节目彻底炒热了气氛，摇滚组合一上台就迎来铺天盖地的热情欢呼。台下都是年轻人，激昂的音乐声一响，就欢呼雀跃跳原地起来。
　　这就导致他们这一桌像是被羊咬过几口的韭菜，在跳跃的人群里形成了一个洼地。
　　梁斯齐一从台上下来，坐在小桌子前就拿起小钳子剥核桃，剥好也不吃，转手放在一边的小碗里。贺明山坐在梁斯齐对面，姿态端正，目光专注的放在舞台上，像是在听音乐会。但问题是这是摇滚啊。夹在两人中间的贺明安特别想去指导一下他哥摇滚乐的欣赏方式。

　　梁斯齐一直低着头，手上动作很快，装核桃仁的小碗很快变得满满当当。他把最后一个核桃仁放上去，拍了拍手，把碗往前一推，语气特自然：“你们吃吧，我先去休息一会。”
　　说完站起来从人群后面绕进了帐篷里。贺明安一直目送着对方的背影消失，把目光收回重新放在眼前的核桃仁上，伸手拿了一个，注意到他哥的表情，试探道：“我能吃吗？”
　　贺明山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不爱吃吗？”
　　贺明安不爱吃核桃，爱吃的是贺明山。
　　爱不爱吃是一回事，吃不吃就是另一回事。贺明安往嘴里塞了一个，一骨碌站起来钻进了人群里。

　　梁斯齐一钻进帐篷就想起自己忘事了。
　　按道理他应该尽可能靠近的呆在对方身边，充当人形护身符来着。不过刚刚亲的那一下……距离已经近得不能再近了，说不定效果可以持续一段时间？
　　梁斯齐脸朝下呈大字型趴在垫子上，心跳还是有些过快。剥核桃这样的机械工作也没把情绪调整过来。
　　被亲一下其实也没什么，梁斯齐烦恼的翻了一个面，脸朝上望帐篷顶。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这么玩不开的人，没想到被贺明山亲了一下就反应这么大。
　　梁斯齐用手背遮住眼睛，过了一会又把自己翻回去面朝下趴着了。
　　几分钟之后，他一个骨碌爬了起来。
　　不对，问题不在这。他不是这么开不起玩笑的人，不至于被亲了一下就这么放在心上。
　　所以让他心里异样的原因也肯定不是这个。
　　让他异样的原因是贺明山的态度。
　　梁斯齐感觉像是有只小猫在心脏上挠来挠去，软绵绵的肉垫带着一点点漏出来的尖刺，把心脏抓得酥酥麻麻的。
　　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贺明山……该不会是……喜欢自己吧？

　　摇滚乐队下场之后，大家也都各坐各位，等待下面的魔术师表演。贺明安蹦了一圈回来，往毯子上一坐，就看到桌子上那个原本装满了核桃仁的碗已经空了。
　　贺明安不由自主瞄了一眼他哥。
　　贺明山忽然转头：“怎么了？”
　　贺明安连忙喝了一口饮料，给自己争取了几秒思考的时间，放下杯子说：“火锅一会就端上来了，要不要叫一下齐哥吃饭？”
　　贺明山点点头：“去呗。”
　　贺明安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我去？”
　　贺明山点点头。
　　贺明安一脸为难：“我去不合适吧。”
　　就见他哥突然伸手过来在他脑门上一弹，催道：“快去。”
　　贺明安捂了捂脑袋，摸不准他哥这是心情好还是不好，乖乖爬起来去当传声筒了。

　　梁斯齐正在那给自己做思想工作，贺明安钻进一个脑袋：“齐哥，去吃饭吧。”
　　梁斯齐本来坐着呢，一下就躺倒了：“我困了，不吃了。”
　　贺明安问：“你不饿吗？”
　　他可早就饿了，估计只有他哥一口气吃了那么多核桃才不饿。
　　梁斯齐说：“不饿。”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发出一声清晰的“咕噜”。
　　贺明安偷笑，蹬了鞋钻进来：“你是不是在不好意思。”
　　梁斯齐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贺明安早就认定了梁斯齐老喜欢他哥了，推推他肩膀，一幅心照不宣的样子：“那就去吃饭呗，我哥一直男都没不好意思呢。”

　　梁斯齐没听出贺明安的言下之意，闻言干脆坐了起来：“我问你个问题。”
　　“嗯，你说。”
　　梁斯齐目光闪烁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你哥喜欢谁？”
　　贺明安无语的看着他，虽然我已经知道你喜欢我哥了，都是男人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咱们多少克制点吧？
　　梁斯齐见他不说话，有点小激动：“真有啊？”
　　贺明山要是有喜欢的人，就说明是他想多了，他就不用这么不自在了。
　　贺明安见梁斯齐喜怒哀乐都挂在他哥身上，心情有点小复杂，摇了摇头：“我哪知道。”
　　梁斯齐有点失望，过了片刻忽然问：“那你觉得你哥喜欢我吗？”
　　贺明安被这神来之笔的一个问句呛的咳嗽连连：“你想得美！”
　　梁斯齐露牙一笑，拍拍他后背：“我开玩笑的。”
　　说着一弯腰就钻出去了。
　　贺明安追上去损他：“你不是不饿吗？”
　　梁斯齐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理直气壮的说：“现在又饿了！”
　　他主要是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护身符的工作，不能离开贺明山太久，毕竟要对人家负责。

　　他们回去时火锅已经布置好了，贺明山正挽着袖子下菜，看到他们过来了：“你们先去洗洗手。”
　　贺明安自觉的朝着贺明山示意的方向走过去，走了两步回来一拉梁斯齐：“你也要洗手啊。”
　　梁斯齐：……
　　总觉得他的地位不知不觉下降了许多。
　　这不是错觉，洗完手回来，这种迹象就更加明显了。
　　他和贺明安的位子上已经被摆好了餐具、蘸料、折好的餐巾纸以及一杯八分满的薄荷水。贺明山衬衫外面穿了一件围裙，正把煮好的菜一式两份分在他们两个人的碗里。
　　梁斯齐看了眼贺明安，贺明安两只手放在桌子下面，眼巴巴的看着他哥的动作，等贺明山对他一点头，才拾起筷子开始吃。
　　梁斯齐转回目光，就看到贺明山对他也点了点头：“可以吃了。”
　　梁斯齐：……
　　有点憋屈的拾起筷子，果然他的地位已经下降到未成年的贺明安这个档次了？

　　贺明山自己不太饿，不时给两人加菜。贺明安明显是在家里被这么照顾习惯了，贺明山夹什么就自己吃什么。梁斯齐觉得挺别扭的，本来还想争取一点自治权，但贺明山夹菜的节奏刚刚好，自己又没有什么特别不爱吃的，等紧赶慢赶把对方夹的都吃完他也差不多饱了。
　　梁斯齐放下筷子就把目光转到了舞台上，只用余光打量贺明山，确认一下自己没在这会对方有没有出什么状况。忽然发现他手臂下面有一道红色，整个脑袋转过去：“你这怎么了？”
　　贺明山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梁斯齐倾身靠过来，捉住那只胳膊往上一提，迎着光清楚看到小臂下面划着一条很长的烫伤红痕。
　　梁斯齐眉头一蹙：“这个是怎么弄的？”
　　贺明山收回胳膊：“不小心碰到锅边了，没事。”
　　梁斯齐又捉回来仔细看了一下，觉得挺严重的，立刻爬起来去找向导拿药。
　　贺明安咬着筷子看了看他哥的表情。
　　怎么觉得他哥有点高兴？

　　梁斯齐回来给贺明山上过药之后，就全程陪同在贺明山身边，就连活动结束，贺明山换衣服的时候他也要假装随意的走到帐篷外面一边玩手机一边等。
　　贺明安都觉得他要是他哥，被人这么重视压力得有多大啊？
　　要梁斯齐说他压力才大，贺明山换衣服的时候，他都在帐篷外面用手机查假期有没有什么可以接的私货，毕竟一张《凝海经图》成本实在太高了，压力山大。

　　贺明山换过衣服出来看到梁斯齐捉着手机低头站在外面，下意识就想开口让梁斯齐先洗漱，别总是玩手机。只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他觉得有点不合适。
　　贺明山拿着洗漱用品往盥洗点走，梁斯齐就像是点了跟随一样，一边低头玩着手机一边就跟上去了。
　　贺明山一下给笑了，又折回去取了什么东西。
　　梁斯齐一路都在看手机，等怀里塞进一个洗漱袋才发现自己到了洗漱点。对方居然还一本正经的问：“要帮你挤牙膏吗？”
　　他马上收起了手机。

　　营地里的帐篷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个发着光的蘑菇，他们洗漱回来时，贺明安已经钻进了一个米黄色的蘑菇里。
　　因为是固定营地，防潮垫上面还铺了一层厚厚的床垫，被子也是蓬松的鹅毛被，贺明安抱着被子愉快的打了个滚，捧着手机和自己的小伙伴聊天。
　　帐篷外面的小铃铛响了两下，贺明安动作一顿，爬起来拉开门：“哥？”
　　贺明山说：“晚上一个人睡害怕吗？”

　　贺明安其实不害怕。只不过看看他哥又看看不远处的梁斯齐，他快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是什么？
　　贺明山：“嗯？”
　　贺明安勉强说：“那个……可以害怕也可以不害怕。”

　　贺明山转身走到从吃饭开始就没正眼看过他的梁斯齐身边：“晚上你想一个人睡还是和明安一起？”
　　梁斯齐正望着天空找星星，闻言脱口而出：“我不是和你睡吗？”
　　考虑到对方今晚一直不怎么自然的态度，贺明山问：“你确定？不介意之前我们两个在台上的事吗？”
　　听到贺明山这么坦然的说出来，梁斯齐反而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果然是他想多了！
　　梁斯齐露牙一笑：“没事我不介意。”

　　行吧，既然他都不介意。
　　贺明山又回到贺明安的帐篷那里：“你一个人不要睡太晚，有事给我打电话。”
　　贺明安：“……哦。”
　　原来这是个陷阱题。

　　十一点一过，营地中央的伞形彩灯就倏然熄灭了，营地里一盏盏帐篷也接二连三的暗淡下来。
　　梁斯齐还在看手机，被贺明山拍了拍肩膀：“睡吧。”
　　说着也调暗了顶部悬挂着的那盏灯。
　　陡然黯淡下来的光线强调着两个人独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梁斯齐把手机屏幕熄灭，随手丢在脚边就躺下了。帐篷里安安静静，外面的空间隐隐传来小声的交谈，很快也变得安静下来。
　　梁斯齐几乎就要睡着了，背后忽然传来一片温热的体温。
　　耳朵里是贺明山的声音：“睡着了吗？”
　　他还有点迷糊，用力睁了睁眼睛，正要开口，就听到了下一句：“介不介意让我抱一会？”
　　一只胳膊从背后抄了上来，他被整个儿搂进了怀里。
　　贺明山下巴埋在他的肩窝里，呢喃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有点睡不着。”

　　靠，果然他没想多吧！
　　睡不着你搂着我有什么用？